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質問

第16章 質問

老先生倒是淡然,沒被這問題嚇着,只想了想而後道:“江洋大盜雖凶,然朝廷仿其制式造了這沙船,使巡軍得以順利出沒其間將其制服,恰如秦漢使漢兵以匈奴之馬克敵一般,皆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此乃朝廷高明之處亦是沙船之功、匠人之功!”

這一番話下來,老先生順勢博得陣陣掌聲,唯獨蘇鷗若沒聽出這話多麼在理。

這幾年下來,雖然她一直沒出過門,但書卻是讀了不少,在她看來,前朝匈奴之所以難擋入關,乃是因匈奴人擅馭而非只因馬好,現如今朝廷能蕩平盜寇乃是因巡軍擅操船艦而非只因船好。

雖說她是個熟識船務的,卻是個有一說一的性子,聽不得將這所有的功績都算在沙船上頭。

因而,在一眾熱烈中,蘇鷗若皺着眉頭不覺搖頭的樣子便顯得與眾不同起來。

老先生目光掃至蘇鷗若處,面色有些不悅:“這位學匠這番凝眉重色的,莫不是對老夫的話存疑?”

被這麼點了名,蘇鷗若微微一愣,向來耿直爽朗的她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哦?哪裏不對?”老先生追問了一句,面色又沉了幾分。

誰都知道京裏頭來的師傅們向來氣性兒就高,暫不說這資歷深厚的老學究,就是那些頗有點學問的學者都多多少少有架子,一般容不下這些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隨便質疑。

只可惜這個道理從講習堂來的人都有所耳聞,唯獨蘇鷗若不知,便這麼不知不覺地撞在槍口上了。

現如今這個為船匠唱誦功德的老學究竟然被這麼個小矮子給質疑了,還是當著這麼多新晉匠人的面,老先生的臉上自然是掛不住了。

蘇鷗若出門出得少、場面也見得少,加上是個沒什麼眼力見的人,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而且一開口就停不下來。

“匈奴之長在於善馭而非獨馬之功,巡軍之長在於擅操而非獨船好,如何能將蕩平盜寇之功算到匠人的頭上呢?先生此話偏駁了。匠人之責便是做好自個兒手上的活兒,功名利祿之類的皆在身後,若是拿着本就該盡本分的差事邀功論賞,豈不白瞎了自己心誠的手藝?說到底造船的不過是個匠人,跟着官兵、衙門爭個什麼功?有那閑功夫倒不如學好用好,造艘能傳萬年的好船傳下去豈不更好?”

……

蘇鷗若一開口蘇常就開始皺眉頭,待她把話說完,蘇常的臉徹底青了……

“你……”老先生一時有些氣竭,氣得鬍鬚見根兒地立了起來。

還沒等他開口,方才因着老先生的話氣宇軒昂的年輕匠人們便齊齊質問了起來。

“你這傢伙,如何能這般滅我匠人之風?”

“這太平盛世難道就沒咱們匠人之功了?這些年官兵衙門邀的功多了去了,就算在咱們頭上記上一功哪又如何?”

“不錯!雖說咱們沒上戰場,但這出征之船是咱們造的,沒了這船巡軍如何揚眉鼓氣於風浪之中?何必拘泥?”

……

蘇鷗若有些懵,頓覺自個兒跟捅了個馬蜂窩似的,而且還是個不祥的馬蜂窩。

隨着年輕匠人的質問聲四起再到眾人莫名的義憤填膺,蘇鷗若一時慌了。

蘇常原本攔在蘇鷗若身前,卻不曉得何時被圍觀的人給擠到了邊上去。

“小……”蘇常隔着人想要喊自家小姐,卻發現沒法兒開口,情急之下想到了盧臻洋,自覺自個兒罩不住這場面,得趕緊把盧公子給尋來才是!

這一走,蘇鷗若更是成了眾矢之的。

見人越來越往自己這邊靠過來,蘇鷗若退了又退,終被逼到了一方角落裏。

“你們這是做什麼?”蘇鷗若微微抬頭看向高過自己人頭的男子們,微微蹙眉但卻眼神堅定道,“但凡我話有錯你們指出來便是,何故如此圍攻?再則,我也沒覺着自己話錯在哪兒了……”

“還說自己沒錯?!”領頭的一個男子開了口,抬手便打算去擒蘇鷗若的衣領,嚇得她雙手護着自己趕忙躲到了角落裏。

“眼下躲什麼?方才不是挺能說的嗎?”領頭男子反問了一句,惹得其他人跟着嘲笑起來。

蘇鷗若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架勢,慌亂和驚恐徑直竄上了腦袋,最後只得哆哆嗦嗦地蜷縮在角落裏,腦子裏一下子全空了,眼淚也被逼了出來。

“好好的講學鬧得跟莽夫鬥毆似的,現如今這體統都不要了?”

正當蘇鷗若無助之際,一個清朗的、略顯熟悉的聲音從她頭頂上飄過,有人撥開人群走了進來,而後將自己罩在了一個高大的身影之下。

老先生面色一驚,趕忙跑過來作揖,客氣道:“八少爺您怎麼來了?”

眾人見老先生對眼前這年輕人客氣有嘉,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雖不知此人是誰,但能讓老先生如此敬重,八成是個有身份兒的,故而也跟着作揖。

“榮師傅,您今兒這課講得熱鬧啊,我要是再來遲一些,豈不是能見着大打出手的場面了?”年輕男子說著,把手裏輕扣的黑檀木緞面扇用力啪的一聲打開,面色不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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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航海之鷗若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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