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其三 向死而生之人（3）
清晨，一股人流自街區中心，整齊地湧向原警衛廳大樓的方向。他們清一色身着深黑的特警行動服，手中緊握的是擦得鋥亮的突擊步槍。領頭的白城韜抬頭挺胸，一雙目光如火炬照亮前方，全然無視自己正處於危險之中。在警衛廳破碎的大門前，一個戴着面具的黑袍人早早已恭候在那裏，身後是面紗遮臉的黑衣少女。
“喲……歡迎，於深淵中掙扎的臭蟲。”面具人往前邁一步，高舉起右手，警員們立即舉槍戒備，白城韜皺了皺眉頭，他總感覺眼前的這個人哪裏有些古怪——
“就那麼一會的放鬆，居然就忘了你們面對我們時應該擺出怎樣的表情嗎？”下一秒，只見面具人手腕一轉，身後的建築便飛出十幾隻通體漆黑的惡鬼。面具人身後的少女突然愣了一下，但沒有人察覺到這一變化，警員們的注意力此刻全部放在了撲面而來的黑色惡魔身上，與生俱來的驚恐在逐漸奪走他們持槍的力氣。“全體，朝天上的目標開火！”眼見身旁隊友們的意志力被逐漸奪走，白城韜咬一咬牙，身先士卒地朝俯衝而來的惡鬼開始射擊，不出所料那些生物就像是完全沒有痛覺一般，迎着子彈的暴雨伸出了利爪——“呃啊啊啊啊！！”一些惡鬼已經撲到了人群之中，特警隊伍頓時亂成了一鍋粥，混亂的槍聲與慘叫聲此起彼伏。相當一部分的警員為了拯救隊友被分散開來，這樣下去整支隊伍就被定死在這裏了——
“重整隊型！！全員，向警衛廳前目標衝鋒——！”白城韜大吼一聲讓部隊從慌亂中重拾冷靜，接着便不顧惡鬼的襲來，一邊開火一邊朝面具人沖了過去。黑衣少女似乎想要上前，但面具人舉起手攔住了她。
“罷了，茜兒。你應該要注意的是更加有威脅性的東西。”
“可是，主人——”
“啪！”的一聲，只見面具人打了個響指，突然間，，在場的惡鬼突然抽搐起來，而後，皮膚破裂，肌肉更為發達的軀體暴露在外，它們發出刮擦玻璃似的刺耳叫聲，轉過頭朝在前面的白城韜一行人撲了過去。“隊長，它們追上來了！”聽到身旁小奇慌亂的報告，白城韜將嘴唇咬得出血：
該死的，就差一點了——
“你們快去！我留下來攔住它們！”
“……遵命！！”
“隊長！！”
“你們快去——”白城韜還沒有說完便剎住了腳步，轉過身朝惡鬼們沖了過去，將猛烈的炮火傾瀉到它們身上。而這一切，都被面具人盡收眼底。她玩味地撓了撓下巴，嘴角輕輕地上揚。
然後，一位黑衣青年從一旁的樓頂一躍而下。
……
早些時候。
諾暝天選擇了一個視野比較好的樓頂，在這裏能直接看到警衛廳的位置——不過這也意味着對方能夠直接看到自己而已。他屏着氣，儘可能壓低自己的身形，望着一個戴着面具的身姿帶着一個黑衣女子從警衛廳大門緩緩走出——那是監督者。該死的，所以最壞的預想靈驗了。既然如此，那麼那個戴着面具的就是白澄空——
歐陽皈。
“我說啊……你其實早就知道這檔子事情了吧？”
諾暝天愣了一下，回過頭來，林曉天正站在那裏，和他們上次見面的時候不太一樣了：頭髮垂下遮住左眼，身上的淡藍色大衣已經蒙上一層土色，多了好幾處肉眼可見的裂縫。
“……林曉天。”
“喂，諾暝天啊……我們流浪魔魂，一直在與歐陽皈抗爭着，為了破壞那傢伙所佈下的結界，每一分每一秒——”林曉天說著，步履蹣跚地走上前來。“然後……現在陣法已經被全部破除了，但是結界還是沒有被消除。喂，這與那個女孩是有什麼關係嗎——”
“……恐怕是，最後的陣法被安在白澄空身上了。歐陽皈……那種事也不是沒有可能。”
“你知道了吧？……好，那由我去下手——”諾暝天望着林曉天，心頭一緊。
“不，林曉天，一直讓你們奮戰至今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接下來就由我來——”然而林曉天卻一把揪起了他的領子：
“喂……對魔魂的憐憫，可是對他們的侮辱。”
可是，自己置身於世外而讓其他人在替自己犧牲，他真的能置之不理嗎？諾暝天說不出話來，他無法反駁林曉天，卻又無法否定自己，只能別過頭去掩飾自己複雜的表情。
“……嚇唬你罷了。喂，你之前到哪裏去了？”然而林曉天很快便鬆開了手，他嘆了口氣，然後重新望向諾暝天。
“在童關。影子士兵的根源在那裏，我把它給剷除了。”關於更深一步的細節，諾暝天還是決定先放在一旁。
“喂，你是說——是你幹掉了那些影子士兵嗎？”
“……只不過是，擒賊先擒王。”諾暝天如此回答到，他看着林曉天捂住自己的心臟：
“凱，娜娜，大家……我們報仇了。”
他頓時明白髮生過什麼，於是諾暝天也將手放到左胸前。“喂，別這樣，他們可不是為了你而死的，你也不需要為他們的死感到內疚。”林曉天走近一步。
“不要誤會啊，不是因為你是黃金騎士，只是因為我們都是魔魂罷了。”
“……是啊。”
然後，諾暝天朝他笑着點了點頭，轉過身去重新面對警衛廳。
“——所以，這不是你所必須要面對的事情，諾暝天——難道你沒有聽懂嗎！把劍揮向那個女孩——你沒有義務再做一次這種事啊！”
“是啊，但是林曉天，你也沒有義務要拖着這樣的身體，去面對歐陽皈那樣的對手。”諾暝天回過頭來，林曉天望着他的眼睛愣住了。
“我會為你，為所有人，為了這禪海——斬斷那個魔鬼的罪惡。”
“……為什麼？”林曉天無法理解，他應該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從邱魁那裏得知諾暝天經歷的他，自己無論如何做不到，讓這個男人再次把劍揮向把光明給予他的人。
“……不為什麼，或者，因為我和你一樣是魔魂……吧。”諾暝天又把頭轉了回去，他的大衣在寒風中輕輕飄起。警視廳的對面，只見浩浩蕩蕩的一隊黑色，正整裝待發朝這裏前進。
“幫我保護好他們。拜託了，林曉天。”
“……我可能會消極怠工的哦，說起來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不，你不會的。戰友。”
然後，諾暝天跑動起來，朝着另一棟大樓前進，留下林曉天一個人在原地。
“哈哈，被抓住把柄了啊騰狼。”
“嘖……閉嘴啊夜牙。”他咬咬牙，該死的，自己本來是要埋怨他的，沒想到反倒擔心起這傢伙來了。
然後林曉天縱身一躍，也開始了行動。
……
“上吧，無鋒！”
穿過金色的莫比烏斯環，諾暝天披上了煌龍的魂衣，然後，爆發黑暗力量，化身為煌龍·混沌，朝着天上盤旋的惡鬼直直衝去——
“砰，砰！”
一隻，兩隻，一隻接一隻的惡鬼在空中被一分為二后消失在金色的火焰之中。然後，諾暝天刻意放低飛行高度，將地面上惡鬼和警員們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自己身上——
“咳啊咳啊……！”
“是……是黃金騎士！！”
“這裏……！有一個男人出現了，他在幫助我們對付那些怪物！”
“兄弟們，不要怕——跟上黃金騎士衝過去——！！”
“喝啊啊啊啊——！！！！”
警員們的氣勢一下子被調動了起來，重整旗鼓的隊伍怒吼着朝警衛廳涌了過去，一時間區區幾隻惡鬼已經無法阻擋人們前進的步伐——
“你終於來了啊，諾暝天·多拉貢。”
“歐陽皈……！”
諾暝天銳利了眼神，直直朝着面具人的方向俯衝過去，只見面具人打了個響指，她身旁的少女突然就如地對空導彈般急速躍起朝他撞去。“什——”話音未落，兩人便重重地撞在了一起，直直墜落到一旁的高樓樓頂。
“唔呃……！”
“——！”人群中的林曉天剛砍斷一隻惡鬼的喉嚨，望見諾暝天的直接攻勢失效，便咬緊牙關想要朝歐陽皈直接衝過去。可是……該死的，他還有足夠的體力衝過這段距離嗎？
不管怎樣也要一試！
林曉天深吸一口氣，剛想移動卻一下子被五隻惡鬼圍了起來，看樣子是被剛才這邊同伴氣息的消失吸引過來了。可是，現在不是和你們這些傢伙耗的時候——
幫我保護好他們。拜託了，林曉天。
“嘖……”於是他不顧四周的人群，揮舞雙刃畫下了銀色的莫比烏斯環。
“那我就相信你吧，戰友。”
銀色的絕影一躍騰空，手中的匕首朝着面前的惡鬼直直刺去。
……
“咳呃……”諾暝天在即將落地前終於將抱緊自己的對方推開，解除鎧甲，調整姿勢雙腿着地——另一邊，煙塵中黑色少女面無表情地朝自己靠近：
“諾暝天·多拉貢……膽敢妨礙主人的傢伙。”曾經的監督者，茜兒右手抓着一把黑色的火焰步步緊逼，諾暝天也舉起手中的劍，擺出多拉貢家的起手式：對方可不是從外表看起來那麼簡單，那可是監督者……有足夠實力壓制魔魂的存在！
“我明明警告過你的吧，那個時候，真是遺憾——不論是生前還是現在，你果然都是我要清楚的對象啊。”
“監督者……”諾暝天沒有半點分心，左腳後撤一步準備蓄力。然而監督者——雖然明顯是處於被控制中的狀態，她的模樣卻有點古怪。
“喂……奧布薩斯已經死了，但是，瑟亞沒有——你知道，瑟亞現在在哪裏嗎？你們不是一起被丟進深坑裏的嗎！？”
“什——”諾暝天瞪大了眼睛，然而對方還沒有給他來得及思考的時間就搖了搖頭。
“算了，你怎麼可能知道呢——你怎麼有資格呢？區區一個正式魔魂——”
然後，她朝着諾暝天一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