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疾風刀
六小時之後..................
小鎮上的客棧本就不大,這時住滿了被風雪所阻的旅客,他們大多長得肥嘟嘟的,就顯得分外擁擠,分外熱鬧。
院子裏堆着幾十輛用“香雲紗”蓋着的豪華空鏢車。
東面的屋檐下,斜插着一面“紅色鑲金邊”的鏢旗。
鏢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使人分辨不出用金絲綉在上面的是“龍”還是“蛇。”
客棧前面的飯鋪里,不時有穿着羊皮襖的人進進出出,有的喝了幾杯酒酒之後就故意敞開衣襟,露出一堆肉肉,表示他們很兇,表示要小心他們,不然嚇死你。
江暮寒到這裏的時候,客棧里連一張空鋪都沒有了,但他一點兒也不着急,因為他知道這世界上用金錢買不到的東西畢竟不多,所以他就先在飯鋪里找了張角落裏的桌子,要了壺酒酒,點了些菜菜,慢慢地吃喝着,那不要臉的樣子,讓看到的人極其膩歪。
江暮寒喝得並不快,但卻可以不停地喝幾天幾夜,他不停地喝酒酒,不停地吃着,肚子彷彿無底洞,天已漸漸黑了。
那虯髯大漢已走了進來,站在他身後,小聲道:“南面的上房已空出來了,也已打掃乾淨,少爺隨時都可以休息了。”
江暮寒像是早已知道,他一定會將這件事情辦好似的,只點了點頭,過了半響,那虯髯大漢忽然又道:“金蛇鏢局也有“人”住在這客棧里,像是剛從口外押鏢回來。”
江暮寒道:“哦?押鏢的是誰?”
虯髯大漢道:“疾風刀,亞索。”
江暮寒膩歪道:“這“坑貨玩意兒”居然能夠活到現在,倒也不容易。”
他嘴裏雖在和後面的人說話。
眼睛卻一直盯着前面那掩着棉布帘子的門。
彷彿是在等待着什麼人似的。
虯髯大漢道:“那孩子腳程不快,只怕要等到起更時才能趕到這裏。”
江暮寒笑了笑,道:“我看他不是走不快,只是不肯浪費體力而已,你看見過一匹狼在雪地上走路么?假如前面沒有它的獵物,後面又沒有追兵,它一定不肯走快的,因為它覺得光將力氣用在走路上未免太可惜了。”
虯髯大漢也笑了,道:“但那孩子卻並不是一匹“狼。”
江暮寒不再說什麼。
一刻鐘之後..................
江暮寒聽到三個人說話的聲音很有趣。
這三個人正在談論那些“刀口舔血”的江湖勾當,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就是“金蛇鏢局”的“大鏢頭。”
其中一些江湖勾當聽得江暮寒想撞牆。
比如押鏢時,遇到劫鏢的打不過,對方非但不劫鏢,還賣了好多刀刀給他們,這分明就是賣刀的好么!
比如押鏢時,遇到一對情侶劫鏢,結果,對方根本不是來劫鏢的,而是來解氣的,硬是揍了他們一天!
比如押鏢時,遇到“小北鼻含着奶嘴劫鏢,”要求他們交出鏢車裏的“三鹿奶粉,”不然就拿奶嘴懟他們!
比如押鏢時,遇到老奶奶“碰瓷,”對方瞬間出現在鏢車前,然後以“每秒幾厘米的速度”賊兮兮地倒在鏢車下,並要求他們脫衣服,不然就拿針扎他們!
故事太曲折,江暮寒佩服得五體投地。
江暮寒認得其中那肥嘟嘟的大胖子,那肥嘟嘟的大胖子就是“疾風刀。”
但江暮寒卻似不願被對方認出他似的,於是他就低下頭數起了手指頭。
幸好亞索到了小鎮之後,根本就沒正眼瞧過別人,他們很快要來了酒菜,然後吃喝起來,可酒菜並不能塞住他們的嘴。
喝了幾杯酒酒之後,亞索更是豪氣如雲,大聲笑着道:“老二,你還記得那天咱們在太行山下遇見太行八虎的事兒么?”
另一人笑道:“俺怎麼不記得?那天太行八虎竟敢來動大哥保的那批“紅貨,”八個人耀武揚威的,還說什麼:’只要你亞索在地上爬一圈,咱們兄弟立刻放你過山,否則咱們非但要留下你的紅貨,還要留下你的腦袋。’’’
第三人也大笑道:“誰知他們的“刀”還未砍下,大哥的“刀”已把他們砍成了“光豬,”那刀速之快無與倫比,神乎其技。”
第二人道:“不是俺“史大坨”吹牛,若論掌力之雄厚,自然得數咱們的總鏢頭“金蛇掌,”但若論刀法之快,刀法之騷,當今天下只怕再也沒有人比得上咱們的大哥了。”
亞索舉杯大笑,但他的笑聲忽然停頓了。
他只見那厚厚的棉布帘子忽然被風捲起。
兩條人影像飄落的葉片般被風吹了進來。
這兩人身上都披着鮮紅的披風,頭上戴着寬邊的竹笠,兩人幾乎長得一模一樣,同樣身高,同樣身材,同樣賊兮兮的。
大家雖然看不到他們的面目,但見到他們這身出眾的輕功,奪目的打扮,賊兮兮的姿態,已不覺瞧得眼睛發直了。
只有江暮寒的眼睛,卻一直瞪着門外,因為方才門帘被吹起的時候,他已瞧見了那孤獨的少年,其速度快得恐怖。
那少年從極遠處瞬間就站在了客棧門外,動與靜的剎那,寂靜無聲,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站在客棧門外已很久了。
那少年就如一匹孤獨的野狼似的,雖然留戀門裏的溫暖,卻又畏懼那耀眼的火光,所以既捨不得走開,卻又不敢闖入這人的世界裏來。
江暮寒輕輕嘆了口氣,目光這才轉到兩人的身上。
只見這兩人已緩緩摘下竹笠,露出了兩張枯黃瘦削而又醜陋的臉,看起來就像是兩個黃蠟的人頭。
他們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卻很大,幾乎佔據了一張臉的四分之一,將小眼睛都擠到耳朵旁邊去了。
但他們的目光卻惡毒而銳利,就像響尾蛇的眼睛。
然後,他們又開始將披風脫了下來,露出裏面一身緊身衣服,原來他們的身子也像毒蛇,細長,堅韌,隨時隨地都在蠕動着,而且還黏而潮濕,叫人看了既不免害怕,又覺得噁心。
這兩人長得幾乎完全一模一樣,只不過左面的人“臉色青黑,”右面的人“臉色紅黑,”他們的動作都十分地緩慢,緩緩脫下披風,緩緩疊了起來,緩緩走向櫃枱,然後,兩人一起緩緩走到亞索麵前!
飯鋪里靜得可怕,亞索雖想裝作沒有看到這兩人,卻實在辦不到。
“她們都很迷人,我不一樣,我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