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狼聲陣陣傳幽谷

那少女拿着燭台打頭出了房間，沿着走廊慢慢前行。陸無情隨口道：“姑娘洗澡也沒個丫鬟把門！”

那少女道：“我洗澡向來如此，從沒有丫鬟女僕伺候。”

“為什麼？看你穿着該是莊主什麼人，伺候你的丫鬟僕人還不在少數。”

“大概是因為不喜歡。”少女慢慢道，“覺得對於洗澡這樣的事生怕別人知道。”

“也不想讓丫鬟女僕們知道？害羞？”

“也不是害羞，”少女停下腳步，皺着眉頭道，“到底是為什麼呢？我還從來沒有細想過。我從小到大都是我一個人在房裏洗澡。以前，家裏哪有僕人，就連做飯都是我娘親自下廚。這一兩年，因為搬到這裏住，丫鬟僕人才有了。但是我一個人洗澡的習慣一直都沒有改掉。哦——”她睜大眼睛，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我只是習慣而已。”

“原來是這樣。”陸無情道，“有條件的話，以後洗澡可要有人把門，女孩兒的身體是不能隨便給男人瞧的。”

“這個道理，我自然明白。外面下大雨，誰會料到他會來。我早就知道他人壞得很。”少女像個天真的女孩兒般說著。

“他人的確很壞，你可要提防着他。”

“我有爹和師父保護，他不敢亂來。”

“那你是——”陸無情問。

少女頓了一下，答道：“我爹是莊裏的管家。”

陸無情淡然一笑，不再言語。

來到一間有燭光的房間門前，女子道：“這就是我的房間。”說完一隻手推門走入。進了門，繼而側過身子，讓開一步，接着道，“恩人請進。”

“不必客氣。”陸無情說完邁步進屋。驀地看見房間一角，兩名丫鬟猶似兩件泥胎般不聲不咔站着，不禁嚇了一跳。

少女笑盈盈道：“她們是我的貼身丫鬟小羊和小兔。”

陸無情舒了口氣，微笑向倆小丫鬟低頭施了一禮。她忽然發現兩個小丫鬟一點反應都沒有，眼睛空洞無神，就真像一件栩栩如生的塑像一般。她心裏不禁生疑，走到兩名丫鬟近前，道：“天晚了，你們下去休息吧。”

兩名丫鬟沒動，也沒吭一聲。那女子也看出不對勁，厲聲喊道：“你們倆沒聽見話！”

兩名丫鬟真跟沒聽見話一般，仍舊沒動一下，沒吭一聲。少女也犯了疑，大步走到小兔身前，道：“混賬東西！”說著抬手就要打。

陸無情伸臂一攔，道：“不怪她們。”

少女皺皺眉，放下手，道：“恩人，她們如此無禮，還不該教訓教訓嗎？”

“你別急。”陸無情道，“她們都已中了毒。雖然她們都站着，眼睛睜着，其實已經在昏厥中了。不過，你也別擔心，她們明天一早，就會自行恢復。”

“是什麼毒？世上居然還有這種毒！我好久都沒發覺。”女子驚詫道。

“這是慕容家的一種奇毒。說不準下毒之人正是慕容雲濤。”

少女思索片刻道：“他一定先來到這裏下毒毒昏了丫鬟，後來見我不在，才跑到我洗澡的房間。”

“大概就是這樣。”陸無情道，“慕容雲濤這個人十分難對付，依我之見，你還是趁早悄悄離開這裏。天長地久，必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少女頷首，道：“明天，我把這件事告訴爹爹再說吧。天也不早了，恩人快快安歇吧。恩人為小女的事掛心，小女過意不去得很。”

“沒什麼過意不去的，誰叫咱們都是女人。”陸無情道。

少女引陸無情來到床前，道：“請恩人睡內。我白天還要早起伺候莊主夫人。”

陸無情點了點頭，脫了鞋子，合身在床內側躺了。那少女吹了蠟燭，也上了床。

陸無情閉上眼睛，半睡非睡，聽着屋裏屋外的動靜。過了不到一刻，聽見有人輕敲窗棱，微睜雙目，就見那女子躺下又復起不情願地輕輕地下了床，輕步往屋外去了。

陸無情跟着來到屋門口，門半開着，花園裏遠處花草夾着一條小道上依稀站着倆女子。風雨不知何時已經停歇了，空氣里瀰漫著濃濃的涼氣。她們似說了些話，然後便一起朝回走來。

她們的步伐都很快，陸無情忙回到床上假裝睡着。過了片刻，那姑娘卻在門外急急喊道：“恩人，你快出來！”喊了一遍，頓了頓，又喊一遍，又頓了頓，又喊了一遍。

三遍已過，陸無情才應道：“怎麼了？”

“我……”支支吾吾了一會兒，才道，“我崴腳了。”

“你等着，待我點了燈就來。”陸無情說完並沒有去點燈，而是迅速來到門后，向外面觀察。

陸無情眼見着倆人踏風而來，豈會相信她的“崴腳”之說？既是使詐，她自然要多加防備。

屋前不遠處，那少女站着，右腿膝蓋微曲，右腳尖似沾不沾着地。旁邊再無第二個人。

陸無情一時無法判斷情況，便回到房間先點着了蠟燭，然後才不得已地走出屋門。她站在屋檐下，又朝那姑娘四周看了看，依然沒有發現任何端倪。

“難道真的是我多心了？”陸無情心道。

“恩人，你快幫幫我啊！”這時，那少女見陸無情遲遲不來都有點着急了。

陸無情走了過去。可是，她才走幾步，就覺背上針刺般一疼。她心裏清楚，她已經中了針一類的暗器，於是將計就計假裝中毒的樣子並昏厥倒地了。她也才知道原來那個人藏在房上。

“恩人，你怎麼了？恩人，你怎麼了？”那少女一連問了兩遍，而且一遍比一遍顯得焦急。

陸無情既然裝作暈倒了，自然一聲也不能吭，儘管那姑娘言出真誠，但亦不能讓她心動。

那少女又頓了片刻，終於渾身一松，步伐輕盈地走了過去。到了近前，嘆一聲道：“對不起恩人，這都是師父逼我的，她說你來路不明。”說完又嘆了一聲。

這時，房上那人躍了下來，鄙夷道：“我當什麼人物，竟如此不堪一擊！”

這個女子比那姑娘大上好幾歲，話音卻比那姑娘的還柔美動聽。

少女道：“若非她，我恐怕已經——看在這件事上，我就不該為難她。”

“她擅闖本庄，不知緣由；是敵是友，尚且不明。我抓她並不是恩將仇報，只是想弄清楚她的底細。”

那少女搖搖頭，道：“我們以禮相待，還不怕她說實話嗎？抓了她，且不說能不能問出話，這名聲已毀了。徒弟謹遵門規，但也曉得知恩圖報。”

“你也知道，我們抓了幾個要命的小孩兒，萬一此人是他們中哪個的家長，即使我們再以禮相待，她對我們終究是仇深似海，我們終究是勢不兩立。”

“萬一她不是，豈不錯怪好人？”

“寧可錯殺一萬，也不放過一個。我可以負天下人，但天下人不可以負我。”

那少女沉默了。

“蓮兒，你去屋中拿繩索把她捆了。”那女子語氣平緩地道。

那少女“嗯”了一聲，邁步往屋裏去了。那女子蹲下身，伸手抬起陸無情的下巴，喃喃道：“天下竟有如此美麗的女子！”她正讚歎着，突然不明所以地挨了一掌，身子一歪趴在地上了。

陸無情站起身，看着她。那女子一臉驚愕：“你……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我的確中了你的毒針，不過針上的毒似乎對我不起作用。”陸無情不疾不緩地道。

“不起作用？這怎麼可能？難道你是百毒不侵之人？”

“我不是百毒不侵之人，但是我服過九轉還命丹。我體內尚有丹藥殘力，所以你銀針上的毒對我不起作用。”

那女子站起身，甩了甩袖子上的水漬，道：“你是慕容家什麼人，怎麼會有至尊解藥？”

“這個我不想解釋一個字，我倒想知道你是誰，怎麼會慕容家的電射飛針？”

“曾碧玉這個名字，你不會陌生吧？”

“有所耳聞。”陸無情鄭重道，“前輩，我尊稱您一聲前輩，並不是因為我怕你，而是因為你也算的女流中的佼佼者，我敬重你。可是眼下，我還是要不客氣地說，你抓了我的兒子，誰要是阻止我救我的兒子，我絕不會饒了她！”

曾碧玉神色冷峻道：“我也告訴你，這是無歸門。無歸門門人寧可一死，也不屈服！”

陸無情拔出了劍，將劍鞘棄到一旁。看她的樣子，今天不出一口氣，絕不會善罷甘休。

曾碧玉也毫無懼色，她相信自己，武林中還沒有幾個是她的對手，何況對方還跟她一樣是個女流。

那少女才從房裏出來，看見眼前情景，也愣住了。她感到奇怪，她的恩人明明昏厥了，這會兒怎麼又持劍站在場上。她師父武功那麼厲害，這麼久還沒收拾了對方。

曾碧玉見那少女出來了，道：“你馬上回屋，沒有我允許，你不能出來！”

“師父，你不要動手，有話好好說。”那少女急急道，“恩人，對不起，求你也不要動手。”

“徒弟，師父的話，你不聽了？”曾碧玉厲聲道。

“徒弟當然聽。”那少女說完轉過身無奈地走進了房間。進了房間，又轉過身，站在門口喊道，“我勸你們不要動手——”

那少女越喊不要動手，曾碧玉心裏越是有動手的衝動，她心裏也十分清楚，必須制服這個女人，否則這個女人就會制服她。

曾碧玉心裏也清楚，她手裏沒有兵器，動起手來難免吃虧，而當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陸無情比武素來講究公平，她見曾碧玉手中沒有兵器，便將劍放在地上，然後道：“今天，我想討教前輩的暗器功夫，還請不吝賜教。”

陸無情的舉動大大出乎曾碧玉的預料，曾碧玉深深感到：“這尚未交手，自己其實已敗給了她一招。她這個人情，她必須要還的。這麼以來——”

曾碧玉不再多想，比試迫在眉睫，她可不想分神。她語氣顯得頗為高傲道：“好呀。想你也是會飛針功夫的，那我就好好教教你。”說完玉手一彈，一根白針射向陸無情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