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其九 做好約定

花其九 做好約定

“……躲在我身後。”

對着白澄空留下這句話,諾暝天抽出無鋒朝怪物靠近,警惕地注視着眼前這頭隨時可能襲擊過來的野獸。

“趕上了,煌龍。”

“嗯。”

諾暝天簡單地回應了無鋒,然後在兩個少女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就轉身用劍氣將怪手盡數切斷。這時怪物突然開始動了,只見它咆哮着將兩隻利爪朝諾暝天揮過來,被後者舉劍招架住,然後彈開。怪物又將利爪掃過來,擊中諾暝天及時舉起的劍鞘上,他被擊退幾米遠。

“五點鐘方向,有什麼東西射過來了!”

“唔……!”

諾暝天立馬轉身揮劍,將一個射來的滾圓的氣球砍爆,爆炸的威力讓他的手感受到了灼熱感,只得急退幾步。

“……是炸彈。”

諾暝天注意到怪物脖子上的一串氣球,又望向此刻怪物背後不遠處的兩個少女,如果自己貿然進攻的話可能會傷到她們。

而且現在自己也沒有把握能在不召喚鎧甲的前提下快速結束戰鬥。

諾暝天正快速思考着,對方又攻擊過來了,被諾暝天一躍而起躲過。現在的惡鬼完全把注意力對準了他,應該說幸好這隻惡鬼智商沒有多高。

“……制定對策,無鋒。”

“先把那傢伙帶到離那兩個人類遠一點的地方,然後再把多餘的驅魔咒附魔到我身上。”

“就這麼辦。”

諾暝天又從懷裏取出一張驅魔咒,將它往惡鬼扔去——當然對已經顯形的惡鬼而言完全沒有作用,但諾暝天的目標是它的那一串氣球。只要是偽裝成他物的魔力,驅魔咒都能使它現回原形——外加一點小小的衝擊。

對某些東西而言這樣的衝擊足夠了。

只見符咒命中了惡鬼身上的氣球,頓時一陣巨大的響聲,惡鬼身上的氣球全部炸裂開來,惡鬼發出了痛苦的嚎叫——

“呃啊啊啊啊!”

“跟我來,惡鬼!”

諾暝天將劍一甩,做出魔魂中常見的挑釁姿勢,然後轉身與惡鬼拉開距離——

“呃啊啊啊啊!”

惡鬼被激怒了,朝諾暝天的方向沖了過去,然而諾暝天在這時卻停下了腳步。

“呃啊……?”

“惡鬼……”

世間有黑暗,從中誕生斬裂罪惡之人。

惡鬼剎住了車,只見諾暝天舉起劍轉過了身,眼神里充滿了冷酷與堅定。

“你的罪惡由我來斬斷。”

……

“嗚……”

白澄空深吸了一口氣,內心突然湧起了勇氣,她扶起了已經失去意識的姬月蘭,往不遠處的一塊大石頭轉移。雖然現在逃不出去,但是藏在那裏至少可以免受戰鬥波及。

“撐住,月蘭……我們到了。”

白澄空像是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小心地扶着姬月蘭讓她靠着石頭坐着,自己則咽了口唾沫,從大石頭后往外窺探——

“晚安啊,小姐~”

“嗚——!”

白澄空嚇了一跳,卻發現來者是那個穿着淡藍色大衣的青年,只見他雙手握着銀光閃閃的匕首,在不遠處朝躲在石頭后的白澄空笑了笑。他是什麼時候來的……?和前輩一樣根本察覺不到——

“別玩了,先處理好眼前的事吧。”

不知從何而來的聲音,但青年看上去也聽見了,笑着轉過了身:“嘛,也好……茶會要是被打擾可是會讓我困擾的。”

只見青年望着咆哮着的惡鬼和舉着劍的諾暝天,不禁聳了聳肩,然後轉了轉手裏的匕首:

“看上去是跟你同行的人呢。”

“嘛,姑且看看他的實力好了。”青年看上去完全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

怎麼回事……他們不是一樣的嗎?為什麼他不去幫前輩?

另一邊,惡鬼離諾暝天只有幾步之遙了。只見諾暝天突然將劍舉到右上方,然後有力地畫下了一個莫比烏斯環,劍劃過的軌跡化為光圈融入了他的身體裏。

“什麼,那傢伙——”青年睜大了眼睛,瞳孔中流露出複雜的情感。

下一秒,光芒退散,幾乎在同時,怪物的爪子夠到了諾暝天——然後被一隻金色的手抵住,被推開了好幾米遠,地板由於摩擦留下了焦黑的痕迹。

“呃啊啊啊啊!”

光芒之下,是英武的金色龍騎士。

魔魂煌龍。

怪物被觸碰到的爪子冒出了黑煙,它露出了痛苦的呻吟。

“吼……”

煌龍低吼着,舉起了一張驅魔咒,貼住了無鋒劍身的根部,然後緩緩往外拉,符咒劃過的劍身燃起了青色的火焰,在煌龍將符咒劃到劍尖時,符咒突然被焚毀,然後整把無鋒被耀眼的青色火焰所覆蓋住。彷彿能撕裂黑夜的神聖的青色火焰,照亮了整個黑暗的戰場。

“呃……”

怪物像是在畏懼無鋒所燃着的火焰,後退了幾步,然後轉往另外一個方向開始逃離——那裏剛好沒有任何人。

謝謝配合。

煌龍雙手握緊無鋒的劍柄,然後用力往怪物逃跑的方向揮了過去。劍劃過的軌跡化為劍氣,劍氣又被火焰所包袱,變為了耀眼的青色獠牙,直直地往怪物的背影劈去,將它一刀兩斷,劍氣所過之處留下了一條冒着煙的深深的黑色痕迹。

“呃啊啊啊啊——!!”

怪物發出了一聲哀嚎,然後轟然倒地,龐大的身體坍縮為一個小小的黑色點,然後破裂,化為黑煙消失在空氣中,伴隨此景的還有周圍傳來的一聲玻璃碎裂聲。

“砰!”

金光中,諾暝天解除了鎧甲,解體后的鎧甲奇異地消失在了空氣中。他喘了一口氣,用利落的動作將無鋒收回劍鞘中,然後轉過了身——

“真不賴呢。”

諾暝天警惕地望向聲音的來源,只見那是一個披着淡藍色大衣的青年。

“你是……”

“林曉天·胡夫。”青年笑了笑,轉了轉手裏的匕首。“如你所見,跟你是一樣是魔魂。”

“……諾暝天,諾暝天·多拉貢。”

諾暝天簡單地回應道。林曉天的表情在此時突然由笑容轉為了冷漠:

“諾暝天……是這個名字啊,你的魔魂是龍呢,你是多拉貢家的人吧……”他的聲音充滿着不友善。

“啊。”諾暝天簡單地回應了一聲,他注意到了林曉天左胸上掛着的一個銀色徽章,底座是圓形,接着是三角形,最上層則是一個倒過來的“W”形。他的眼神變了一下。

“呵,哈哈,原來是這樣……”

青年,林曉天捂着臉笑了一下,然後轉過了身。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多拉貢家的。”

林曉天留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白澄空咽了口唾沫,她緩緩站了起來,但是還不敢離諾暝天太近,隨便靠近的話無疑會惹怒這個人的。

“那個,前輩——”

“你還真是好運啊,能連續被三隻惡鬼找上。”

諾暝天冷冷地回應道,只見他將無鋒別在了腰間,轉過身準備離開。

“那個……前輩!”

即便知道這樣很傻,但白澄空還是喊了出來。

“……有什麼事?”

“那個……謝謝你。”

“……”

諾暝天沒有說話,往前邁出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我說過了,你覺得我不存在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但是——”

諾暝天沒有再停下,他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中。白澄空愣了一會兒,然後嘆了口氣。對了,她好像忘記詢問他的身體狀況了,還忘記了詢問他對麵包的評價,何瑤熙的麵包總是能使白澄空打起精神來,前輩或許也可以打起精神來——啊,她還想介紹自己的朋友給他,還有別的好多好多事。

但是對方還是認為他們終究還只是陌生人啊。

“算了……前輩還有前輩要做的事呢。”

即便有這樣的想法,但白澄空在心裏已經下定了某個決心。

白澄空搖了搖頭,轉身扶起了姬月蘭。她還沒有醒過來,不能就這樣把她丟在一旁。白澄空咽了一口唾沫,雖然很無禮,但她還是從姬月蘭鼓起的褲袋裏翻出了手機。有點令人驚訝,姬月蘭使用的還是那種翻蓋的老式手機。

如果可以聯繫到月蘭的父母就好了。

白澄空點開了通訊錄,卻驚訝地發現這裏只有四個人的名字:艾陽、羅青竹、羅芳梅還有蕭曉松,除此之外就什麼也沒有了。

“誒……?為什麼沒有月蘭爸爸媽媽的聯繫方式?”

白澄空一下子陷入了窘境,但她又很快想明白了,艾陽跟月蘭的關係很近,或許知道月蘭的住處,到了那裏再和叔叔阿姨解釋清楚就好了,最重要的是月蘭的安全。

懷着劫後餘生的后怕,又在暗地裏竊喜着自己的聰明,白澄空撥通了艾陽的電話。

……

“嗚……”

漆黑的小巷裏,諾暝天喘着氣靠在牆上。即便剛才在白澄空面前表現得遊刃有餘,但那種程度的戰鬥對他現在的身體而言也已經是極限了。

“該死的,拉依夫的副作用時效有這麼長嗎……?”

“本來是沒有的,這是長期服用的副作用一次性爆發出來的緣故,煌龍,你應該先養好身體再去獵殺惡鬼。今晚你不是看到了嗎?這個城市裏還有着別的魔魂在活動。讓他先暫時接替你哨戒所的工作,這樣對大家都好。”

“……不行。”

諾暝天深吸一口氣,又重新走回到了大路上。周圍的樓房都沉默着,但他依然隨時感受着四周有沒有其他惡鬼的氣息出現。

“無鋒,那個人不是普通的流浪魔魂。”

“啊,原來你也注意到了啊。”

“……”

諾暝天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繼續說道:

“那傢伙的紋章……雖然記不太清,但是出自於某個魔魂名門的。那傢伙和我一樣,都是屬於某個管轄區的正式魔魂。”

“那這事兒有點蹊蹺……除非是聖堂那邊調動,否則正式魔魂是不能離開自己的管轄區的。但是這邊的哨戒所也沒有收到有任何調動的消息。”

“……”

諾暝天走着坐着突然停下了腳步,像是在思索什麼。

“怎麼了,煌龍?”

“那傢伙的眼神……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剛才只是他剋制住了而已。”諾暝天說著,咽了口唾沫。

“他是想……殺了我。”

“開什麼玩笑呢?煌龍,要知道魔魂之間如果相互爭鬥的話,會引來監督者的!”

“但願真的只是玩笑。”

諾暝天再次開始走動,經過昏黃的燈光,隱沒在沉寂的黑暗中。

……

某處居民樓的天台,有一個身影正翹着二郎腿,靠着屋檐坐着俯視這個城市睡去的樣子。

“騰狼,這樣子會不會太隨意了一點?”聲音來源於青年左腰別著的匕首,通體亮着銀光,刀身上有着尖銳的突起,就如狼牙一般,刀柄上裝飾着一枚紅寶石。

“今天只是去打個招呼罷了。這樣子,省得日後開戰還要自報家門。”

“是啊,這麼久了,終於找到了呢。”這個聲音則來源於青年右腰別著的匕首,除了刀柄上鑲着的是一枚琥珀之外,其餘部分與另一把匕首一模一樣。

“多拉貢家的人……終於,可以為父親和娜娜報仇了。”

林曉天沉吟着,突然陷入了回憶。

那是大概三年前的事,林曉天那是還只是一個普通的正式魔魂,繼承着胡夫家世代傳承的狼魔魂,作為魔魂·騰狼在另一座城市與惡鬼戰鬥着。

那時候的林曉天作為魔魂,戰鬥技藝還不夠純熟,還只是跟着他的父親——林正光·胡夫,也是大名鼎鼎的魔魂·狂狼,兩人一同執行着獵殺惡鬼的任務。在那途中,林曉天從父親那裏學到了不少東西,受他的熏陶自己的刀法也日益長進。

那時候自己戰鬥的理由……是存在的。林曉天那時並沒有“救下所有人”這樣遠大而不切實際的目標,他的理由很簡單——那只是想要守護一個人,娜娜,他的青梅竹馬。在他迷茫的時候,她給了他心中的光。

因為懷着想要守護某個人的想法,林曉天作為魔魂的實力與信念日益深厚。

然而一切在那一天都改變了。

記憶里永遠不會遺忘的日子。那一天,風平浪靜,在深夜他才準備休息。

就在這時聽到了尖叫聲。

糟了。

他立馬翻身下床,帶上兩把匕首就衝出了房間,在那裏他看到的是血泊一片。他的青梅竹馬……就躺在那中間。

已經沒有氣了。

他強忍悲痛,提着刀衝上了三樓,在黑暗中他隱約看到了兩個輪廓——一個狼模樣的騎士,還有另一個……龍模樣的騎士,他們正在交戰。

那是……惡鬼?!還是說,別的魔魂?!

“給我住手——!!”

他剛喊出聲,只見龍騎士的劍直直穿透了狼騎士的胸膛,狼騎士的武器重重墜到了地上,往後倒去——然後只聽見披風拂動的響聲,龍騎士的身影就那樣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

“爸爸——!!”

他撕心裂肺地呼喊着,但沒有用——他的父親身上的鎧甲消失了,裏面的人已經沒了氣。

“啊——哦哦哦哦哦!!”

悲傷,痛苦,絕望,憤怒,憤怒,憤怒——

他的父親教導過他各種魔魂世家的慣用戰法。剛剛那個龍騎士的戰鬥方法還有身上的鎧甲,無疑都是多拉貢世家所獨有的。

那傢伙奪走了我的一切……我要讓他百倍償還!

在胡夫家的後花園,他找了一塊好地方,親手把娜娜和父親埋了。然後在那時,他在內心種下了復仇的種子。

繼承龍之血脈的魔魂……由他親手斬殺,即便這可能會觸犯哨戒所的規定,但那已經無所謂了。於是將管轄區交付給了幾個關係不錯的流浪魔魂后,他收拾好行李離開了家鄉。

這三年……他是在惡鬼的血以及仇恨的火里度過的。每天都在磨練自己,只為了遇到龍之魔魂的那一天,親手砍下他的首級。

然後現在……他終於遇到這個讓他日思夜想的人了。

“諾暝天·多拉貢……那傢伙,好像是多拉貢家近好幾年來唯一的繼承者吧?”

“是的,魔魂中都流傳着這樣的說法。”

“那麼他的首級就由我來砍下……守護者什麼的已經無所謂了,他奪走了我的唯一,我就要斷了多拉貢家這一脈……!”

即便知道林曉天已經被仇恨沖昏了頭腦,兩把匕首並沒有勸導。應該說的是,她們已經勸導了三年了,依舊無法平息林曉天心中復仇的執念。他現在並不是作為守護者,而是作為復仇者來到了這座城市。

“那傢伙跟傳聞中的不同呢……多拉貢家的血脈一般而言只會產生銀色的魂衣,而諾暝天身上的鎧甲卻是閃爍着連黑夜都能照亮的金光。”

匕首像是想提醒林曉天什麼,但是林曉天沒有聽到這句話。

這一代的龍魔魂……叫作煌龍嗎,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的心境跟林曉天差不多,只是少了對魔魂的仇恨罷了。那個人……他好像沒有特別想要守護的“某個人”。

在煌龍的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

匕首在內心想着,沒有說出來。不知是不想讓林曉天聽到,還是不想打擾這靜默夜晚帶來的暫時寧靜。

一片沉默。這個晚上就這麼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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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與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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