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一幅冷家春秋圖
年頭倒回半載春秋,天月王朝誰人不知天策大將軍乃是江湖四野,黎民百姓、高堂文武私底下稱之為‘二皇帝’的存在。
‘二皇帝’、天策大將軍、冷河山、
冷家在天月王朝當屬習武門第,冷河山老祖宗當年不過是一位大將軍手下的偏副。父輩因為赫赫戰功,已經被天子賞得鎮南王的異姓王位。
而這冷河山生而不凡,力大無窮,年幼時便舉得起百斤銅鼎。少年出征,不到二十歲便軍功震父,可礙於父親鎮南王在朝廷的位置,冷河山始終也未曾想過向朝廷邀功。
二十萬冷家戰狼聯名讓冷河山向朝廷邀功之前,冷河山從未忘記父親垂死卧榻所言:天子輕義重利、謀權猜忌、冷家守得一方可行,吞得四方霸業便無法避免滅門之禍。
十五年前,鎮南王冷天寒一軀入棺,冷河山世襲王位。
未被天下稱為‘二皇帝’之前,冷河山深知當朝天子精通政道,縱使以鎮南王之勢開拓天月王朝四方疆域,可也未敢居功自傲半分。
冷天寒的臨死箴言他守了半輩子。
奈何天月王朝在他冷河山手中擴了一倍疆土,即便這冷河山能夠壓下心中旖念,但那隨冷河山出征數十載的二十萬冷家戰狼的火氣卻始終無法遏制。
向前看三十年,岌岌可危的天月王朝在周遭王朝的虎視眈眈下,不到數年就只有被鯨吞蠶食的份兒。
可當年的鎮北王、鎮西王、鎮東王皆是天子胞兄,羸弱無力,割地賠償換得半載安穩的事兒是一件沒少做。
是冷家、是冷天寒與冷河山父子倆率領二十萬冷家戰狼續了天月王朝三十年的壽命。可為何到頭來他們的冷大將軍只能固守鎮南王一職,甚至面對其餘三大王還要看他們的臉色?
五年前、鎮南王府外的校場,冷家戰狼懸起百米旌旗。
旌旗之上,二十萬戰狼按下血手印,聯名懇求冷河山上書朝廷,摘得朝廷空置多年的天策大將軍之位。
冷河山始終記得那一幕,大雪漫天,二十萬冷家戰狼一跪便是三日。
三日之後,他安頓好妻兒,孤身一人騎馬入京。
……
從軍數十載,在那朝堂雙目的注視下,他兢兢業業數十載。冷河山如何不清楚那次入京,回來之後便是加官進爵?
可是他怕啊!
自己坐擁二十萬冷家戰狼已經讓朝廷如坐針氈,若是再攜旗邀功,功越大,位越高,命越短。
但是他更怕回頭。
二十萬冷家戰狼隨他出生入死數十年,戰狼軍中父子交替已經輪了一大茬。他冷河山手中握着二十萬冷家戰狼後半輩子的生計。
他知道,即便自己回頭,那二十萬戰狼子弟也不會多說半句話,可冷家數十載凝聚的軍心就散了。
軍心散了,冷家也就名存實亡了!
一趟入京、冷河山順利獲得武將之首,天策大將軍之位。
離京的時候,冷河山不動聲色,可心如鍾錘。
“冷大將軍,朕多年未能體恤將軍功勞,實為不該。此次朕封你為天策大將軍,且收回三位胞兄鎮西王、鎮北王、鎮東王之職。目前天月王朝四方鎮王位置空缺,還望冷大將軍日後多為朕挑選幾位棟樑,護我天月王朝萬載社稷。”
“傳聞冷家藏有一部步步生道,武學境界一踏四品的極致武訣,不知可有此事?”
當朝之上,天子只說了這兩句話。
第一句話,面對那天子和滿朝文武的注視,冷河山未作絲毫回答。
第二句話,冷河山只吐了兩字。
“不知、”
……
思及天子所問,返回王府半途的冷河山心緒難安。
冷河山是否知曉那天子第二道疑惑?
知曉,可也是一知半解。
百年之前,每一任冷家家主都會對繼任家族口傳,他們冷家有一部步步生道,一踏四品的妖孽武訣。
可那武訣並非傳於武籍孤本,而是傳承於血脈。
簡言之,冷家子弟能否覺醒體內武訣,全憑天意。不過這事兒在近百年的冷家各代家主口中已經不再傳道,冷河山之所以知曉,也是看了族譜有丁點兒印象。
畢竟千年之久,他們冷家自從族譜記事兒的那天起,就沒有出現什麼步步生道的武學高手。這沒影的事兒,他們冷家也沒有必要拿它當個寶。
當然,冷河山兩字將後路封死,也是免得在朝堂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可天子的第一句話,天策將軍府出事兩年之前,還是靈驗了。
……
冷河山坐實天策大將軍之位,是自己帶着二十萬冷家戰狼一刀一劍,一槍一炮打下來的威望。只是這二十萬冷家戰狼軍僅憑他冷河山一人,如何能拿捏的面面俱到?
狼王冷河山身後,四位小狼王的成長替他分擔了絕大多數的軍務巨細。
小狼王之一:冷河山長子冷飛、弱冠過三、十二歲隨父出征,身上傷痕無數。
小狼王之一:冷河山二公子冷華、弱冠過一、十三歲隨父征戰沙場,十六歲與敵交戰,斷一臂。
小狼王之一:冷河山大義子冷桓、弱冠之齡,乃故友之子,十四歲隨義父殺敵,戰功赫赫。
小狼王之一:冷河山小義子冷道、年過十六,五歲入校場訓練,九歲背着冷河山身着戰袍縱馬入戰場,攜九人頭凱旋而歸。一戰過後,冷道幼將成名,七年征戰,未嘗一敗。
可兩年前,天子一旨落下,冷家四小狼王全部升得異姓王位。
長子冷飛升為鎮北王、次子冷華封為鎮南王、義子之一的冷桓分為鎮東王、而那只有十六歲的冷道一躍成了鎮西王。
一時間,朝野上下儘是嘩然。
冷河山自持戰功卓越,若要封為天策大將軍倒也無人不服。再者憑藉四小狼王在沙場上的耀眼軍功和黎明威望,分為異姓王也沒有不妥。
畢竟這幾位異姓王的功績可比五年前的天子胞兄不知強上多少籌。
只是這天策大將軍與四方王位皆是由冷家而起,便讓朝堂文武與那江湖文評雅士心驚膽戰。
自古就有得軍權者得天下的說法,若冷河山攜四小狼王存有逆反之心,拿下京都護衛,摘下天子皇冠便是眨眼的功夫。
這種事情,以當朝天子的精明,怎會留下如此漏洞?而且還是連傻子都可道出一二三的漏洞。
奈何聖旨詔下,面對文武百官幾乎頭磕朝柱的血諫,天子不過閉目而息。
眾臣掩淚而去,龍袍天子戲謔睜眼,目光南望。
……
聖旨傳到天策將軍府,冷河山來到府中觀天閣。
觀天閣巔,偌大天策城盡收眼底。
天朗氣清,府外街道吆喝聲、攬客聲絡繹不絕,街攤賣雲吞的小販有之,扭着腰肢搖擺着粉巾招客入紅樓的鴇媽有之,豪華酒樓陽台處一擲數百銀兩的豪客亦有之。
天策大將軍位曾空懸多年,冷河山來此之前,天策城經濟蕭條,人流稀鬆。數年整頓發展,冷河山如何不歡喜這浩大城業?
可那一天,冷河山眉頭緊鎖,手腳微涼。
閣巔,冷河山踏來之前,已有一位老者盤膝而坐。老者年約八旬,滿頭白髮,面如枯皮。
“老先生,今兒個陪我喝點兒酒,這天兒已經涼了。”
看到老者來此,冷河山不覺得意外,取出玉瓶酒盅,為老者和自己各斟了一杯。
“天不涼,是你心涼了。”
老者舉起酒盅,呡了一口。
“京都傳來的聖旨,老先生也知道了?”
“三年前你不願寒那二十萬戰狼的心,獨自入京時,我便知道了。”
老者徐徐抬頭,混沌雙目似乎連碧落雪雲都看不清楚,可這一開口,儼然也是個心頭精明的主。
“我還有退路嗎?”
重重捏着酒盅,烈酒入喉,冷河山漲紅着臉,長吁道。
“那天子小兒想讓你死,何來的退路?”
當冷河山為自己再行斟滿酒後,老者此次將盅中酒一飲而盡。
“就是不知,冷道那小傢伙還有沒有退路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