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兒女情長刀劍寒
小菊雙手開門,在門開那一刻一柄長劍刺穿她的胸膛。陸無情看着她緩緩倒下,那一刻,她心裏陡然升騰起一團悲恨,不覺地拔出劍朝門外那人猛刺去。
那人拔出劍一擋,繼而轉身一躍,人在丈遠地方落地。
陸無情扶起小菊。小菊還有氣,胸口起伏,口中泊血,半晌才斷斷續續道:“告……訴盼兒,我……不能再……照顧……嬸嬸……你一定……要……救……”她眼睛一閉,像睡着一樣安詳死去。
陸無情流下眼淚。她輕輕把小菊放下,然後站起身斥責道:“她還是一個孩子,你下得了手!”
“她已經背叛了主人,背叛主人的人一定要死。”殺死小菊的那個黑衣人冷酷道。
“我要為她報仇!”陸無情說出的每一個字裏都充滿怒恨。她右手一揚,再看那黑衣人身子晃了晃,顯然他已經中了暗器。
陸無情一步一步走近他,而他則開始一步一步地後退。
原來陸無情銀針上塗有可以讓人瞬間昏迷的毒藥,而此刻那黑衣人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完全沒了戰鬥力。像這種方式對敵,陸無情還是第一次用。
陸無情一劍架在他脖子上,問道:“江盼關在哪兒?”
“你逃不——”
鮮血飛濺。
不等黑衣人把話說完,陸無情長劍已經從他脖頸劃過。
“他是黑狼。”
不知何時,那個少年已來到院子。他臉上很平靜,沒有一點害怕的樣子。
“是他打死了我弟弟。”少年眼睛裏慢慢充斥着怒恨。他緩緩地走到黑狼屍體旁,撿起他的劍,在他身上不住地刺着。鮮血濺紅了他的衣衫。
過了一會兒,少年扔了劍,道:“我知道江盼被關在哪兒。就在竹林假山下的地牢裏。”他說著望向漆黑的竹林時顯得有些恐懼。
夜晚的竹林就像一個巨大的墳丘,瀰漫著鎖魂解魄的恐怖感。
陸無情走到少年面前,蹲下身,抱了抱他,然後站起身朝竹林走去。
黑暗裏,有兩點火光越來越近。
是兩個黑衣人押着一個少年。陸無情看不清少年的模樣,但她有很強烈的感覺,感覺這個少年就是她的兒子江盼。於是,她緊緊跟着,直到他們進了一間屋子。
他們進了屋子后,陸無情又瞬間有了一種不安感覺,那個少年——她的兒子將有危險。她內心的不安,迫使她不顧一切地要進去看個明白。她沒有按捺,一腳踹開了門。當她聽到那一聲呼喊聲,她的眼淚又下來了。她朝思暮想的兒子就在眼前,她生命的全部就在眼前,她暗暗發誓他們母子再也不分開。
兩名黑衣人放開江盼來攻陸無情,陸無情狠狠兩劍劃過,兩名黑衣人都倒地斃命了。而那名巫婆嚇得要死,退縮到牆角。陸無情發了一枚銀針,讓她昏厥過去了。
陸無情走過去,緊緊抱住江盼失聲痛哭。江盼也哭了,邊哭邊道:“都是孩兒不好……娘你不要再傷心了。”陸無情聽了他的自責和勸慰的話哭得更傷心了。一個母親對自己親生兒子的情懷,即使是她的親生兒子又怎能完全理解。
喜極而泣,久別初逢的情懷釋放已畢,江盼才焦急道:“娘,我們快去救我師兄吧。”
“嗯!”
陸無情語氣重重地應了一聲。
江盼快步走到窗前,將窗扇打開一條縫,朝花園裏察看,見整個花園裏半個人影都沒有,才招呼陸無情一起走出門。
江盼打頭,陸無情跟着他進了竹林。竹林里更加恐怖,壓抑得讓人喘不上一口氣。
陸無情見盼兒一路從容洒脫,毫不被這恐怖環境所影響,心裏不禁對他暗挑大拇指。幾天不見,她覺得他的兒子長大了許多。
來到那座假山前,江盼走進石窟,麻利地打開了石窟里的門,然後才道:“師兄就關在裏面。”
“你先藏起來,我進去救天震。”陸無情道。
江盼“嗯”了一聲,忙躲到一片竹林后。陸無情向江盼伸了一個大拇指,然後才從容地走進地牢。
地牢深處,瀰漫著強烈的酒氣,那兩名黑衣人又喝得伶仃大醉,此刻已趴在桌上沉睡。陸無情輕易地拿到了鑰匙打開了牢門。一個黑腦袋驀地伸了出來,咧着滿嘴白牙的嘴,道:“娘,你可來了!”
陸無情嚇了一跳,細細一瞅,不是桑天震是誰,心道:“幾天不見,他怎麼像剛從碳里爬出來一樣。”她對他喊她娘感到十分彆扭,假裝沉着臉道:“你跟嬸嬸還開玩笑。”
“沒有啊。我是真心的。”桑天震滿嘴是理道,“誰救我的命,誰就是我親娘。我喊你一聲娘,有錯嗎?”
陸無情點頭道:“這倒沒錯。好了,我們趕快走吧,你師弟在外面等着呢。”
桑天震走出了牢房,抓起桌子上的剩菜,端起酒壺就大吃大喝起來,邊吃還邊道:“餓死爺爺了……”
兩名黑衣人聽見話聲悠悠醒來,睜着惺忪的睡眼還沒瞅清楚眼前的景象,陸無情一人給了一劍鞘,又趴下了。
陸無情瞅瞅牢裏還有不少小孩兒,橫七豎八躺了一片,有的已經睡熟,有的還睜着無神的眼睛,但他們都無一例外地老老實實待着,沒有一絲要逃的意思。
陸無情嘆了口氣,只拉了桑天震的手道:“等出去了再吃。”這麼多孩子,憑她一個人的力量不可能全部救出去,她只能忍心離去了。
“師兄——”
剛出地牢,江盼便跑了出來。他緊緊拉住桑天震的雙手,這次倆孩子相視而笑。
“你可把我嚇死了,幸虧——”桑天震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江盼想想黑衣人強行給他灌血酒那一刻不禁心有餘悸,也再說不出一句話。
“好了,什麼都別說了。有話等回到莊裏再說。”陸無情道。
三人往竹林外走,走到竹林邊時,竹林外的廣場上已是挑燈一片,佈滿無數黑衣人。司徒熊、金必勝、司徒鷹都在場。
“你們先躲在這裏,我不叫,你們千萬不要出來。”陸無情囑咐道。
江盼和桑天震各自“嗯”了一聲。
“陸無情快出來受死吧!”恰在這時,金必勝喊道,“我們已經知道,你就在竹林里。”
陸無情蹲下身,抱了一下江盼,然後起身從容地走出了竹林。
“陸無情,你有種,真敢一個人闖惡狼庄!”司徒熊又驚又憤道,“來了,就別想走了。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誰死誰活交過手才知道。你一個手下敗將,也敢口出狂言。當初,我真不該放你一條狗命!”陸無情霸氣回懟。
司徒熊想起先前被辱之事,心裏悲恨至極,恨不得一刀捅死陸無情,又自知武藝不濟,難以一人報仇,於是下令道:“都給我上,將她剁了!”
此令一下,所有的黑衣人都圍了上來,瞬時黑影重重,刀劍如林。
陸無情右手一抹腰間,繼而向身前一揚,緊接着有六名黑衣人倒地。她再一摸腰間,發現只剩最後兩根銀針了,怔了一下,隨即拔出了劍。她主動迎敵,無畏向前。
就在陸無情一人勇戰群敵時,一條黑影從屋脊上躍下。他人在空中,聲如炸雷一般高喊:“老叟來助女俠一臂之力!”
來人正是洪天亮。江盼、桑天震被抓回后,他一直在莊子附近活動,想再找機會救人。就在陸無情大戰金府時,他就發現了她,並開始留意她。當陸無情躍入山莊那一刻,洪天亮就跟上了。因他輕功絕頂,以至於從頭到尾,陸無情都沒有絲毫髮覺。他見陸無情是來救人,心裏便打算一定要助她一臂之力。他先隱藏在屋脊上,觀看兩方戰況,后見陸無情一人極難對付這許多死命殺手,有了自己相助之地,便迫不及待地現出身來。
洪天亮一落地,便有兩名黑衣人衝過來。他伸出兩隻鷹爪般的大手,像扯棉絮一般一手扯了一個黑衣人,將兩人往一起一撞。他動作快,手勁大,一扯之下,兩名黑衣人竟都無法反抗。
兩名黑衣人撞在一起后,洪天亮便抓得更緊了,竟把兩人當做兵器左右掄打,逼得黑衣人全退了回去。末了,又將兩人拋向人群,兩人一撞竟又壓倒一片。
“洪老前輩此事與你何干?上次之事不想與你斤斤計較了,可你又來找事。如此三番,難道欺惡狼庄無人么?”司徒熊見半路殺出個洪天亮,極不易對付,便跳出來與其理論。
“江盼是老叟的學生,老叟救他出水火,豈非分內之事?”洪天亮不急不緩道。
“那她呢?她又是你什麼人?”司徒鷹忽然發聲問道。
“她不是老叟什麼人,但她是我學生的母親,難道不該幫嗎?”洪天亮不急不躁道。
“原來你都知道了。你是怎麼知道的?你們本來就是串通一氣的是不是?”司徒熊氣怒道。
金必勝比司徒熊理智得多,他反駁道:“小主曾對您有救命之恩,您不該幫她的父親嗎?小主、莊主是對您是有恩惠的,而他們母子呢,對您又有什麼好處?”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反正今夜老叟要保全他們母子平安。”洪天亮毫不客氣地道。
“小主對老叟有救命之恩不錯,但老叟傳她武藝,這恩已報完了。他們母子與老叟萍水相逢,但他們身上有一件而你們沒有的東西,那就是理,那就是正義。而老叟向來嫉惡如仇,所以對你們只能不客氣地說聲:你們還是懸崖勒馬,莫要再為非作歹了。”
“老前輩雖武功勝過我們每一個人,但我們合起力也不是好惹的!”金必勝威脅道,“只要老前輩不插手此事,您仍是惡狼庄的貴客,仍然是小主的恩師,金銀珠寶應有盡有。如何?”
“金胖子,你看錯了人!”洪天亮嘲笑道。
“我們三人一起上,我就不信還收拾不了他一個老東西!”司徒熊對司徒鷹、金必勝二人道。
二人微微頷首,三人心照不宣一起上前,將洪天亮圍住。
“陸姑娘,你先帶他們走。咱們青山綠水,後會有期。”洪天亮樂觀道。
“前輩保重。大恩大德,永世不忘。”陸無情說完疾步進了竹林。
司徒鷹一揮手中劍,命令黑衣人道:“你們快去追!”
洪天亮看準時機,身形往前一躍,左手疾出,一把抓住司徒鷹的胸衣,將她拋向疾追地黑衣人群。惡戰之際,也管不了是男是女,是羞是辱了。
司徒鷹一聲嬌吟,已是滿臉羞紅,心中羞臊比摔死都難受千倍萬倍。她壓在黑衣人上倒沒受什麼傷,忙跳起來,又哭又罵:“老不死,老不死……”
洪天亮哈哈大笑,一時也沒了正經,道:“姑娘的胸當真酥軟,老叟這是老牛吃嫩草了。可惜你的還不夠豐滿。”
洪天亮越說,司徒鷹越羞臊,最後竟一個人跑了。她沒有跑向竹林,洪天亮自然也不去追。
“好你個老敗類,看我不宰了你為鷹妹解恨!”司徒熊說完便吹了一聲口哨。
口哨聲剛落,黑暗裏便多了幾雙綠眼睛。洪天亮知道那是狼。司徒熊居然可以訓狼倒讓他感到驚奇不已。
司徒熊得意笑道:“我是武功平庸,不過我這手撒手鐧誰又能敵得過。洪天亮,你死不在劍下,卻要死在狼牙下。”說完又響亮地吹了一聲口哨。
六隻狼從黑暗裏鑽出來,將洪天亮圍住。它們並沒有立刻發起攻擊,像在凝聚怒氣,像在震懾獵物的心魂。
“哈哈……天晚了,老叟幹嘛要跟一群畜生打架。走了走了——”洪天亮談笑風生地說完,身子一彈上了屋脊,轉身離去了。他像一陣風似地走了,讓司徒熊一時愣在當場。
洪天亮的離開,一是他覺得是時候去跟陸無情他們會合了,再留下來已無益處;二是他不否認他怕這幾隻畜生。他一代武林大家,名聲在外,假如死在這幾隻畜生口下,豈不貽笑江湖?他就是逃跑也斷不能發生這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