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涯思君不相忘
如果說玉水軒是片海,那麼玉水軒里的一片片房子就是散落在海上的一個個小島。陸無情似又回到了另一個異類的海島。幽靜的環境,讓她靜下心,暫時消去內心繁淤的燥亂。
江盼自個跑到房屋前的石板地上練起拳。陸無情看著兒子不太嫻熟的拳法,一股幸福暖流涌過心間。
這裏的確是個習武和修身養性的好地方。只是,這裏並非他們的久留之地。
花滿堂如一片流雲般飄了過來。陸無情含笑打了聲招呼:“花公子!”花滿堂笑道:“我來看看你們住得還滿意,還適應這裏的環境。你們可是我的貴客。”陸無情答道:“很好啊,玉水軒是個好地方。環境優雅,乾乾淨淨,風輕雲淡。”花滿堂道:“江夫人喜歡就好。”這當,江盼停下手,道:“娘,你有沒有看我打拳?”陸無情笑道:“當然有,盼兒的拳法又有進步了。”江盼“哦”了一聲,練得更起勁了。花滿堂道:“玉水軒有很多景緻,江夫人如有雅興,我可以做迴向導。”陸無情含笑道:“花公子心意,無情領了,他日若有機會,再煩勞大駕。”花滿堂道:“江夫人不必煩心憂愁,家師明日必到,到時我也會幫着求情。”陸無情道:“謝謝花公子。”花滿堂“嗯”了一聲,道:“那我先告辭了。”陸無情看着花滿堂的背影隱隱感覺到一股愛意襲來。這股突如其來的愛意讓她措不及防,讓她愁上加愁。
一條黑影凌空飄落,開口便問:“可是陸無情?”陸無情答道:“是。”江盼趕忙跑到陸無情身後,這個黑衣人戴着一副十分可怕的鬼面具。
黑衣人拔劍出鞘道:“我是南宮教主派來殺你的,所以你死了化成惡鬼別來找我索命!”說完便刺。
陸無情右手一動,一枚銀針已經射出。那黑衣人未到近前,便倒了。陸無情感到可笑,這種庸手也敢行刺她。花滿堂疾步奔了過來,看到眼前一幕,愣住了。俄而道:“我尾隨這個黑衣人追過來,原來是衝著江夫人來的。他……怎麼暈倒了?”陸無情道:“他中了我的毒電銀針。”花滿堂“哦”了一聲,道:“讓我看看他的真面目!”說著走到近前,摘了黑衣人的面具。搖了搖頭道,“我不認識,江夫人可認識?”陸無情亦搖頭。花滿堂又問道:“他有沒有跟你說什麼?”陸無情道:“他說是南宮教主派來殺我。”花滿堂沉吟道:“難道府里有人給教主通風報信?這也太蹊蹺了。”陸無情道:“一會兒等他醒了,審審不就全知道了。”花滿堂笑道:“是呀。我去找根繩子,把這傢伙先捆上。”花滿堂走了,江盼道:“這太巧了,是不是叔叔派來的?”陸無情道:“不要瞎說!”
過了片刻,花滿堂果真拿着一根繩子回來了,親自把黑衣人捆了個結結實實。
陸無情走到近前,拔了銀針,又在黑衣人胸口上點了兩下,黑衣人便蘇醒過來。花滿堂一腳踩在黑衣人胸口上,喝問道:“誰派你來的?”那黑衣人愣了一下,才答道:“是南宮教主。”陸無情道:“她怎麼知道我在這裏?南宮燕在哪裏?”黑衣人支支吾吾半晌答不上來,最後道:“都是我瞎說的。”陸無情問:“那你為何要說謊,到底是誰派你來的?”黑衣人還是說不上來。花滿堂厲聲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不從實招來!”黑衣人支支吾吾道:“我……不能說!你們殺了我吧!”陸無情輕嘆了一聲,道:“你這又是何必!你走吧。”說罷給他鬆綁。花滿堂道:“江夫人,這也太便宜他了!”陸無情道:“算了。”黑衣人爬起身,轉身跑了。花滿堂笑道:“江夫人真是心地善良。”陸無情道:“他不再來就好了。”花滿堂道:“料想他再也不敢來了。”
一名丫鬟走了過來。花滿堂道:“該吃飯了,滿堂不打擾了。”說完走了。丫鬟走到陸無情身前道:“夫人,吃飯吧。”陸無情頷首。丫鬟道:“盼盼,你看給你帶什麼好吃的。”說著拿起食盒蓋子。三層的食盒,最上面一層放着花樣點心,還有一些水果。繼續道,“這是公子吩咐的。”陸無情道:“代我謝謝公子。”花滿堂對他們母子的好顯而易見,不管他出於什麼目的,她都要記下這份恩情。
陸無情午睡醒來,發現身邊沒了盼兒,朝窗外望了望——盼兒果然就在那裏練拳。她起了床,出了廂房,遠遠望著兒子。江盼臉上都是汗,可是還是兀自練個不停。陸無情有點心疼,道:“盼兒,累了就休息一會兒。”江盼道:“我不累。我要練好拳,給爹爹看。”一句話,陸無情的眼淚又下來了。她是個外表堅強,而內心脆弱的女子。她從小無父無母,沒有父愛母愛的痛苦,她深有體會,所以她不希望兒子像她一樣的命運,她要盡全部力量去好好愛他,但願可以彌補他缺失的父愛。可是,在他心裏缺失的父愛不是其他人的愛可以代替、彌補的。
江盼一套拳又一次打完。這次,他停了手,坐在地上,喘着氣。陸無情走到近前,蹲下身,給他擦着汗。江盼問道:“爹會跟我們回火靈島嗎?”陸無情道:“怎麼不會?”江盼感覺不會了,不過這話他沒有說出口,只感覺心裏好沉。他哀愁的表情,陸無情看在眼裏。若不是有人時不時說起他父親,他幼小的心裏哪裏懂這些,本該無憂無慮地快樂生活。假如不再有人提起他父親,天長日久,他也一定會忘掉這些,不再有煩惱了吧。自己都不堅強還怎麼要求兒子堅強?陸無情掛起笑,道:“別多想了,你爹最怕娘了,我一出現,他就老實了。我叫他回家,他一定會回家。回了家,就讓他陪你玩兒,天天陪你玩兒。”江盼道:“爹,為什麼不回家?”陸無情道:“你爹在天鷹教任職,不是說回來就回來的。其實,你很小的時候,你爹回來都抱過你,只不過你不記得了。”江盼“哦”了一聲,道:“我記得前年、去年都沒有回家,今年——”陸無情道:“今年一定回家,到不了年底,你爹就得回家。”江盼道:“那以後就不讓爹去了吧。”陸無情道:“那一定不讓他去了。”江盼跳起來,“嗷嗷”地歡呼着。陸無情心想解不了你的痛苦,就想方設法讓你開心。哄兒子開心,她自覺還有一手。
夜晚的到來是明天希望的開始。江盼累了,老早就睡了,睡得像個小豬。陸無情看着那把青銅劍,想起江穎曾經對她說過的話——我若無情無義就死在此劍下。他那時說得誠摯激情,令她感動無比。而今,他已是無情無義,她卻不願他死在這把劍下。他的命是兒子救的,但願他會救兒子。
翌日,陸無情和江盼靜靜地站房子前的空地上,望着一條樹林夾着的小徑。他們在等花滿堂派人來接他們去見花不香。快到晌午時,一伙人沿着小徑由遠及近。花滿堂走在最前,他身後跟着個中年人。中年人衣衫樸素,相貌也不算脫俗,不像個有身份的人。花滿堂道:“江夫人,這位就是家師。”花不香看了眼陸無情,問花滿堂道:“她是你的朋友?”花滿堂道:“是。她說她的夫君名叫江穎,跟本教副教主的名字居然一樣。”陸無情道:“貴教的副教主就是我的夫君。”花不香道:“這孩子的爺爺叫什麼?”陸無情道:“江雲,武林盟主。”花不香道:“我相信你的話。好了,徒兒咱們到前面再轉轉。”說著邁步便走。陸無情問道:“江穎在哪兒?”花不香停下腳步道:“你不要找了,他已經——”陸無情心中一驚,問道:“他怎麼了?”花不香道:“他已經墜崖身亡了。”陸無情鬆了口氣道:“這是假的,我早已知曉了。”花不香看了花滿堂一眼怒道:“這是怎麼回事?你連我都敢騙!”花滿堂道:“請師父恕罪,徒兒不這樣您怎麼會見江夫人?”花不香憤道:“糊塗!她跟你有何關係?你這樣做就不怕教主殺了你!教主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花滿堂道:“滿堂就算一死,也要幫助江夫人。”花不香滿腔怒氣道:“你真是氣煞我了!”陸無情道:“此事與花公子無關,請前輩莫要再責怪了。我只想知道我的夫君在哪裏?”花不香道:“告訴你,你也見不到。你真要找到了地方,教主殺了你易如反掌。所以我奉勸你一句不要找了。”陸無情道:“無論花前輩願不願意相告,無情都要找下去。我此生一定要見他一面。”說完拉着江盼往屋裏走。
“等一下!”花不香道,“你不去找,母子皆平安,你若去找,結果只有一個字——死。”陸無情道:“就算死,我也要去。”花滿堂道:“江副教主現在何處,還請師父如實相告。”花不香一臉難色道:“閉嘴!不能說,不能說,說了都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