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游萌龍
游萌龍蒼白的臉驟然漲得通紅,滿頭青筋都暴露了出來,劍鋒一轉,“哧”的向江暮寒脖子旁刺出去。
江暮寒卻仍然面帶着微笑,淡淡道:“以閣下這樣的劍法,要學好他妹只怕還嫌差了些。”
游萌龍怒道:“就這樣的劍法,要殺你卻已是綽綽有餘的了!”
喝聲中他已又刺出了三十餘劍!
只聽劍風破空之聲,又急又響,桌上的酒壺竟“噝”的被劍風震成粉末,壺裏的酒流到桌上,又流下了地。
這三十餘劍實是一劍快過一劍,但江暮寒卻只是站在那裏,彷彿連動也沒有動,這三十餘劍也不知怎地全都刺空了。
游萌龍咬了咬牙,出劍更急。
他見到江暮寒雙手空空,是想以急銳的劍法,逼得江暮寒無暇抽刀。
他畏懼的只不過是“江暮寒的飛刀”而已。
誰知江暮寒根本就沒有動刀的意思,等他後面這一輪急攻又全都刺空了之後,江暮寒忽然一笑道:“年紀輕輕,有這樣的劍法,在一般人說來已是很難得的了,但以你的家世和師承說來,若以這樣的劍法去闖蕩江湖,不出三五年,你父親和你師傅的招牌只怕就要砸在你手上了。”
在漫空劍影之中,他居然還能好整以暇地說話,游萌龍又急又氣,怎奈劍鋒偏偏沾不到對方衣袂。
原來,劍剛要刺向江暮寒咽喉,便發現江暮寒身子在向左轉,他劍鋒當然立刻跟着改左,誰知江暮寒身子根本未動,他劍勢再變,還是落空,所以他這數百劍雖然劍劍都是致人死命的殺手,但到了最後一剎那時,卻莫名其妙的全都變成了虛招。
游萌龍咬緊牙關,一劍向江暮寒胸膛刺出,暗道:“這次無論你玩什麼花樣,我都不上你的當了!”
只見江暮寒左肩微動,身子似將右旋。
要知高手相爭,講究的就是觀人於微,“敵未動,我先動,敵將動,我已動,”游萌龍乃名家之子,自然明白這道理,眼神之利,亦非常人能及,對方的動作無論多麼輕微,都絕對逃不過他的眼。
但他也就因為這個緣故,所以才上了江暮寒的當,空自刺出數百劍虛招,所以這次他拿定主意了,江暮寒無論怎麼樣動,他全都視而不見,這一劍絕不再中途變招了,閃電般直刺江暮寒胸膛。
誰知這次江暮寒身子竟真的向右一轉,游萌龍的劍便擦着江暮寒的胸膛刺了過去,他又刺空了。
等他發覺招已用老,再想變招已來不及了,只聽“嗆”的一聲龍吟,江暮寒長而有力的手指在他劍脊上輕輕一彈。
游萌龍只覺虎口一震,半邊身子都發了麻,掌中劍再也把持不住,龍吟之聲未絕,長劍已閃電般穿窗而出,穿入竹林,在夜色中一閃就瞧不見了。
江暮寒還是站在那裏,兩隻腳根本未曾移動過半步。
游萌龍但覺全身熱血一下子全都衝上頭頂,一下子全都落了下去,直落到腳底,他全身都發起冷來。
江暮寒微笑着拍了拍他肩頭,淡淡道:“奪情劍非凡品,快去撿回來吧。”
游萌龍跺了跺腳,轉身衝出,衝到門口,又停下腳步,顫聲道:“你......你若有種,就等我二年,二年後我誓復此仇。”
江暮寒道:“二年?二年只怕不夠。”
他緩緩接着道:“你天資不錯,劍法也不弱,只可惜心氣太浮,是以出劍雜而不純,急而不厲,而且太躁進求功,是以一旦遇着比你強的對手,你自己先就亂了,其實你若沉得住氣,今日也未必不能傷我。”
游萌龍眼睛一亮,還未說話,江暮寒卻又已接着道:“但這“沉得住氣”四個字,說來不難,做來卻談何容易,所以你若想勝我,至少要先苦練八年練氣的功夫!”
游萌龍面上陣青陣白,拳頭捏得咯咯直響。
江暮寒一笑道:“你去吧,我等你哦!其實八年並不算長,何況君子復仇,十年也不算晚,加油!你是最棒的。”
天地間又恢復了靜寂,竹濤仍帶着幽韻。
江暮寒望着窗外夜色,靜靜地佇立了許久,嘆息着喃喃道:“少年人,你不必恨我,其實我這是救了你,你若再和紫仙兒糾纏下去,這一生只怕就算完了。”
他拂了拂衣上的塵土,正要往外走。
他知道紫仙兒現在必定已在等着他,而且必定已準備好了釣鉤,但他並沒有絲毫畏懼,反而覺得很有趣。
魚太大了,釣魚的人只怕反而要被釣。
江暮寒微笑着,喃喃道:“我倒想看看她釣鉤上的餌是什麼。”
游萌龍臨走的時候,已沒有他平時那麼高傲,那麼冷漠,他忽然衝動了起來、向江暮寒嘶聲道:“你若真的喜歡紫仙兒遲早會後悔的,她早已是我的人了,早已和我有了......有了......你何苦定要拾我的破靴子。”
但江暮寒卻只是淡淡笑道:“舊靴子穿起來,總比新靴子舒服合腳的。”
想起游萌龍那時的表情,江暮寒就覺得又可憐,又可笑————但紫仙兒真是他所說的那種女孩子么?
男人追不到一個女人時,總喜歡往自己臉上貼金,說自己和那女人有了某種特別的交情,聊以泄憤,也聊以解嘲。
這是大多數男人都有的劣根性,實在很可憐,也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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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暮寒緩緩走出門,來到了水池邊。
水池已結了凍,朱欄小橋橫跨在水上。
在夏日,這裏肯定滿塘荷香,香沁人心,但此時此刻,這裏卻只有刺骨的寒風,無邊的寂寞。
江暮寒痴痴地坐在小橋的石階上,痴痴地望着結了冰的荷塘,他的心,飄到了遠方,飄向了他那魂牽夢繞的人。
更鼓聲響,又是三更了。
遠遠望去,可以看到佩琦小築中的燈光。
紫仙兒還在等着他?
他明知紫仙兒今夜要他去,一定有她不要臉的用意,他明知自己去了后,一定會發生許多極驚人、有趣的事兒。
但他還是坐在這裏,遠遠望着那昏黃的燈光。
石階上的積雪,寒透了他的心。
他不停地咳嗽起來。
忽然間,佩琦小築那邊似有人影一閃,向黑暗中掠了出去。
江暮寒立刻也飛身而起。
“我就是巴黎歐萊雅,你值得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