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採花賊
今日是百姓們俗稱的河神節,不算傳統正節,倒也沒有鋪張。望江上已有人在放祈福用的水燈,水燈里的燭火微微搖曳,在黑幕籠罩的星空下,美若點點煙火。
唐璟牽着葉盼香在江邊的攤上挑水燈,攤上的水燈倒沒什麼特別的,乍一看都差不多。
葉盼香隨意選了一個入眼的,付了銀子,寫下祈願。傳說在河神節這一日,寫下祈願,載入河中,燈芯若是不滅,河神便能實現紙上的願望。
雖是傳說,葉盼香卻抱着十足的虔誠落筆。落筆后,將信紙對摺三次,放入燈芯里的小匣子。
送水燈走時,葉盼香連呼吸都放輕了許多,生怕將燈芯熄滅。輕輕撥了幾下河水,一盞盞水燈染着紅光向遠處流淌,星星點點的紅光游向河面倒映的皎潔月光,像是落葉歸根。
葉盼香心滿意足地送走了水燈,起身時腿有些軟,差點沒站穩,還好唐璟扶住了她。
“你也太不當心了,起得這般急。”
另一側的蕭梵等得有些不耐煩,好不容易有機會與唐煥同席。偏生這兩個多事的,硬要出來放水燈。
“安樂縣主,這水燈放完了,可以回去了吧?”
唐璟向來快人快語,愛恨分明。對蕭梵這樣惺惺作態的女子,沒有半點好感,更忍受不了她對自家兄長那番做作的愛慕。
“水燈是放完了,可本縣主還不想回去。你若想上樓,本縣主不攔你,請自便。”
聽完唐璟的話,蕭梵一張孤傲的小臉上又冷了幾分,活脫脫一個冰美人,讓人難起親近之意。
有位受寵的蕭淑妃姑母在宮裏照應,蕭梵在聖上面前也是有幾分臉面的。素來都是高傲嬌橫的大家千金,卻屢次被唐璟落面子,蕭梵心裏自然不舒服。
“那便隨縣主所願。”
話落,蕭梵便在府里侍從的護送下往回走。
葉盼香絲毫沒受蕭梵影響,與唐璟在江邊走了一圈。江邊的人不少,大多是來放水燈的,也有兩情相悅的戀人在橋洞底下做着不可告人的事。
像唐璟這樣膽大不害臊的,還湊過去看了兩眼,葉盼香可差點沒被羞死。
見葉盼香還沒開竅,唐璟碰了碰她的手肘,小聲道:“怎的還害羞了?這些都是常事。”
葉盼香沒見過那些羞事兒,頂多在話本里看到過一筆帶過的描寫,此刻看到真的,可不臊紅了臉。
“三姐姐就愛打趣,難不成你有愛慕的男兒了?”
這下換唐璟害羞了,攆着帕子咳了兩聲,耳根子也有些發紅:“你這小妮子,胡說些什麼,我才多大。”
葉盼香低笑道:“翻了年姐姐就十三了,過兩年及笄了可不就能嫁人了,說來也不小了。”
唐璟點了點葉盼香的額頭,輕聲道:“沒大沒小,還埋汰起姐姐來了。”
兩人說說笑笑,算着時辰宴席也該落幕了,便照着原來的路往回走。望江里的水燈多了許多,江邊卻冷清了,越往回走越甚。
離望江樓不遠的小徑上,赫然躺着一個人。兩人路過時,冷不防地被嚇了一跳。
唐璟衝著身後的小廝招手,道:“你去瞧瞧,這躺着的人是怎麼回事。”
那小廝是唐佑身邊的,左不過十六七歲,膽子也不大。加之這兒不如前面熱鬧,聽不見人聲,小徑又被被錯落的樹枝擋着,顯得有些陰森。
小廝壯着膽子將人翻了過來,見他沒有明顯的外傷,又探了探他的鼻息,發現還有熱氣。
“回縣主,此人還活着,應該只是暈了。”
葉盼香總覺得這人眼熟,看到臉后才覺出不對勁。“三姐姐,這人好像是蕭小姐身邊的侍從。”
小廝翻出了暈倒之人佩戴的玉佩,上面的確寫着一個玉刻的“蕭”字。
唐璟雖不喜蕭梵,但也知曉這下蕭梵大概是凶多吉少了,當下便讓小廝去蕭府告訴蕭家長輩。
“香兒,我們先回.......”
唐璟的話還沒說完,眼前準備離開的小廝突然吐了幾口血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讓人看着有些發暈。
奸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打暈小廝,對付她們兩個弱女子自然不在話下。
兩人對視一眼,拔腿就往另一頭跑去。
可都說了是奸人,兩人沒跑出多遠,腿就莫名其妙地軟了,隨即便是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望江樓里,宴席散了,卻遲遲不見三個小姑娘。
“這三妹和表妹怎的還不上來,莫不是玩瘋了?”
唐佑一臉不耐煩,出來玩還碰上了這幾個倒霉兄妹,還嫌平日裏見得不夠多?
唐煥一晚上喝了好幾壺酒,可不見一絲醉意。這千杯醉可是烈酒,莫說千杯了,一杯就倒的大有人在。可偏偏唐煥就跟飲白水一般,神情不見絲毫恍惚。
唐佑喝了兩三杯便有些頭暈目眩了,等得也有些不耐煩了,此刻看着唐煥清冷的模樣是越發不滿。
“我說四弟,這妹妹們沒有回來,你怎麼一點也不着急,不怕她們出事嗎?”
唐煥譏諷一笑,淡淡地倪了一眼唐佑,一言不發。
蕭霂也留下等蕭梵,派了身邊的侍從出去找人。
唐府和蕭府的人一起出動,不到片刻,便有消息。
“回幾位公子,在江邊發現了兩名侍從,都已暈厥,江邊還發現了一雙繡鞋和一個荷包.......娘子們應該是被擄走了。”
唐煥沉着臉,準備往外走,卻被唐佑攔下了。
“你去哪兒?今天這件事可怪不得我,要不是你帶她們出來,她們也不會失蹤......”
唐佑就算是醉了也還有點腦子,妹妹們帶着他身邊的小廝失蹤了,祖母肯定會先責罰於他。按這兩位妹妹在府里的受寵程度,一頓打是跑不了的。
“這些話還是留在祖母面前說吧。”
唐煥懶得和唐佑廢話,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隔了許久,葉盼香在一片密密麻麻的疼痛中醒來,緩了許久才得以看清眼前的事物。
迷迷糊糊間,她瞧見一個矇著黑頭巾的男子走到她身邊,提着一袋東西往外走,像是沒注意到她醒來了。
緩過疼痛后,葉盼香才瞧見身邊躺着的都是女子。大多是梳雙刀髻的婦女,為數不多的幾個便是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姑娘。
葉盼香並沒有被綁住手腳,甚至連身上值錢的首飾都沒有被收走。她四處尋找唐璟,好在環視了一圈,發現唐璟離她不遠。趁着那黑頭巾的男子還沒回來,葉盼香悄悄往唐璟那邊挪動。
挪動時,葉盼香看清了那些暈倒了的婦女容貌,皆是傾城姿色,身上的穿戴也都是富庶人家才用得起的。想來這擄走她們的人不是為了銀子,而是為了色。
好不容易挪到唐璟身邊,葉盼香掐了好幾下她的合谷穴才將她喚醒。
等唐璟緩過神時,那黑頭巾的男人突然打開了門,葉盼香拉着唐璟躺下裝暈。從縫隙里往外看,那男子正往女人堆里走去,隨便抓了個女人,粗魯地往她嘴裏灌了點湯藥。那女人咳了兩聲后便漸漸轉醒,驚恐萬分地盯着抓着她脖子的男人。
“你,你是誰......”
女人軟弱無力的細小聲音從男人五指間傳出,嗓音里是難以忽視的害怕。
“哼,老子是誰?老子是你男人,老子還沒嘗過在船上操女人的滋味,待會兒有你好受的。”
門又被重重地關上,外頭女人的哭喊聲越來越響,夾雜着男人的低吼,糜爛入骨。
葉盼香咬着牙,更加確定心裏的想法,深吸了幾口氣才冷靜下來,對着身邊的唐璟低聲道:“三姐姐,這人多半是採花賊,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你會鳧水嗎?”
唐璟蒼白着一張小臉搖了搖頭。她自小養在京城,除了去近郊的湯泉別院裏泡過幾次溫泉,素日裏是連水都沒有下過的,何談會鳧水。
葉盼香蹙了蹙眉,捉緊了唐璟的小手,尋思着該怎麼逃出去。她是會鳧水的,可從小生在江南葉府,體弱多病的葉盼香是不會,也不能鳧水的。
若是被榮安王府里的人知道了,難保有留心的人繼續往下查。她不能保證過往的一切都水過無痕,查不出蛛絲馬跡。
若是被發現了,她又該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