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話音剛落,我忽然感覺向左向右分別晃了3下,頭很暈。
“怎麼……”我才吐出兩個字,殷家禛的視線突然往上移向我背後,他的表情瞬間發生改變,緊接着便將我整個人撲倒,我跟着他仰面后倒,倉惶間瞥見牆頂天花板崩裂巨縫,恐怖的轟然聲中,我發現我的背部根本沒有着地,而是不停下墜。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在一片嘈雜中放大我的心跳聲,終於我觸着了實地,可下一秒,還來不及喘息一口,無邊的黑暗迅猛壓制住我,還有撲在我上面將我覆蓋了大半身的殷家禛。
奇怪的是,我的意識十分清醒,甚至能夠感受到滴到我面上的濕熱中帶有些微腥氣的液體。
我試了一下,所幸呼吸還算正常:“四……喂,你沒事?”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殷家禛一雙眸子居然粲亮,只是聲音變得沉悶許多:“死不了。別說話。保存體力。”
我問:“你流血了?”
“不知道。”
“滴到我臉上了,肯定是你的。你哪裏疼么?”
“不知道。”
“你會失血過多……”
“你閉嘴!”
閉嘴兩個字雖然簡單,但充滿了氣勢,殷家禛閉目不語,我亦沉默了半響,方道:“你手壓我胸上了,能移開么?”
回答我的還是三個字:“動不了。”
我憤憤:“胸手!”
殷家禛不理我。
我艱難地轉動脖頸,嘗試觀察所處環境,但受限只能約摸看出殷家禛和我容身所在是個極之狹小的三角形空間。
身體無法動作並不妨礙思維的運作,我仔細回想了一下,照天花板和牆壁的損裂程度分析,不太像是建築質量問題……應該是地質問題?地裂?
好衰,龍捲風加地震,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穿\越\套\餐?
話說事件發生時那千鈞一髮的一刻,如果不是殷家禛當機立斷把我撲倒,此刻的我正卡在馬桶里也說不定。
說到馬桶,我突然發現這個小空間的底部的硬度和觸感很可能就是浴缸,而浴缸兩壁巧合地架住了落下來的板,給了我們幸免於難的餘地,不能不歸功於殷家禛的反應敏捷,而且身手出色,能在那樣短的時間內抄起我一起躍進浴缸。
早知如此,我很應該先放水洗澡,至少現在不用擔心水源的問題。
“這裏有空氣。”我緩緩道,“但是只有空氣。”
殷家禛唔了一聲,終於說了長句子:“看來你比較亢奮。如果你少說幾句話,也許能撐過72小時。”
“為什麼要救我?你不是對我很兇狠?”
“因為、”
殷家禛罕有的停頓了一下,我的心跳放慢:他會說什麼?
然而殷家禛沒了聲音。
當我發現這並不是一般的沉默,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他的身體則越來越重。
我必須非常小心,才能抽出我的右手,摸住殷家禛的臉,光憑觸覺,仍是無比熟悉的輪廓,我一遍遍試着叫他,但是他不發出任何聲音,呼吸亦極微弱。
有什麼在我的手和殷家禛的臉之間硌着了,我才想起那是鐵指環,並且想起了另一件事:墜崖時,它救過我的命。
——穿越三百年前後,兩個不一樣的人擁有同一個名字,僅僅是巧合?
我無法確定屬於白小千的血液能否讓指環王梅開三度,但除此之外並沒有更多的選擇。
努力咬破嘴唇的時候我幾次三番差點咬到舌頭,典型的自救不成反自盡,在這種境況下,要一直把手保持放在唇邊的位置真是太困難了,而要確保鐵指環能對上新鮮的血,即使每次都趕在那一點點血乾涸之前沾上,又要多少次才能奏效?我不知道。
反覆的失敗,間或有幾次成功,我不是不絕望的,不拋棄不放棄有用么?
也許是幻覺,也許是真的,當我看到鐵指環在暗中發出柔和的白光,我的頭一偏,沉沉睡過去。
被人捏着臉頰會疼醒么?
一定的!
我張開眼的同時齜牙咧嘴,十三少的臉率先映入我眼帘:“哈!你比我想像的要健壯啊,千。”
我發覺身上很輕,第一個舉動是用目光搜索四周——殷家禛平躺在旁邊,離我不遠,而其他看到的都是嘰里咕嚕說著番邦話的外國人,莫非我們被震到了國外?
十三少拍拍我的臉:“埋了將近70個小時,除了脫水以外,你毫髮無損,他們都在說你是個奇迹。”
“他怎樣?”我還無力爬起來,只能虛弱地對着殷家禛的方向抬了抬頭。
十三少撇嘴:“他?他也創造了生命的奇迹,把他挖出來,目測好像還長胖了一圈哈!”
殷家禛的臉的確腫了一半,我還想看仔細些,十三少比劃道:“那個笨蛋太笨了,居然帶你上這片海域的私家島,難道他沒聽最近的地質預報?一個月前島上的蛤蟆都撲通撲通集體跳海了,我衝來救你的時候,就看到那個哦就一直在抖抖抖抖抖抖,那個瓦哦就在刷刷刷刷刷刷的……”他邊說邊做動作,說抖的時候兩隻手就從左到右的抖動,說刷的時候,一隻手從上到下的動,末了還問我:“你笑什麼?”
我心有餘悸說了句:“黑慘腦~”
十三少轉過頭:“咦,笨四醒了?”
我還以為十三少要過去看望殷家禛,可他卻將我連毯一把抱起,直接走向一架直升飛機,透過他手臂的縫隙,我看到一群陌生人關切地圍住了殷家禛。
直升飛機的螺旋槳轟鳴聲很大,風颳得我短暫閉上了眼睛,待張開眼,飛機已經起飛。
我的眼睛往下面小島看,十三少什麼也沒說,只是一直把我攬着。
許是被埋了太久,我的平衡感很是紊亂,且不提飛機上升、下降、轉彎、顛簸等飛行姿態的變化,僅僅是飛機在穿越雲層時光線明暗的快速變動,就激得我一陣陣眩暈,雙耳止不住悶重疼痛。
十三少垂首瞧了瞧我,用他拇指和食指捏住我鼻子,輕聲道:“閉緊嘴巴,用力呼氣。”
我依言而為,立覺一股氣流沖開咽鼓管進入中耳空氣腔,不適癥狀有效緩解,這才恢復一些。
十三少又餵了兩顆糖給我嚼住,我問:“發生了什麼?”
“沒事。不過是老四使5作胚手段把你拐到他的蛤蟆島,又正趕上蛤蟆跳海,要不是我及時趕到,那還不被震成海底世界!”
我駭笑:“蛤蟆島?”
十三少撇撇嘴,換了話題:“你儘管說,他有沒有把你怎樣?現在還來得及叫人把他埋回去。”
“他……”我想一想,“他救了我一命。”
十三少注視着我,慢慢道:“是你救了他。”
我一凝:“你叫殷家禛老四,你很熟悉他么?”
“他在殷家排行老四而已。”
“……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十三少言簡意賅:“他是老爺子欽定的掌舵人。”
“嗯。”我問十三少,“那麼你的真名是什麼?”
十三少默默看了我一會兒,忽然道:“為何你突然關心起他?”
我避開十三少目光:“有么?”
“放心。”十三少慢慢道,“**掉了碗大的疤。他最多掉兩根毛……”
下了飛機回城,十三少居然直接把我送到明珠家,說是下原來我和他合住的那套房子到期,他已看了新單元,正籌備搬,而現在家裏十分雜亂,不宜我休養。
我還沒顧得上細問,十三少自管敲了明珠的家門,門卻沒上鎖,一敲滑開,他拖着我進了廳,迎頭便見一名女子居中而立,雙手叉胸對着一隻小白狗大吼:“再吵!吵就把你嘴打斷!”
說時遲那時快,小白狗好似嗅到外人氣味,一扭頭,激憤大叫着沖我和十三少躥上來。
我一驚,好個小白狗,竟讓我想起白狼!難道今生投胎做狼狗!微型了點?
然而女子動起來好象一道閃電,白花花波光一盪,小白狗已被她牢牢捂在胸口,經受了這樣的地獄擁抱,小白狗白眼一翻,看來大有休克趨勢,緊接着便被拋到陽台。
女子扣上陽台門,回頭打量我們:“小十三你又進門不敲門?”
十三少笑笑:“小明呢?”
女子動了動眉毛,十分趣致:“她一小時前決定去度假,臨走有說分一個房間給小千——就是你么?”
“暫時住一下而已,交給美芮你了,明天我來領她。”十三少把我輕輕一推,出門又探頭進來,“你們晚上睡覺記得不要開門。”
砰。十三少帶上了門,室內只留下我和美芮。
美芮我:“我做了冰凍蜜糖薄荷茶,你要不要來一杯?”
我好奇:“你也住這裏?”
美芮一笑:“我有時想住就過來住。看你有些累,先去沖澡,左邊是你睡房。”
我確實累了,放水泡了個熱水澡出來,真是神仙、哦不,康熙也不換,回房看到床腳已有一套疊好的黑色與金色的日式睡袍,取過穿起,正是我的尺碼,昏昏沉沉撲倒睡了一程,依稀間和四阿哥左手一電視右手一冰箱回到清朝獻給康熙帝,能收到的電視台還不少,突然太子從屏幕里跑出來,滿臉頭髮,再一看原來是個後腦勺……我嚇醒,一把坐起,夜深人靜,卻聽隔壁傳來低低說話聲。
“瘸了怎麼的?難道你一條腿就不能把人給辦了?……這樣,大人我親自出馬去幫你弄包□……誰跟你說是葯三分毒……你捨不得給人家吃?……沒事,你可以先自己吃麽……”
納尼?
chun葯!
我迅速以敞篷元帥的速度張開耳朵,只聽美芮兩聲怒喝:“受王!老實點!”緊接着,床飛狗跳,異聲連傳。
我好奇心大作,躡手躡腳打算探頭出去張望個究竟,忽然腳步聲急起,美芮匆匆推門進了我的房間,她的加速度太快,險些一腳伸我埋牆。
三更半夜,美芮道:“不好意思,今晚借你床睡一半?”
“呃……”我轉動眼珠,還沒答上話,早先那隻小白狗像支箭似的跟着衝進來跳上我的床,準確地說,該小狗的毛上已經染了各色可疑的污跡,所以我睡的白床也遭了殃。
美芮彎腰拎起小白狗,向我抱歉道:“我有在床上吃宵夜的習慣,今晚不知為什麼受王亂跳,它平時沒這麼不乖。客廳的沙發可以拉開當床,我們要擠一擠了。”
我確認一遍:“受王?”
美芮了搖小白狗:“它。”
“哦。”
美芮抱了兩條新毯子帶我到客廳,三兩下鋪設停當,我跟着躺下,不知睡了多久,聽到門鈴在響,一下一下,很堅持。
“大概是小明個笨蛋回來又忘帶鑰匙,你去開。”美芮亮座燈,聲音里還透着困,因她睡在靠里,我便整衣起身,揉着眼睛摸到門口方位,沒摸着門燈的開關,又有些開不來現代的鎖,結果還是美美爬起來打了亮,對着門眼張了張,麻利開門。
明珠帶着個行李包一瘸一拐進門,還未打招呼,不知從哪冒出一隊人馬,有如神兵天降,把住門口,對着我們三個女人一陣猛拍,閃光燈如禮花焰火般綻放,簡直連小白狗也能嚇到癲癇症發作。
還是美芮手腳快,在最短時間內關了門鎖起,三人下意識抵住門背,面面相覷,美芮喘氣道:“小明你又招惹了哪路猛男?”
明珠茫然:“不是我。”
她倆齊齊轉向我,同時廳內電話鈴聲大作,美芮先抓起電話:“喂?”
“好玩呀!?不說話!”美芮啪嗒掛斷電話,悻悻走回,才到門口,鈴聲又響,明珠仍霸着門從貓眼往外看,冷氣倒吸了一口又一口,美芮跟她搶位,反手推我去接電話。
我幾步顛到電話旁,摘起話筒:“喂?”
沒有迴音。
我頓了頓,想放下話筒,鬼使神差,卻加“喂”了一聲,這次聽到那端傳來一些莫名的聲音,似埋在記憶中蠟燭火花爆裂的嗶嗶聲,又似遙遠的一嘯而過的風聲,然後有一把聲音,帶着某種試探和不確定:“……小瑩子?”
我整個人定住——我確定,那是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叫我“小瑩子”總是帶着一點口音,聲音雖有磁性,但不厚,最後一個音咬得很重。
比四阿哥執導更為驚悚的事莫過於十四阿哥會打電話,十四阿哥能打電話,母豬都上樹了!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你在哪?”我脫口而出,可那頭突如其來斷了線。
明珠家的電話無來電顯示,我頹然收線,美芮走到我身邊問:“邊個打電話俾你?”
我還未回過神,鈴聲三響,我的手一彈,把聽筒壓在耳邊,急急道:“你……”
十三少的聲音比我更急:“小白你沒事?”
我啞口。
十三少連珠炮道:“那堆記者我會想辦法處理,不用管那麼多,對,你聽我說,總之你們關了門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就好了,叫明珠聽電話!啊?行,美美也行。”
我把電話轉給美芮,她嘰里咕嚕跟十三少說了一通,我也沒聽真,只覺頭疼欲裂,走兩步歪在床上就不想動彈,無意中按到電視遙控器,電視上在放午夜劇場《封神榜》,男主大王神似太子不咆哮的模樣,女主妲己的頭上則頂有一塊綠色衛生巾,不僅顏色不對,而且是一根長條豎著綁在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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