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沈叔叔
沈之意這邊,確定風向轉變,暫時不用擔心網絡上的影響。
沈之意去看程廷葳。
程廷葳被關在昏暗不見天日的房間裏,比在南昭國待的環境還要惡劣。
沈之意打開門,程廷葳甚至被外面的光線刺得睜不開眼睛,抬起手擋了下外面的光亮。
慢慢適應了光線,程廷葳看着這個自己幼時便見過的人,眼眸中平波無瀾。
他小時候見到沈之意的時候,沈之意還不是中域之主,他那時候還是個年輕人,韜光養晦,令人諱莫如深的年輕人。
沈之意比他印象里老了很多,兩邊的鬢髮都白了。
也不知道是公務繁忙操勞導致,還是為了握緊手中權勢卻意識到年輕人即將從他手中接過權勢而不安導致。
“沈叔叔,很多年沒見了。”
小的時候,程廷葳便這樣喊沈之意,現在仍舊這樣喊沈之意。
沈之意看着程廷葳,涼薄的嘴唇翹起,“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看着木木冷冷的樣子,卻格外的會說話會看人眼色。在你小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
“謝謝。我還需要繼續努力。”程廷葳看着沈之意,神情不卑不亢。
面前這個人,是中域手握重權的人,也是囚禁他的人。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沈之意看着面前的程廷葳,想起了二十年前的自己,“我在你這個年紀,沒有你這樣的成就。而且你的成就不僅是你自己的成就,而且有利於中域的每一個普通人。”
“沈叔叔,既然你覺得我還有些用,為什麼要把我關起來呢?我在外面,豈不是對中域更有用?”
沈之意輕笑了一下,“到了我這個年紀,小年輕的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已經沒有作用了,我很清楚我想要什麼?”
“你想要什麼?”程廷葳故作不懂的問道。
“這個中域,只有在它是我的中域的時候,我才能好好的守護它。如果中域屬於別人,我沒有義務也沒有權利去干涉它的未來發展。”
“你在這個位置上待了十幾年,還不夠嗎?”
“不夠,永遠都不會夠。”沈之意搖頭道,“當人已經握住了令人痴迷沉醉的權柄,又怎麼可能捨得放手?”
“這就是人性嗎?”程廷葳看着沈之意,言語和神情之中都透露出失望。
沈之意笑,“對,這就是人性的貪婪。已經得到手的,我又怎麼可能輕易拱手讓人?”
“你年紀大了。”
“可我並沒有昏庸,我還能做出準確的判斷和決策。”
“你所謂的準確的判斷和決策,是將一個致力於將自己的人生和理想融入國家發展的人囚禁起來?”
沈之意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道:“我只是為了中域更長遠的未來。”
“沈叔叔,你真的老了,你的這個決策太過荒唐。”
“事情尚未到蓋棺定論的時候。”沈之意絲毫不為所動,“這世間永恆不變的道理,唯有成王敗寇四個字。如果我贏了,史書將有我來書寫。”
“可你怎麼看都沒有勝算。”程廷葳盯着眼前看起來仍舊儒雅睿智的中年人,眼神里說不出是遺憾還是難過,“你囚禁我,便無法佔領道德高地。一個德行有虧的人,怎麼能夠得到別人的信任和支持。”
“我不需要他們的支持,我只需要葉家的退讓。”
程廷葳看着眼前的人,覺得荒謬而哀傷。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小時候,他小時候第一次見到沈之意,他的父親告訴他,這是一個偉大的男人,他有着無限的雄心壯志,且他能實現自己的雄心壯志。
之後的十幾年裏,程廷葳並沒有關注沈之意所做的每一件事,但他感受到了沈之意所做的那些事,給他生活帶來的影響。
他的創業更加自由,他的思想有了更大的發展天地,他擁有了一個實現自己天馬行空想法的絕佳環境。
這些,都是眼前這個人慢慢改變社會造就的。
他很難想像,當一個人的年紀慢慢增加,閱歷和智慧都逐漸增長之後,卻會被同樣與日俱增的慾望所壓倒。
以致於失去了判斷能力。
“就算沒有葉家,還會有張家李家王家。”
沈之意不以為意,“現在能與我抗衡的,只有葉家。”
“就算沒有張家李家王家,你也會老,會死。”
沈之意笑起來,“程廷葳,我知道你致力於研究的東西。人永生不滅,這或許是很遙遠之後的事,但通過藥物治療等等手段,讓自己活得更久一點,我覺得還是能夠實現。”
“但這仍舊改變不了你會老會死這一點。”程廷葳強調道。
沈之意伸手去摸程廷葳的臉,卻被程廷葳躲開。
沈之意不以為意的收回自己的手,目光清冷平淡的看着程廷葳,“你現在還年輕,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明白。會老會死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那是和會失去手中權力一樣可怕的事。我在這個位置,能夠得到一切我想得到的東西,包括延長我的壽命。”
程廷葳看着沈之意,眼神中充滿了憐憫。
一個尚在中年的男人,卻因為感受到歲月無情,而開始恐慌自己有限的生命,讓自己的餘生都在和歲月賽跑中度過,為此變得愚昧,為此不折手段,為此丟掉了自己的初心。
他沒有辦法不去同情這個他曾經敬仰過的男人。
沈之意厭惡極了程廷葳的眼神,伸手捂住程廷葳的眼睛,“不要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
“沈叔叔,你害怕我同情的眼神,是因為你自己也能感受到,你值得同情。”
沈之意咬牙切齒,“你有什麼資格同情我?”
看不見光,程廷葳索性閉上眼睛,平靜的說道:“或許因為我天性莽撞,也或許因為我還年輕,我並不害怕死亡,也不害怕失去……”
“不害怕失去?”沈之意打斷程廷葳的話,言語之間充滿了嘲弄,“如果你真的不害怕失去,又怎麼會千里迢迢跑去南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