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三春桃

重回三春桃

()“染笑,你終於露面了。”鳳依挑起眉尾,仍舊不緊不慢地踱到我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怎麼數日不見,你消瘦了這麼多?”

我笑了笑,拉了拉飄逸寬大衣擺,“弱不勝衣自有一股風流,我也是附庸風雅而已。”

“說辭倒是新鮮,”鳳依彎彎唇角,轉身坐回塌上,隨口問道:“染笑,自第一次見你,我對你總有種熟悉感,我們以前見過嗎?”

我往前走了幾步停在鳳依塌前,沒有避開他的視線:“哦?這樣鳳依公子與我真有一些緣分,我見公子第一面也有似曾相識之感。”

鳳依垂下眼,唇邊勾起一道笑紋,“也是,相識就是緣分。好了,你也知道我急着找你的原因,那位王公子攪地我十幾日不得安寧,不管你用什麼法子,送走他便是。三春桃本是尋樂之地,我不想因為任何原因失了原味。”

鳳依話里頗具深意,帶些提示警告的意味。我點點頭,心中另有思量,鑫涵那日聽了我的訴說后臉色突變,連夜便回了皇城,似是這位王公子來頭不小。鑫涵讓我想法設法留住人,而鳳依卻讓我趕緊送客,兩相較之……還是看情況。

廂房內傳來斷斷續續地琴聲,好似手指間無意識地撥動。我站在門口聽了片刻,接過小廝手中的茶盤,敲了兩下門。

琴聲歇了歇接着又響起,伸手碰了碰茶壁,我推門走了進去。連牆而砌的長榻上趴着一個紫袍身影,朱紅箏琴歪歪地斜放在床頭,一根象牙筷子戲耍般地滑過琴弦,發出斷斷續續的琴音。真是好生自在!我嘆了句,慢步走近。王公子托腮睨了眼我的腳,長長的睫毛動了下,淡淡道:“見你一面倒真需些銀兩。”

放下茶盤,我四處看了看,從牆角踢來一個小方凳坐下,正好與王公子齊高。“公子那日走地匆忙,在下不知哪裏擾了公子以為出師不利,自覺無顏,才避了數日。”倒了一杯熱茶,遞了過去,“聽聞公子尋我,在下真是受寵若驚,連忙趕了回來。”

王公子沒有理睬,隨手扔了象牙筷,慢條斯理地坐起身。我收回手,又倒了一杯呷了一口,半天後聽不到動靜,我抬起眼,王公子斜眼瞪着我。“公子,有何吩咐嗎?”我放下茶盞,頗識相地問道。

“脫衣服。”王公子沉默半天忽然迸出三個字,樣子並不像在說笑。

“好。”我眨眨眼,聽命地站起身,抬手伸向他。

‘啪!’胳膊被拍到一邊,王公子怒急紅臉,“不是我的,是你的!”

我揉揉胳膊,心中幾分好笑,當下又坐了回去,“公子要我脫衣服所為何?”

“只是欣賞****,三春桃不是****未滿之地嗎?本公子欣賞欣賞****有何不可?”

皺眉忍住笑意,這個王公子看似害羞卻時常冒出些讓人瞠目結舌的大膽之語。“公子對在下的身子好像很有興趣?其實三春桃立下這****未滿的規矩只是限在院內,公子若是有意,在下倒是願意隨公子出院一起共賞****,豈不妙哉?”

王公子皺起眉,蹙緊的眉峰似是在考慮。我看了眼床榻邊的靴子,雖也是精緻貴氣卻沒了上次的皇室圖紋,不動聲色地收回眼,我一邊等着他的回答,一邊想着和陌宸說好的回家時間。

“哼!”王公子終於發話了,“你倒真是太看得幾自己了,一個女伶竟妄想本……公子的……垂愛!”

“咳咳……”悶笑化成幾聲尷尬的咳嗽,我抬起眼,惶恐道:“在下逾舉了,望公子見諒,只是公子一而再再而三顯出對在下的愛護,才讓在下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如此……弄得如此……尷尬,實非在下之願!”

王公子臉色一僵,正要發火生生又給壓了下去,眯起眼看了我半天道:“既不是你所願,也拿些誠意出來,我剛說的,你照做便是。”

我眨眨眼,“公子怕是沒聽明白,在下已經回答了,****需共賞,除非公子願意帶在下出三春桃,不然在下怕是沒法兒讓公子如願了。公子也不必費力叫來鳳依公子,在下是外聘女伶,不歸他管。”

自覺今夜得不出什麼消息,我擱下茶盞站起身,恭敬地行了個禮,“公子可以考慮考慮,在下這次不會誤解公子的意思而羞愧避世了,敬候佳音。”

時至中暑,入夜了還有一些涼氣,身影拉長變短,腳下步子漸漸加快。募然,地上月影成雙,鼻尖嗅到熟悉的氣息。腦中忽然轉出前世的一首歌,旋律早已忘記,只記住了其中的幾句歌詞,‘早知道傷心總是難免,你又何苦一往情深……有些事情你現在不必問,有些人你永遠不必等……’

本是凄苦纏綿的歌詞,於我卻有幾分貼切,回過頭,陌宸小心翼翼地看着我,黑眸盛滿了擔憂。“我向你保證過絕對按時回家,你還要來親自捉人嗎?”彎起眼,我笑道。

陌宸點點頭,握住我的手,展顏道:“閑來無事,捉人解悶也是一件趣事。”

回到鑫涵準備好的民宿中,陌宸忙進忙出地張羅着熱水,夜宵。動作麻利地我插不進半會兒手,趁着他端葯來的時候,我逮着機會拉住他,“好了,別忙了,累着了怎麼辦。”

陌宸看着我喝完葯,這才疏開眉峰道:“我不累,府中大小事宜都被白管事搶着做去了,你和她說了什麼嗎?她忽然勤快起來,我還有些不適應。”

“恩……”我低眉笑了笑,拉下陌宸一塊兒坐着,歪在他肩頭道:“應是想像我一樣,儘早抱得美人歸。”

陌宸愣了下便悟了過來,“你答應幫她了?我看念塵早已心軟,只是拒絕習慣了,一看到白管事就有條件反射。”

“只是我們的白管事別的事精明,惟獨這件事愚鈍不堪,讓觀者都不忍睹視!”我誇張地嘆了口氣,陌宸低低地笑了出來,挨着的身子因着笑微微顫抖。我扭臉看了看他,好長時間沒見他笑出聲,心中喜悅難抑,改抱住他的腰,頭搭在他的肩頭:“好宸兒,多笑笑,我聽着開心,寶寶也會開心。”

陌宸頓了下,雙手覆在我的手上,“好,我更喜歡看你笑,你笑了我自然就會笑。”

心尖顫巍巍地晃了晃,我忍不住嘆了口氣。陌宸扭過臉,狹長的眼眸不安地盯着我:“為什麼嘆氣?”

“我在想,我一見你就會笑,你見我笑也會笑,這樣循序反覆,我們豈不是要一直笑下去,直到臉抽筋了為止。”苦大仇深地擰着眉,附帶着扯了扯臉做了個僵硬狀。

陌宸眨眨眼,半天眸里竄上一抹笑意,最終忍俊不禁地笑出聲,我得寸進尺地湊上去滿臉亂親,一邊不滿地控訴:“你看看,你又笑了!”

陌宸躲着我,笑聲越發琳琅,直到我堵住了那抹粉潤……第二次經歷生死,陌宸和我默契地選擇了忽略,回憶若是痛苦,不如多創造些當下的甜蜜。我看着陌宸笑地發紅的面頰,唇下更是甜蜜,輕輕柔柔地輾轉品嘗,細微溫存。陌宸半垂着眼,呼吸漸漸發燙,後仰頭退了開,“……休息。”

我看了看他通紅的面頰,腦中迸出鑫涵的提點,孕期的男子不能輕易撩撥。陌宸被我看地更加不安,密長的睫毛抖了抖。“……”我笑了笑,鬆開懷抱改拉住他的手,“好,走。”

等了幾日,王公子並沒有再出現,三春桃恢復了常景,因閉館更顯熱鬧,我也意外地聲名遠播,外人皆以為三春桃出了個絕世女伶,引來神秘貴公子出重金包館。鳳依和我說這些的時候,我正調着琴弦試音,手裏一抖劃出一個顫音,我按住琴弦止住,笑道:“我膽子小,可擔不起什麼絕世女伶的名號。”

鳳依聳聳肩,“擔不擔得起你已經擔了,今夜又有人開了包廂,你接不接?”

習慣性地搖搖頭,鳳依接着道:“那人說你一定會見他,說你欠過他一個人情還沒還。”

擰起眉,腦中搜索了番,除了念塵我似乎沒欠過誰的。想想我笑道:“都說人情債難還,眼下來個送上門的,我應該去瞧瞧。”

“你不是隱居世外,怎麼還會欠下人情債?”鳳依笑眯眯地點點頭,試探地問道。

“我不是生來就隱居世外,世外也非只我一人。”我鎮定地回道,鳳依對我的試探倒沒覺得有太多壓力,就算他知道了我的身份,明哲保身下他亦不會多說。

果然,鳳依沒有再多問,揮揮手便遣人送我離開。一路想着來人會是誰,直到看到一張陌生的臉,詫異了一刻很快收回神,我走到桌邊微微頷首致禮,“公子有禮。”

那人斜了我一眼,扯扯嘴角聲音十分沙啞粗糙,“不必多禮,坐。”

容顏陌生,可感覺異常熟悉,眼光落在他擱在桌面的手上,修長的指尖有薄薄發黃的老繭。正要細看時,那隻手縮了回去,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手給我。”

心中的猜測落實,我笑着伸出手,細細打量着這張陌生的臉,“只是數日之隔,快要認不出你了。”

念塵搭着我的手腕,不着痕迹地掃過我的臉,“彼此彼此。”清雋的眉峰漸漸攏起,收回手氣道:“知道你瞞着我一些,沒想到竟如此嚴重!”

我笑了笑甘願挨罵,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遞到念塵面前。念塵看了半響才接了過去,“救你的人是不是一個長地極美的婦人?”

“是啊,你怎麼知道?”我點點頭,隨即想到可能是陌宸已告訴了他,正要補充,念塵接着道:“應是花隨風花夫人,傳說中的神醫聖手,手法用藥都是她的獨門絕技,天性涼薄只為皇族看診。這次好在有她,不然你的命早就沒了,我可不想再看一次六年前的陌宸。”

“六年前的陌宸……”

“好了,過去就過去了,你現在心脈虛弱情緒不宜起伏過大。”念塵敲敲桌面引回我的注意力,“既是有花夫人,就按着她的藥方來。我雖不知你來此的原因,但還是要勸你儘早離開,這裏不適合靜養,眼下你最需要的是休息。再好的大夫也治不好一個不聽話的病人,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

粗糙沙啞的聲音十分刺耳,念塵似是有意折磨我的耳朵,執意不肯緩和幾分。聽着聽着我竟覺得這個聲音似曾相識,腦中電石火花間閃過一個念頭,我揉揉耳朵,乾笑道:“這個聲音似乎挺耳熟……”

念塵睨了一眼我,慢慢抬起手揉了揉嗓間,果然!這是我以前經常性的一個動作,那時嗓子受毒素影響,發出的聲音就是如念塵現在一般沙啞粗糙。“以前一不樂意,你也這般在我耳邊喋喋不休,我本不願提及此事,怎知你執意要給我添亂。”念塵彎唇卻沒有笑,眼光閃閃疑似閃過一絲氣惱。

念塵在生我的氣?我轉轉眼,左思右想回憶不起罪行……念塵站起身,“你回去告訴她,讓她別再做些無謂的事兒。”

總算明白了過來,宛白定是又做了什麼標新立異的事兒,忍下笑意,我跟着站起身叫住念塵:“每個人活地再好也不過百年光陰,她肯在你身上花掉十分之一的生命,其他不說,我相信心意是真的。”

念塵沒有回頭,後背僵硬地走了出去,我拉拉耳垂,嘆道:得罪誰都不能得罪念塵,報復的手法如此隱晦難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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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鹽相守(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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