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近寶玉失通靈
()官場講究不欠人情,有恩必還,誰要不照這規矩做會遭鄙視,賈雨村忘恩負義之舉已經遭到大部分人的鄙視,彈章一封接一封,最有分量的是賈環的一封上書,說去年皇上重病期間,賈雨村以兵部尚書的身份密令節度使雲光集結軍隊,幸好皇上病癒,軍隊回到原來位置,可是他如此做法,是何居心?
這“是何居心”如同殷郊先生的翻天印,一亮出來,打得對手翻身落馬,皇上一怒,下令將賈雨村革職拿問。被他判的冤案得以重審,雲光也被革職。
這次賈環藉著京察之機,成功幹掉賈雨村,重新為駱黨奪回兵部,砍了胡黨一隻重要爪牙,大獲全勝。只是他沒料到,這事的後果直接使他的婚事提前上了日程。
賈雨村被治罪,他以前斷的冤案也翻回重審,比如薛蟠打死馮淵案,薛蟠又好死不死地再次行兇,一語不合就拿着茶盅砸人的腦袋,於是薛蟠華麗麗地蹲了大獄。以此引發了一系列想不到的後果,寶釵的入宮待選資格直接被皇帝剔了。
薛姨媽哭天抹淚,只能求賈家幫忙,王夫人氣得咬牙,找王子騰哭訴,還提起過年時趙姨娘穿着皇帝賜的雲肩在她眼前狠晃,還動不動顯擺有什麼什麼人送了什麼禮,簡直就要踩到她頭上了。
王子騰一陣心寒,賈環獻葯救駕有功,就算讓其母親沾光受賞,按規矩也該給嫡母,可是皇帝直接把賞賜給了那賤婢,這不是在表示皇帝對王家很不滿,正討厭王家嗎?這時候跟皇帝的寵臣斗絕對碰一鼻子灰。
王子騰只好勸兩個妹妹要忍耐:“不要哭了,蟠兒這樣下場也是他該得,讓他在獄裏好好反省,你們不要亂動,越動越惹皇上討厭知道不?”
王夫人見身為一品高官的王子騰都不敢跟賈環叫板,也只好掩旗息鼓。
現在正處風雨飄搖期間,四大家族更要緊密團結一致對外,王夫人見寶釵待選的事吹了,開始動了心思,正好把寶釵嫁了寶玉,她在賈府的地位更鞏固,四大家族聯繫更密,史家王家有都有女兒嫁到嫁家,唯獨薛家沒有,賈薛兩家聯姻是最符合家族利益的。只是老太太屬意林家丫頭如何是好?
襲人聽說寶釵待選資格因罪被免,也動了心思,寶釵為人寬厚,不會容不下丈夫的妾侍,若嫁寶玉,則自己的寶玉第一妾的位置不會動搖,而且寶釵也是力勸寶玉走仕途正道的,嫁過來可以聯合她一起把寶玉引上正道,只有丈夫出息了,做妻妾的才有好出路,夫榮妻貴是不變的真理。
這想法正和王夫人想到一塊去了。
王夫人長吁短嘆:“可是老太太屬意林姑娘,老爺也是偏向她的。”
襲人獻計:“不是還有宮裏的娘娘嗎?”
王夫人心裏一喜,元春是維持賈家富貴的頂樑柱,她的意見分量很重。
話說賈環幹掉賈雨村后,馬上接來了封氏與香菱母女團聚,一老一小兩個女人,活像一個模子刻的,任誰見了也知道這是一對母女。兩人抱頭一哭,對賈環感激不盡。
賈環心裏不安,不願當她們的謝,問她們今後的打算,若是回金陵,就資助一筆盤纏派個妥當人送她們回去。若是留在京城,則給她們找個事做。
封氏和香菱商量一番,決定回鄉,家鄉還有外祖,舅家和其它親戚朋友,有事也可有個照應,於是香菱養好了身子,和姐妹們灑淚告別與母親回鄉,這是后話不題。
那邊賈府又出了大事,寶玉的怡紅院裏的海棠反季節開花,人人稱奇,獨鳳姐認為反常即妖,暗囑襲人多加小心。緊接着寶玉的命根子丟了,園子裏人心惶惶。
到底是誰和寶玉不對付要害他呢?害了他誰是受益人呢?
於是平兒派人請賈環入園去怡紅院,陪笑問道:“你二哥哥的玉不見了,你可見到沒有?”
賈環登時火冒三丈:“有好事你們想不到我,丟了東西想到我了,這麼多丫環伺候,不去問她們卻來問我,我早就分開單過了……”
探春急道:“小祖宗你別大聲嚷嚷,只是白問你一聲。”
賈環如今是不穿官服也有種不怒自威的氣質,發起怒來嚇得眾女都不敢再吭聲,待生完氣,覺得沖這幫女人發火也沒意思,問道:“這玉怎麼丟的,你們詳細說來。”
眾人想起眼前這位是連中三元的大才子,還有着狄仁傑轉世的大名,由他斷這失竊案定會搞定,趕緊把詳細經過說了。
賈環又問:“最近府里發生了什麼事?”
眾人又說了。
賈環把所有事情聯繫起來分析了一下,忽然有了一個想法,道:“你們統統下去,離遠些,我有話給寶玉說。”
女人們不知是何用意,只得全部退下,遠遠站在外邊。
賈環等人走光了,一邊不停地拿茶碗蓋撇茶水,一邊看向因失玉變得傻獃獃的寶玉,寶玉被他看得心裏發毛,
審視夠了,賈環問道:“你老實說一句,這玉是不是你弄丟的?”
“是呀,我把玉弄丟了。”
“丟哪了?”
“你說什麼呀,我不懂。”寶玉睜大茫然的眼睛。
賈環摩挲着玉佩下的穗子,說:“你這齣戲演得很好,但是很蠢,你以為扔了玉就可以破了金玉良緣嗎?要知道你的婚姻是家裏為了家族利益不得不利用的籌碼,就算沒有金玉良緣,還有別家家世顯赫的女子,你的木石前盟還是很脆弱。還是老實交待個實話,你和林姐姐的事我會幫你。”
“你會幫我?”寶玉的眼睛開始發亮。
賈環知道已經詐出了他的真實意圖,暗嘆這傢伙真幼稚,居然想出這種招。也不想再批評他,只說:“你把玉找回來,我去找老爺,你就等着娶林姐姐。”
寶玉喜不自勝,很是誠心誠意地給他做了一揖。
賈環不受他的禮,只說:“有一點你要切記,自己的事要自己爭取,你要去長輩前爭取,說你非林姑娘不娶,這樣我才能使力。”
賈環忽然起了懷疑,幾年前他因為紫鵑一句試探而發狂,是不是也是為了向家長表示自己的心意而做的一齣戲呢?
出了大觀園,賈環先去找賈政。
賈政一見他就兩眼冒火,罵道:“逆子,早跟你說了要和賈雨村合力,你卻非要和他斗,現在把他斗垮了,你高興了?”
“老爺這話錯了,斗垮他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我真不明白老爺為什麼這麼喜歡他,象他這樣一個忘恩負義的人,今天為巴結賈家拋棄自己的恩人,明天就會為了巴結更有權勢的人捅賈家一刀。他跟咱家的政敵忠順府走得近你又不是不知道,還不明白他是怎樣的人?難道等將來他反咬咱家一口時你才知道他是什麼人?”
見賈政張口結舌,賈環又說:“賈雨村是林姐姐的老師,寶玉重視林姐姐,連她踩過的泥都是香的,唯獨對她的老師十分厭惡,你有沒有想過這是為什麼?因為寶玉憑直覺覺得賈雨村不是個好人。璉二哥哥也早說過:‘賈雨村的官長不了,我們還是和他保持距離的好。’老爺素日張口閉口逆子孳障的,其實你看人的眼光還不如小輩。還是放下架子,把眼睛擦亮些,聽聽小輩的意見。”
有時賈環也挺佩服寶玉的直覺力,他討厭賈雨村,對村婦劉姥姥卻飽含善意,後來的事實證明,他的判斷或直覺是正確的,比賈政有眼光。
賈政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只得長出一口氣,道:“也許你說的對,我是該多聽聽小輩的意見。你有什麼意見?”
賈環直奔主題:“聽說家裏要為寶玉擇親,我只想說一句,寶玉只能娶林姐姐而且必須要娶。先不說他們的感情,只說為了幾年前娘娘省親蓋園子,花了林家多少錢,如果是預定林姐姐為賈家媳婦,那麼提前用了她的嫁妝也勉強說得過去,若是不娶她,吞沒孤女財產,我賈家有德之家的臉面可就丟盡了,就是御史也不會放過我們。”
賈政聽了神情凝重起來。
內室的王夫人突然掀簾進來,說:“環兒說得也有道理,林姑娘是應該做咱家的媳婦,可是咱家也不止寶玉一個兒子。”
賈環呆住:“什麼意思?”
王夫人笑道:“意思是你也可以娶她呀。”
賈環差點跳起來,怎麼計劃好的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了,他要娶林黛玉,那可是從來沒想過的事。
“那不行。”賈環堅決反對,這麼個美人燈似的人物,風吹吹就壞了,而且受不得半點委屈,能做個讓丈夫放心的好後盾嗎?他可不是寶玉那樣的富貴閑人,他是要幹事業的,在外打拚身心俱疲,渴望一個溫暖的港灣可以休息,哪裏有力氣回家哄老婆。不食人間煙火的世外仙姝,遠遠觀賞是可以的,要過一輩子還是要一個世俗女子比較好,豐滿性感的更好。
王夫人說:“你不是喜歡她嗎?我看你對她不錯,還送西洋參給她補身,還怕蚊蟲叮了她,送了好些香花。她還教你作詩。”
賈環抹汗:“我對她好不代表什麼,喜歡只是出於一種欣賞,並不是愛情。別誤會。”
“什麼愛呀愛的,象什麼樣子。”賈政斥責。
賈環道:“涉及到終身大事,我把話攤開了說罷。當年因為紫鵑一句玩話,寶玉就發了瘋,可見寶玉是多麼愛林姑娘,若是他娶不到林姑娘,他又發了瘋怎麼辦?”
王夫人說:“那是他孩子氣,小孩子沒長性,今天他為林姑娘發瘋,明天說不定會把這情移到別人身上。為他娶個各方面都好的女子,不用多久他就會愛上別人的。”
“果然知子莫若母,有幾分道理。”賈環苦笑,“但是林姑娘與寶玉青梅竹馬,一顆心在他身上,我才不會娶一個心裏有別人的女人呢。”
“你……你……”王夫人氣得手抖,“婚姻大事父母作主,哪有你說話的份?”
“憑什麼我的終身我自己不能做主?”賈環也生氣,不跟她多說,轉向賈政,道:“老爺只有一個親妹妹,她只有這麼一點骨血,林姑娘的生命系在寶玉身上,你忍心見她枯萎嗎?寶玉的心思你也知道,忍心拆散一對有情人嗎?”
賈政捻着鬍子,略略點頭。王夫人見他偏向寶黛,氣急喊起來:“我就是不喜歡那林丫頭當我兒媳婦。成天病病歪歪,哭哭啼啼,我還指望這種人照顧我為我養老嗎?我苦了半輩子養大孩子,臨老不能享福,到頭來還得去伺候兒媳婦看她的臉色。”
賈環說:“她的身子可以慢慢調養,有情人成了眷屬,她就不會動不動就哭了。”
王夫人道:“可是她能生嫡子嗎?生不了嫡子她會張羅着給夫君納妾嗎?能象我一樣賢惠的養大妾室生的孩子嗎?”
“你怎麼知道她不賢惠?”賈環反駁她。
“所謂賢惠就是能相夫教子,夫君做錯了就要勸諫,可是你見她勸過寶玉沒有?寶玉只愛在內帷與女孩玩耍廝混,從不想着上進。她勸過沒有?她爹就是探花,你可別說她清高的不屑仕途經濟,她分明就是討好寶玉,寶玉不愛聽的她不說,只揀寶玉愛聽的說。就象前幾年寶玉在姨媽家吃酒,李嬤嬤相勸,那林丫頭只顧討寶玉歡心,把李嬤嬤刺了幾句,教他賭氣慫恿他喝酒,見他喝冷酒也不知道勸。也就是寶玉這傻孩子不懂事,把這樣人引為知己。”
聽王夫人數落黛玉一堆不是,賈環勉強說:“你怎麼把錯歸到林姑娘身上,寶玉連父母的話都不聽,怎麼會聽勸,既然不聽勸,何必勸他,徒招其辱。況且寶玉討厭仕途經濟學問,勸也白勸。”
“你放屁。”王夫人瞪他,“如果你有一個朋友,成天和姐妹鬼混不務正業,你做為朋友勸是不勸?他聽不聽是他的事,你勸不勸是你的事,你若是不勸就不配為友。再比如,君主做了不該做的事,你做為臣子的就不進諫規勸?不勸的人是奸臣。
所以我說,林丫頭這樣的人,若為友,則是佞友,若為臣,則是奸臣,若為妻,我不信她能做個賢妻。”
賈環沒料到王夫人這次牙尖嘴利,一時無話可對,只得說:“你怎知她做不了賢妻?她和寶玉相知多年,若是硬生生拆散,萬一他們有個好歹怎麼辦?他們的感情純真無邪不雜半毫功利,你們怎麼不能成全?”
“背着長輩有私情這是大罪。”王夫人毫不相讓,“我是寶玉的母親,是不會害他的,從年齡來看,寶玉娶寶丫頭,你娶林丫頭最好。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你不想娶也得娶。”
賈環叫起來:“反正我是不會娶林姑娘的。你們若是以父母之命逼我,我就去求皇上為我作主,反正想嫁我的女人多的是,連皇上也想把公主配給我呢,公主一見我就流口水,完全被我迷住了。”
賈環沒吹牛,皇帝確有意思把公主嫁他,提起公主,皇帝無比自豪慈愛,只覺得自家女兒是天下第一美人,這次過年還把公主叫出來相見,那公主果然長得人見人愛,對賈環一見鍾情,見到他就撲了過來,還朝他露出無齒笑容。宮女覺得公主這樣扒在人身上不好,硬是拽開,公主傷心哭泣還依依不捨地在他袍襟留下鼻涕泡和口水。賈環暗嘆自己魅力無窮。
王夫人才不信,公主正在出牙,見到誰都流口水好不好。
但是她也害怕真把賈環逼急了去找皇帝作主,只得說:“寶玉不成器,所以需要一個年長懂事的女子規勸他。至於你已經得了成功,娶林姑娘這樣的才女可謂錦上添花。
何況,那年省親蓋園子,咱家也花了薛家的錢。”
“什麼?”賈環賈政都驚叫一聲。
王夫人交了底:“林家雖是祖上襲過列侯,但是到林姑爺這一代已經式微沒落,林姑父又是清高之人,不善經營也不善俗務,家產並沒有外人想的那樣豐厚。按我朝律例,絕戶之家的資產,除了留一部分供給未嫁之女外,其餘的充公。所以,林丫頭的嫁妝有三十萬兩,挪去一部分修園,還有一部分是由老太太管着。這些錢修園也是不夠的,所以又用了薛家的錢。”
賈環反應過來了:“這麼說,林姑娘,寶姑娘最好都要嫁到賈家,否則……”
王夫人說:“不錯,如今咱家吃飯都要數米下鍋,雖然因為你的出息扼住了衰敗之勢,但是拿出好幾十萬兩銀子還人家是不可能的。若是林姑娘,寶姑娘都要嫁到咱家,能娶她們的只有你和寶玉了。”
賈環萬沒想到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和寶玉必須在黛玉和寶釵之間選一個為妻,寶黛感情至深,拆散有情人的事他絕不會做,可是要他娶寶釵,他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