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黑暗世界(上)
第三天清晨,天終於放晴了,碧藍的天空萬里無雲,但是凌森的心情已經陰鬱、焦躁到了臨界點,他真想把整個小鎮翻過來找到簡凝,徹底問個清楚。
“吱呀”,木門開啟,三天未見的身影終於出現了。
“凌森,你的臉色真夠難看的,沒人陪你無聊了嗎?”簡凝無視凌森銳利的眼神,還心情十分愉悅的調侃他。
凌森舉起手中的日記,“你知道這是什麼,你卻並沒有阻止我去看,所以你還在迴避什麼?”
“在我們正式談論這件事之前,我要還給你一樣東西。”簡凝依然笑盈盈的,語氣神秘的走向凌森。
“把手給我。”簡凝伸出右手,“不要那副總想把我吃掉的表情,把手給我。”
凌森有些許遲疑,他不知道那本日記是不是真實的,如果是,那麼他一直在和什麼人打交道?可是他現在退卻,就會失去知道真相的機會。
“好了,別婆婆媽媽的,這可不像你的風格。”簡凝說著一把抓住凌森的手,語帶嬌嗲的說道,“看着我的眼睛。”
她眼中的霧氣,跟日記里描述的一模一樣。
凌森剛這麼想着,一陣頭暈目眩,腦海中湧現出一幕幕靈異驚悚的畫面。
這就是他遺忘的記憶嗎?在他將陳雪救出來以後的記憶。
簡凝周身涌動着帶着火花的黑色霧氣,眼睛一片死寂的漆黑,她從神父的身體裏剝離出另一具火炭般的軀體,那就是骨雕,附身在神父身上的那個邪靈。然後所有的一切又全部消失了!
這跟日記里,簡凝從藍泰斌繼母身體中剝離出一個男人軀體的描述一模一樣,所以她和日記里的簡凝是同一個人?
凌森已然回神,他直勾勾的盯着簡凝眼中的黑霧向瞳孔收縮,直到恢復如初。
“好了,有什麼問題你可以問了。”簡凝坐下,優雅地交疊雙腿,十分乖巧的模樣。
凌森從震驚中回過神,問道,“之前的案子真如你所說,是骨雕用獻祭巫術召喚了九頭邪鳥?”
“是。骨雕只會術法,但九頭邪鳥可以同時蠱惑很多人,不把孩子交給她的人,都會失去心智,像動物一樣。”
這就解釋了他們非人的行為,凌森又問:“為什麼從頭到尾不見九頭邪鳥。”
“她只想要孩子。你在我家見到的那個女孩,給療養院的曉梅送去了解蠱的東西,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是自殺了。”
“女孩?解蠱的東西?”凌森喃喃自語,忽地恍然大悟,在療養院探視曉梅的嬌小短髮女孩就是在簡凝家看到的那個落汐,解蠱的東西……“難道是那枚古錢幣?”
“沒錯。這很奇怪,不應該失敗的。而且事後我再也找不到一丁點九頭邪鳥的蹤跡。”
“那曉梅和王剛,為什麼抓撓的指甲都壞死了?”
簡凝聳聳肩,“這點我也不清楚。”
凌森擰眉,還是有疑點,但簡凝看起來並不像是故意隱瞞,“這次的案子呢?還有1920年的案子,都是伯奇乾的,但是手法差這麼多。”
“這點我也一樣不清楚,他們跟之前的風格確實不同,十分謹慎迂迴。”簡凝也很疑惑,如果只是為了血祭,為什麼要搞得這麼複雜。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是故意讓案件能夠合理結案?”凌森納悶極了,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對,我相信很快案子就能破。但是其餘27個人的噬夢巫咒必須要解開,否則他們依然會自殺。”簡凝說著晃了晃手中的袋子,“雲之將耳鼠草製成了粉末,只要混在他們的飲品里就可以。”
凌森深呼吸了一下,他有點不敢相信自己一個無神論者,竟然在和一個身份神秘的女人討論這些事情。
“好吧。然後是日記中提到的血祭,目的是什麼?還有死者們畫的圖案,我腦中的那個圖案,都是什麼?”這兩個問題在日記中隻字未提,只在現在的案子中出現,肯定有別的意義。
“這個說來話長了。”簡凝打了個哈欠,看起很疲憊的樣子。
凌森當然看出了簡凝的狀態並不是很好,可是還有一個巨大的疑問要搞清楚,“你不是慕小語,在她失蹤的那一年裏你取代了她,她在哪裏?”
簡凝展開笑顏,“凌森,你知道你最讓我佩服的是什麼嗎?”凌森更關心的是案件的疑點和他人的安危,其實他的內心已經接受了超自然的事實,包括對她也有一定的信任,不像藍泰斌,凌森並不懼怕她。
確實是時候攤牌了!
簡凝一步步緩緩走近凌森,一股涼意襲來,“你很有正義感,擔心別人的安危比自己的還要多。”
凌森眉頭緊鎖,她是在暗示他多關心一下自己的安全嗎?這有絲威脅的味道,“你就是她?”
簡凝眸光幽深,句句逼問,“如果我說慕小語一年前就死了;如果我說我不僅取代了慕小語,還取代了沈雨濃;如果我說你前天見到的慕小語的外婆,其實是我從已故沈雨濃懷中救出來的;如果我說我就是1920年的那個簡凝……”她的眼神犀利無比,緊盯着凌森問道,“你怕嗎?”
凌森怔怔無語,雖然他也是這麼推斷的,但是親口聽她說出來還是相當震驚。
簡凝不等他回神,繼續說道,“沈雨濃生下了孩子,但是她並沒有幸免於難,我只來得及救下她的孩子,然後取代了她,你在藍泰斌日記里看到的簡凝,就是我。”
凌森不知道自己是心跳過快,還是停止了跳動,他感覺自己頭皮發麻,腦子裏嗡嗡作響,可簡凝卻不打算讓他有一刻放鬆。
“還有慕小語,她兩年前自殺了,我在冥域裏注意到她的死魂,一直在夜橋徘徊,沒想到她竟然是沈雨濃的後代,一個私生女的家族……”簡凝說到這裏,眸光黯淡,語氣中的情緒複雜難辨。
“夜橋?冥域?”凌森再次聽到無法理解的詞語,眼前的這個女人絕不是人類!
簡凝看向凌森,他是個意志堅強的男人,可他真的能接受真相嗎?
“你真的想知道?”簡凝向凌森投去“你確定”的詢問眼神。
“是的,告訴我!”凌森不是毫無懼怕,但是他不會退縮。
簡凝審視凌森許久,他篤定的眼神絲毫未變,神秘性感笑容又出現在她的嘴角,“凌森,這可是你自己想知道的,並不是我要佔你便宜。”
什麼?占什麼便宜?凌森疑惑不解,簡凝卻婀娜多姿用雙手攀上他的肩膀,絕美的臉蛋近在眼前。
“你干什……唔……”她幹了什麼?
冰涼柔軟的唇瓣在他的唇上輾轉,下一秒,靈巧的舌頭探了過來,與他交纏着,她竟然舌吻他!
凌森伸手想要把簡凝推開,現在是接吻的時候嗎,這個女人真是夠了。
但凌森卻動彈不得,他明顯感受到了口中的一絲涼意,不像一開始溫暖的觸感,倒像是一條滑膩冰冷的蛇在口腔中遊走。
一陣惡寒從背脊升了上來,也就在此時,簡凝退了回去,笑容之下還帶着點幸災樂禍的意味。
“你在幹嘛?”凌森啐了一口,噁心的感覺還是揮之不去。
“你不是想知道冥域是什麼嗎?”簡凝收斂了笑意,一本正經地示意凌森看看周圍。
他們不還是在雲之的吊腳樓里嗎?
等等,不對,為什麼所有的東西都變得灰濛濛的,他記得窗帘明明是淡藍色,現在竟然變成了黑灰色?
為什麼這麼安靜,之前還能聽到河水拍打石頭的聲音,還有遠處遊客們在河上泛舟唱歌的聲音,現在為什麼一點都聽不見了。
凌森衝出屋子,眼前的一切更加詭異!
剛剛明明還是清晨,現在卻如此漆黑,天上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是一片純黑色,散發著灰色的光。
而每天潺潺流動的河水,現在完全靜止不動,就像是泛着銀光的黑色鏡面。
他再回頭去看,木色的吊腳樓完全變成了黑色,簡凝站在那裏,靜靜的,沒有聲響。
凌森呼吸急促,這絕不是他所熟悉的世界,這裏沒有一絲絲生氣,他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感覺。
以前去參加同僚的葬禮,到處都是黑白色,人們穿着黑白色,靈堂的佈置也是黑白色,還有裝着遺體的棺材,也是黑色的棺木、白色的絹花……
對,沒錯,就是棺材,他覺得自己像是在一個棺材裏面,這裏到處充斥着壓抑的死亡氣息!
“這是什麼地方。”這或許是凌森這麼大以來,第一次感受到真真的恐懼,戰慄的感覺要比那些詭異的案子強出百倍千倍,他能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但是他控制不住。
簡凝緩緩走向凌森,她看到他退後了一步,她知道這一切根本不是普通人類所能承受的,但她依然向前走着,直到凌森被逼停在那黑色鏡面般的河水旁。
“這就是你想知道的冥域,我的黑暗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