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突發變故(下)
()車上,有另一些個女孩子也在竊竊私語,有個很年輕的小女娃子拉拉身邊另一個女孩的衣角道:“莎莎姐,我們要被送到哪裏去?我想見阿爸阿媽!”被稱為莎莎的女孩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聲道:“噓,妹妹乖,別鬧,阿爸阿媽不是說了么,讓我們去侍侯大老爺的,如果侍侯的好,我們家裏就不用再挨餓了,弟弟妹妹就可以每天吃上白米飯了,咱們要給阿爸阿媽爭氣,咱們已經可以幹活了,要幫阿爸阿媽分憂,知不知道?”小女孩茫然的點頭,然後很高興的問:“那咱們幹活是不是也可以有飯吃?不會老是吃不了飽飯呢?”“那當然,我聽帶我們走的官老爺說咱們是給孫侯爺府去做事的,侯爺是好大的官呢,當然有很多的米飯可以夠我們吃啦!”莎莎一臉的高興。我環顧四周,這些年輕的最大才最多十六七,最小十歲不到的孩子們,臉上倒沒有害怕的樣子,反倒是有些高興的表情,這些人身上,都是些粗布爛衣,顯然都是窮苦人家出身,也許,能到侯爺那樣的府邸去,在她們來說,反倒是無比榮耀的。我有些沉默,任由馬車晃晃悠悠將我們載到一片軍營連寨處。在巨大的轅門處停下來,我們被吆喝着趕下柵欄,領頭的簡校尉道:“你們都是要到侯爺府去服侍的,要懂規矩,一會在帶你們去的地方集中待着,不許吵鬧,如果大聲吵鬧,就是死,聽懂了沒有?”大大小小的應了聲,跟着往裏走。一隊人往營寨北邊走,迎頭走過來個人,渾身黑蒙蒙的,從頭到腳都用黑布罩着,如果不是他在走動,會讓人以為是個木樁。這樣子,似乎有些眼熟?我剛想仔細看,突然覺得前面的人一道銳利的目光掃過來,一種被獵物盯上的恐懼感瞬間襲來,嚇得我趕緊低頭。卻聽見前面有人招呼:“師爺,您怎麼來了?”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響起,如同砂紙互相磨礪:“恩,來看看侯爺吩咐的人,都收集得怎麼樣了。”我聽得這聲音,只覺得后脊梁骨發寒,也不知道為什麼,感到深深的害怕,有種拔腳要逃的感覺,可是,兩腳又如同生了根,一動都不敢動。簡校尉陪着笑道:“侯爺的事,小的什麼時候敢怠慢?就這一批,加上上幾批,正好湊夠數,師爺要不要去過過目?”被稱為師爺的人沒有出聲,我卻感到一種被盯住的感覺俊巡過來,豺狼般銳利蛇般濕滑,我和所有人一樣都低着頭,一動都不敢動。好一會,才又聽到那個可怕的聲音響起:“很好,都不錯,送過去!明兒個一起送走。”我感覺簡校尉舒了口氣,趕緊道:“是是是,小的這就送過去。”又朝我們呼喝道:“走走走,跟着走,別東張西望的,快走!”我低着頭,和眾人一起往前走,一直到很遠,我依然感覺那雙深埋在斗篷里的銳利狡詐,濕冷冷的目光追隨着如同鬼魅。我們被集中到了一個帳篷里,我看到已經有近百的不相上下的女孩子在這裏了。晚飯,被分到一碗粥和一個小小的饅頭,幾乎無法管飽,我心裏惦記着那個我似曾相識的黑衣人,沒什麼胃口,單蘭英倒滿腹牢騷:“什麼破地方,也不讓人吃飽,餓死人還怎麼侍侯人?”我悄悄問:“蘭英你說剛剛那個黑斗篷的人是誰?”“我怎麼知道?”單蘭英咽下最後一口粥,意猶未盡地看看碗,不滿地道,隨即轉轉眼珠,想了想,突然又有些興奮:“那個人似乎是個很高級的傢伙,我聽到那個校尉叫他師爺,說不定是個大人物,今晚我們去探探看,說不定可以打聽到什麼!”我嚇一跳:“不行,那個人好象很厲害,你萬一被發現了怎麼辦?”“怕什麼,咱們不就是來探看虛實的么?你怎麼老這麼沒出息,早知道就不和你來了,哼!”單蘭英白了我一眼。說句實話,我也有些後悔和她來到這個軍營了,這裏遠超出我想像的危險。我總覺得那個斗篷人很熟悉,他給我的威脅和神秘感,讓我覺得這個軍營里,危機四伏。帳篷里的女孩都還不大,天色暗下來沒多久,就陸續都睡了過去,蘭英直等到大約戌時,跳了起來。大概是覺得我們一群女孩子,沒有威脅力,都沒有捆綁我們,連外面都只有派了個老兵守着,單蘭英眼疾手快,出指如風,將守衛點暈了,我雖然不想,但蘭英執意要出去探看,所以還是跟着蘭英走了出去。今晚的夜色十分朦朧,上弦月昏暗無光,被一層雲翳籠着,幾不可見,除了營帳幾處火把照着外,幾乎不見什麼光亮。有幾對巡邏的兵走來走去,還有幾個戎兵在帳篷里喝酒划拳,傳出吆五喝六的聲音。蘭英憑藉著靈活的身形在幾個營帳邊穿行,我緊緊跟着,但是因為沒有功夫,比不上她竄得快,而因為我的緣故,她走動的並不快,眼裏有不耐煩的意思,但終是沒有甩下我。終於,我們看到了一處不小的帳篷,在外有四個高大威猛的士兵把守着,看裝飾,是個階級挺高的軍帳,雖然不是中軍大帳,但在一路行來,就看到這個帳篷有人把守,看來裏面的人級別不低。單蘭英在我耳邊低聲道:“你在這裏等着,我想辦法走近些去看看能不能打聽到什麼!”我本想拉住她,無奈小丫頭的身手對我來說靈動有餘,我還沒表態,她已經溜了出去。我張張嘴,無奈地趴在暗角里,緊張地看着黑夜裏那抹細小的身影靠近,再靠近,向那處帳篷靠近。我的心,提到嗓子眼,我終於深切的體會到做賊的心虛和害怕,以及隱隱的幾度不安,我總覺得這樣做,實在冒險,無奈我沒有功夫,阻止不了單蘭英。老天,求求你,千萬別出什麼事!這世上,往往是你求的,不來,不求的,偏來!就在我祈禱着,哀求着的時候,我看到那個大帳篷的門帘子一掀,前後走出兩個人來。當前一個,正是那個從頭蒙到腳的黑衣人,而後面一個,藉著他走出來的剎那,火把照到他的臉上,赫然是泗北府節制副使,項沛!我吃驚地看着他,項沛此時穿着戎麓當地老百姓的粗布衣杉,沒有着盔甲時的威猛,本就賊眉鼠眼的樣子更是獐頭鼠目。他此時拱着手,對黑衣人道:“軍師,我回去立刻照你說的辦,您看什麼時候動手好?”“越快越好,卓驍一向以用兵神速著稱,你上次就是慢了步,才讓他有了可趁之機,這回,要越快越好。”“是,可是他讓翟少言盯着我,我不好動手。”“笨,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給你的葯,是擺設么?他就一個人,你那麼多人還玩不了他?”黑衣人森冷的聲音在夜色里如同魑魅鬼魂,語氣里透着無盡的殺意!聽着這如同磨刀般的冷言冰語,我機泠泠打了個冷顫。“這回你再讓卓驍大軍揮進一步,我在太子面前也保不了你,記住,一定要把卓驍拖住,死了活的都不要緊,關鍵是決不能讓他在這一個月內渡過咆坨河!”黑衣人發出鬼梟般的磔磔笑聲,如同寒夜裏的山魈:“只要布成了鬼獸陣,再放他過來,管叫他有來無回!嘿嘿嘿!”那深暗鬼怪的笑,如同鈍刀磨礪,聽得人汗毛倒立,身心顫抖。我突然想起,我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人,不正是在汗爻的太子東宮看到過的“黑袍巫師”么!就聽見那聲怪笑突然一頓,喝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