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架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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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霜城建城三十六年,一場秋雨帶走了夏日的餘熱。

白霜城是坐落在雲軒國南方的一座小城,城牆以白石搭建,遠遠望去雪白如霜,故而得名。城池雖小,但民風淳樸,人人安居樂業,當然……也有例外。

“龍文牧來了!龍文牧來了!”祥和的街道上,也不知道是誰的大嗓門喊了驚天動地的一聲。

人群在慌亂中向兩側分開,喧嘩同時望向街道的某處,在遠方,有道身影漫步而來。

龍文牧,十七歲。

年紀輕輕的少年郎,個頭不高不矮,胖瘦適中,背脊勉強挺拔,方方面面都不算出眾,搭上一張略有一絲帥氣的臉。

一件耀眼的金色長衫,飄逸長發隨意往腦後這麼一紮,腳下龍驤虎步。手搖一柄摺扇,扇面偌大的幾個墨字“龍少踏月而來”,毫無秀氣可言。

打扮毫不檢點,行為舉止介於放蕩不羈和裝腔作勢之間,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那個龍家大少又來招搖過市了。

龍文牧,不是白霜城土生土長的人。三年前南方曾發生一場震驚整個雲軒國的空前獸潮,當時無數妖獸暴動,混亂之際白霜城人口動蕩,有人離去也有人來此定居,龍文牧便是那個時候來的白霜城。

當初尚且年少的他在此落腳,也不知是從哪兒弄來一筆錢財買下一棟府宅,命名“龍府”,自那之後就一直以“龍家少爺”自稱。

“龍少”這個稱呼,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傳遍白霜城的。

白霜城這種小城,富貴人家並不多,龍文牧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龍文牧的來歷無人知曉,他的身世也無人得知,誰也不知道當初來此的少年為何有如此財力,唯獨知道的,便是他在此定居三年以來,靠着其行事作風,惹得白霜城天怒人怨。

他不是大奸大惡之輩,也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但唯有一點——招人恨。

龍文牧大搖摺扇,一腳踏進藥鋪的大門。

“品葯軒”是白霜城唯一的藥鋪,平時生意紅火,此時三三兩兩的客人匯聚在大堂,藥鋪掌柜和小廝忙得不亦樂乎。

八字鬍掌柜正忙得滿頭是汗,聽見門口動靜,抬頭一瞅,老臉頓時扭曲,勝過吃了黃連。

“胡老,別來無恙啊。”龍文牧咧着大笑臉走上前去。

“龍文牧……你這廝怎麼又來了?”胡掌柜猛拍額頭,心頭暗罵晦氣。

龍文牧收起摺扇,單手往櫃枱上一撐,伸手就想去捏胡掌柜的八字鬍:“幾天不見,你這兩撮小鬍子是越長越漂亮了。”

胡掌柜“啪”的一巴掌拍開他的手,兩條眉毛使勁兒往上挑。

“動手動腳,沒規矩!”

“胡老怎麼這麼見外,都老熟人了,我見你今天氣色不錯,遇到什麼喜事了?”

“喜事?喜事沒有,晦氣倒有不少。”胡掌柜嘴裏哼哼着,斜眼撇着他。

“算了,不跟你多說,抓藥。”龍文牧伸手把一張藥方拍在桌子上。

“禍害誰不好,你天天來禍害我。”胡掌柜張眉努目,口頭憤憤不平但還是三下五除二把藥材撿齊了。

“胡掌柜你不能這麼說啊,本少又不打家劫舍,怎麼談得上禍害,我這不天天來照顧你生意嗎。”

“少廢話,五十銅。”胡掌柜分明不想跟他多說,藥材用油紙包好,扔到桌上。

龍文牧伸手取過,在手上掂了掂,眉頭輕輕皺起:“我們都老相識了,我看這包藥材怎麼也就……最多五銅。你賣我五十銅,不仗義啊。”

胡掌柜真恨不得敲他一頭包。五銅?他當這是大白菜嗎?

“要買就買,不買滾蛋。”胡掌柜一點不給他好臉色。龍文牧此獠是個什麼品性,那是路人皆知。要說城裏誰臉皮最厚,最厚顏無恥,最惹人生厭,那非此人莫屬。

文牧,這名字起得倒是儒雅,偏偏頂着這名字的人一點也不儒雅。

龍文牧臉皮賽過城牆,露出一抹賊笑:“胡老,你摸着良心說,本少可沒少照顧你生意。”

“照顧?”胡掌柜吹鬍子瞪眼,“你來我白霜城三年,三年前我藥鋪門庭若市,自你來了,你數數我這兒還有幾人?連我藥鋪夥計都走了仨!”

“胡老,這你可就說得不對了。”龍文牧連連擺手,一臉無辜樣的認真道,“你藥鋪沒人,跟我有什麼關係?”

“跟你沒關係?要不是你每次來都胡攪蠻纏,我這兒能這麼冷清?”

龍文牧聽着胡掌柜的血淚控訴,捏捏鼻子,裝作沒聽見。砸吧砸吧嘴,然後又湊上去,淺淺的笑道:“胡老,這些年來承你情,本少心裏也過意不去啊,這樣,我來幫你……”

說罷便小跑來到一個買葯的婦人身邊:“這不是李嬸兒,你也買葯啊,好巧啊。我跟你說,這胡老闆可真是好人。他為人實誠,童叟無欺,你來這兒買葯是來對地方了……誒誒,李嬸兒你跑什麼啊,我話還沒說完呢……這不是張兄嗎,哈哈哈哈,你我兄弟有緣,在這兒都能碰上,能買到胡老家的葯,那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要不要我給你指點迷津啊……誒誒誒,你走什麼啊,咱倆再聊聊……”

“你夠了!”看着龍文牧在人群里泥鰍一樣鑽進鑽出,胡掌柜把桌子拍得砰砰作響,拍完桌子拍椅子。

無恥之尤,這般禍害,當真百年難出,頂風臭十里說的就是他。

就龍文牧剛剛死皮賴臉往人群里這麼一鑽,胡掌柜親眼看見五六個欲買葯的人慌忙離開,分明是不想跟他套近乎。胡掌柜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做個生意容易嗎,把胡掌柜心痛得半死,心痛,胃痛,肝痛,牙痛。

到底是造的什麼孽呀,就攤上這麼一臭不要臉的。

“五銅賣給你,拿上東西快滾,再來我折了你的腿!”胡掌柜差點沒把桌子給拍塌了,氣得滿臉蠟黃。

龍文牧聞言大喜,拋了拋手裏的藥包:“哈哈,我就知道胡老你刀子嘴豆腐心……呃,話說,你給我的藥材沒缺斤少兩吧?”

“滾出去!”胡掌柜怒髮衝冠,抓起旁邊一個茶杯便扔了過去。

龍文牧,此獠雖然不是大奸大惡之人,也沒做過十惡不赦之事,但這種人,只要有他在,人鬼神佛都不得安寧。

還是應了那句話,這貨走哪兒都招人恨。

龍文牧輕巧的抬掌,平時一副放浪形骸的樣,但不得不說偶爾會也會展現出讓人看不透的身手。手指輕輕點在杯身之上,隨手一轉便將杯子收入懷中。

龍文牧雖然自稱龍家大少,但是在白霜城他其實並無親人,亦無師表,誰也不知道他是從何學來的這種匪夷所思的身手。

等眾人反應過來,他人已經消失在門口。

只有輕飄飄的一句話從門外傳來:“多謝胡老贈杯,本少下次再來。”

白霜城裏車馬川流,雖說是小城,卻也有一副繁華之景。

西街一處宅邸前,龍文牧右手拎着一隻叫喚不停的肥公雞,左手托着大包小包“凱旋”歸來。

府宅是西街最大的一座建築,門扉上的牌匾,筆走龍蛇寫着“龍府”兩字。

“少爺回來了。”龍文牧抬腳踹開大門,“丫頭呢?丫頭在哪兒?還不快來搭把手。”

隨着他的叫嚷聲,只聽遠處傳來噔噔噔的腳步聲,一道倩影從拐角處跑了過來。

淡紫色的衣裙隨風搖曳,映襯着明媚的陽光,青絲擺動,帶着沁人心脾的柔和。一道略顯纖瘦的身影出現在龍文牧的跟前。

那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明眸皓齒,俏嫰的臉頰,個頭不高,卻顯得極為精神。

雖然像是一枚青棗般還沒長開,可已經有了幾分美人的雛形。

她衣着並不華麗,但卻乾淨整潔。春光明媚,紫燕來巢。

“少爺,你回來了。”小丫頭聲音像是出谷黃鶯一樣清脆悅耳。

“夜闌,別愣着,拎東西。”龍文牧手上騰不出來,腳後跟兒一甩把門踹上。

夜闌莞爾輕嘆,上前幫龍文牧拎過幾樣:“少爺,你又去哪兒搗鼓了這麼多東西?”

龍文牧手上大包小包疊了一人之高,光是看就知道重的要死,偏偏龍文牧舉重若輕的托着,如若無物。

“本少樂意。”龍文牧呵呵一笑,炫耀般晃了晃手上的拎着的肥雞,“我選的最肥的一隻,六銅錢買的,怎麼樣?”

夜闌促狹望他一眼,撇着嘴:“正常買賣,這起碼得三十銅錢,少爺,你真不知白霜城的人為什麼都討厭你?這麼大個人了,好歹有些自知之明吧。做你的丫鬟這麼久,臉上一點光都沒有。”

“少廢話,今晚有雞湯喝你還抱怨,你以為本少在外面說干口舌都是為了什麼。”

“為了佔小便宜唄。”夜闌斜眼瞅了瞅龍文牧,毫不留情的點破。

夜闌,整個龍家唯一的丫鬟。三年前與龍文牧相遇,跟着龍文牧一起來了白霜城,此後便始終以貼身丫鬟的身份自居。三年來安生日子沒經歷過多少,卻因為自家少爺的名頭,白眼吃了不少。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空空如也的庭院,清幽雅境,只有樹梢上的幾隻麻雀喳喳喳的叫個不停,也不嫌累。

偌大的龍家,白霜城數一數二的豪宅,本該高朋滿座,奴僕成群,但其實裏面也就住着主僕二人。

“丫頭。”龍文牧喊。

“大少爺你是要更衣還是要補個回籠覺?西邊的屋子我還沒打掃完,要是有麻煩事,恕小女子沒時間奉陪。”夜闌亦步亦趨的跟在龍文牧身後,齜牙咧嘴的說。

在外人看來夜闌是龍文牧的丫鬟,但在沒有外人的時候,夜闌跟龍文牧頂嘴的次數也不在少數。

“上次讓你調配的葯弄得怎麼樣了?這次我又給你買葯回來了。”龍文牧把手上藥包往身後隨手一扔,夜闌尖叫着手忙腳亂接住,差點打碎旁邊的花瓶,衝著龍文牧的背後惡狠狠的瞪眼。

自家這個少爺雖然從沒有正經過,但自從相遇開始,他便一直教導自己調配藥物。

夜闌其實能看得出來,龍文牧這個少爺別的地方沒什麼優點,但在藥理方面卻有着一些獨到的見解。很難想像,龍文牧這麼一個不學無術的人,卻也有精通的東西。

跟龍文牧學了這麼多年,在調配藥物這方面,夜闌比起尋常醫館的醫師有過之無不及。

回到正廳,夜闌把東西放到角落,從懷裏掏出一紙書信:“少爺你上次交代的葯已經調配好了,不過比起那個……你出去的時候,白城主派人來過一趟,這封信是給你的。”

“信?”龍文牧咦了一聲接過。

此地城主姓白,是個官位不小膽子不大的人,平日見龍文牧都退避三舍,如避虎狼,今日還有閑心送信來?

這倒是有史以來頭一遭。

龍文牧挑着眉梢把信袋打開,然而只是粗略的在上面掃了幾眼,他那張從來玩世不恭的臉,就逐漸陰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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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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