第四章 不識抬舉
情迷酒吧。
余長冬靜坐於吧枱一角,等候着同事張迪。
每個人似乎都有兩副面孔,白天是領導眼中的好員工、老師眼中的好學生。
到了夜裏,他們縱情撕開面具,消費着或孤獨或迷茫的靈魂,企圖在醉生夢死當中,把狼藉的過去刻成墓碑。
重金屬樂幾乎要撕裂耳膜,卻讓余長冬沉寂已久的心,逐漸有了一絲活力。
沒多久,張迪到來。
白襯衫黑領帶,一副半框眼鏡,看起來頗有些社會精英的派頭。
前世的這天晚上,余長冬同樣被張迪約到了這家酒吧,事關余長冬一個職場晉陞的機會。
調酒師遞了一杯‘七彩霓虹’過來,張迪道聲謝謝,隨後伸手搭着余長冬的肩膀,“今晚可是有好事兒啊,你必須買單報答。”
“什麼好事兒。”余長冬明知故問。
“分公司成立了,不出意外,我會被調過去出任企劃部部長。”
張迪抿了口‘七彩霓虹’,滿臉笑意:“我打算帶你一起走,當我的助理。”
言辭間,滿是豪情。
張迪今年剛過而立之年,就能獲得這樣的機會,比一些職場老油條高了不止一籌。
平常在公司里,張迪就挺照顧余長冬的,這次得到提拔,有不少人私下給他送禮,希望跟他一起去分公司發展。
但張迪全都拒絕了,一心把這個位置留給余長冬。
當年余長冬得知消息后欣喜若狂,回去就告知了呂佳芸。
誰承想,呂佳芸明言表示:你要是去外地發展,就別跟我結婚了,我就想留在泉城,誰有工夫跟你異地啊!
再後來。
錯失機會的余長冬,得知被張迪帶走的那人,僅用了三年時間,就上位了企劃部副部長,月薪較以往翻了整整三倍。
那段時間余長冬心裏很不平衡,試圖跟呂佳芸聊聊,緩解心中的苦楚,但毫無疑問是在對牛彈琴。
“怎麼樣,發什麼呆啊?”
張迪以為余長冬樂傻了,呵呵笑道:“回去好好準備一下吧,過幾天就跟我走,哥罩着你,以後那都是康庄大道。”
余長冬捏了捏鼻樑,表情有些苦澀,“抱歉了迪哥,可能要辜負你的美意了。”
張迪愣住了。
實在沒法理解余長冬腦子裏裝的是什麼。
此一時彼一時。
前世的余長冬碰到這個機會,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塊木板。
而今,他有了更好的想法,並不甘心一輩子都給人打工。
在來酒吧的路上,余長冬猛然記起一個泉城大事件。
洵南路有一家名為‘齒留香’的火鍋店,當年初生牛犢不怕虎,明知道對面就有一家老牌火鍋店,卻還是一頭扎了進去。
老闆明顯太過自信了,現實給他狠狠上了一課。
老牌火鍋店始終被踏破門檻,而齒留香火鍋店則是門可羅雀。
苦苦支撐一年,齒留香火鍋店的老闆終於頂不住壓力了,打算轉讓店鋪。
然而,一個月後,老牌火鍋店竟被查出衛生嚴重不合格,當場就被有關部門給查封了。
基於此,齒留香開始得到幸運女神的眷顧,吸引了大批老牌火鍋店的老顧客,加上本身味道確實不錯,在往後五年間,賺的缽滿盆余。
可惜那時候,齒留香已經被轉手了,不僅原老闆捶胸頓足,就連余長冬都慨嘆自己不能未卜先知。
他之所以記得那麼清楚,是因為7月15號那天,是呂佳芸的生日,兩人在對面排隊排的不耐煩了,只好去了齒留香。
過程中聽到老闆提及轉讓店鋪的事兒。
而九月份中旬,老牌火鍋店被查封的消息,也上了《泉城晚報》,轟動一時。
毫無疑問。
被命運一腳踢回2004年的余長冬,不打算放過這個機會,他想接手齒留香火鍋店!
對於這樣一個只知道按部就班地工作、沒有多少技能的人來說,眼前的機會,不啻於天上掉餡餅。
如果連這塊餅都接不住,余長冬還不如直接一頭撞死在牆上。
余長冬很感激張迪的看重和照顧,所以想了想,打算把這個商機進行分享。
然而余長冬說出火鍋店的事情之後,張迪非但沒有任何興趣,反而臉色都陰沉了下去。
“你腦子進水了嗎?”
張迪一臉無語,“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跟我去分公司,送禮的職員都有五六個,我全都推了,把名額留給了你,真就這麼不識抬舉嗎!”
“不是,主要我……”
“行了,當我看錯人了!”
張迪起身就走,快到門口的時候,又折回來付了酒錢,有種要跟余長冬割袍斷義的感覺,連一杯酒錢都不想欠。
余長冬並不生氣,反而有些愧疚,畢竟也是辜負了人家的美意。
可是,人生終究要掌握在自己手裏。
想到前世,在拒絕張迪的美意之後,對方雖然沒有今晚這樣生氣,後來卻也是漸行漸遠了。
第二天余長冬就辭去了現在的工作,當即前往齒留香火鍋店進行旁敲側擊。
但很明顯,今天是7月2號,老闆心中還在左右搖擺,沒有透露出轉讓火鍋店的意圖。
余長冬只能繼續等。
好在他很確定,7月15號那天,火鍋店依然沒有被他人接手。
苦等到7月15號。
一場傾盆大雨席捲而來,在串成線的雨點中,整座城市朦朧而虛幻。
余長冬打好啫喱水,將窗口的盆栽挪進屋裏,就準備前往齒留香火鍋店了。
然而打開門的一剎那,他愣在當場。
一個穿衣打扮很時尚的陌生女子,俏生生的站在門口。
但她看起來精神狀態很差,一雙桃花眼中,充滿了血絲,還有一股令人費解的憂鬱感。
外面大雨傾盆,女人卻沒有帶傘,扎進短筒裙里的雪紡底衫被徹底打濕,緊緊貼在肉上,雨水順着淺梨木色髮絲,滴滴落在地上。
四目相對。
女人瞳孔中的憂鬱越發的淋漓盡致,整個人狼狽到極點。
余長冬緩過神,開口問道:“你找誰?”
“你是余長冬嗎……”聲音嘶啞,像是剛剛經歷了撕心裂肺的痛哭。
“是。”余長冬點點頭。
女人那雙桃花眼瞬間被水霧填充,“我老公已經半個月沒有回過家了!”
余長冬滿腦袋問號。
你老公半個月沒回家,關我什麼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