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身份成謎
凌森坐在車裏，帶着墨鏡，像極了跟蹤潛伏的特工，不過他確實是在注視着一個人。
簡凝從她的豪華跑車上下來，抱着一大盆怒放的月季花，今天的她看起來就像一個朝氣蓬勃的大學生。
這裏應該是她的外婆家。
當年為了幫助簡雲渡過難關，老人家把這個鬧市中的清凈小院抵押給了銀行。一年前，慕小語改頭換面，從了母姓，以慕家最大股東的身份重新贖回了這座小院。
凌森看到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婦人出門迎接着外孫女，臉上也是笑開了花，簡凝摟着老人的肩膀十分親昵。看來，這對祖孫的感情非常好。
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現在的她和昨夜判若兩人。
“簡凝，我們先從眼前的問題開始。”凌森掛了藍宸的電話，又恢復了他慣有的冷靜和淡漠，“這盆栽到底有什麼古怪？我夢裏的姦殺案和何明的自殺有什麼關係？”
簡凝的嘆息幾不可聞，眼前這個男人的專註與執着比當年的藍泰斌更勝一籌。
她沉默許久，就在凌森覺得這次談話又要無疾而終的時候，她輕輕說道：“凌森，這盆花叫“噬夢草”，在古籍的記載中它叫“懷夢草”，懷抱着它睡覺，夢中的事情就會應驗，而且會讓人在睡夢中去做他們清醒時不會做的事情。而高翔，他死於自己的黑暗面。”
凌森認為這個回答不僅沒有解決問題，反而讓他有了更多疑問，“你的意思是說，高翔曾經目睹那個女人被虐殺，但是他沒有幫忙，所以這樣的負罪感是他自殺的原因？”
簡凝聞言冷笑道：“你把人類想的太好了。”
什麼意思？人類？難道她不是人類嗎？
“凌森，你還有太多的東西沒有看清楚，這一次我不會逃避你，我只希望你多一點耐心。”簡凝直視凌森的眼睛，心裏也在權衡着該怎麼解釋才能讓他更容易接受。
“還有27個人要死，你讓我耐心點？”凌森一想到這麼多人命懸一線，又開始煩躁起來。
“不，我不會讓他們死的。”簡凝有些急切地說道，他握住凌森的手，堅定地看着他：“我們不會讓他們死的。”
1920年，因為她的無能死了23個人，但這次不會了，這次她已經佔得了先機。
她的手還是那麼冰涼，就像從來沒有暖過一樣，但卻讓他的心漸漸平靜下來，“第三個死者何明家中的盆栽是你拿走的？心理診所的女接待那麼配合也和你有關嗎？是你讓她把這兩盆花交給我的？”
“對，是我，還有郁磊。你肯定發現了何明的案發現場和其他兩個人不一樣。”簡凝難得的直面回答讓凌森非常意外，她的表情也是難得的正經，她繼續說道，“那是因為何明解放了自己的黑暗面，所以'噬夢'失敗了。”
“為什麼要幫助我，為什麼要幫助警察？”
“因為我和郁磊不可能同時去保護27個人。但是你們做得到，剛才藍宸不就已經證明了嗎？”
她說的沒錯，刑警隊對於這樣的大案是非常重視的，願意不惜一切資源去破案。
凌森繼續問道：“為什麼上一次讓我忘記，現在卻告訴我這些？”
簡凝起身，跪坐在凌森對面，兩手覆在他的手上，粗糙、有力、溫暖的一雙手，又是她要賭一次的時候了，“因為我願意再相信一次，我相信你是特別的。你會讓我失望嗎？”
凌森從來沒有看到過簡凝這樣的眼神，充滿不安和期待，她非常在乎這27條人命吧，凌森從這雙眼睛裏看到了真誠，這是第一次她的眼睛裏沒有神秘，只有全然的真誠。
“但是，你幾乎沒有給我解答任何問題。”凌森聲音低沉，他無法確定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如何去合作，她完全沒有說明他為什麼會失憶，沒有說明“噬夢”究竟是什麼，沒有說明“黑暗面”與自殺案件的關係，更沒有說明那個圖案有什麼含義！
“凌森，這一切的真相併不在你認知範圍內，如果我直接告訴你，你只會把我當做瘋子。”簡凝自嘲的笑笑，又說道：“我很多年前已經犯過這樣的錯誤，這一次我希望我們都能耐心點，我不打算再瞞你，但是也不打算和盤托出，我需要你自己去發現真相。”
她這是什麼意思？他什麼都不問、都不做，真相難道還能自動找上門來？
一陣“噹噹”聲拉回了凌森飄遠的思緒，而敲車窗的人正是簡凝。
“我昨晚說讓你自己發現真相，你今天一大早就跟蹤我啊。”簡凝語氣俏皮，示意凌森跟她走。
凌森下了車，乾咳兩聲，有點尷尬，剛想開口就被簡凝打斷，“至少一個上午，別跟我提那事，我想好好陪陪老人。”
簡凝介紹他是一個“警察朋友”，老人看他的眼神卻有些怪異，在寒暄中，臉上還一直帶着慈祥的笑意。
凌森蹲在小花圃里松着土，干點活也總比被人不停打量要強。
“小語啊，這孩子不錯，真的只是朋友啊？”老人拉着簡凝的手，兩個人在花藤的陰涼下面說著悄悄話。
簡凝微微一笑，“外婆，是朋友。”
老人臉上的笑意有些黯淡，簡凝本想安慰幾句，郁磊卻打來電話。
簡凝皺眉，肯定是很嚴重的事情，否則郁磊絕不會挑這個時候打電話。
簡凝走到一旁，老人看她表情凝重，一時半會也講不完，就起了小心思，“小凌啊，你過來。”
凌森一頓，這語氣讓他有點發怵，但還是很禮貌的坐在老人身邊。
“你跟小語認識多久了？”
“不到一個月。”凌森如實回答，但是老人的笑意更深了。
認識不到一個月就把人領到這裏來，還說只是朋友，老人心情轉好，猶豫了一下，又問，“你知道小語的身世嗎？”
“知道。”雖然不明白老人家為什麼問他這個，但他依然乖乖回答。
老人心裏更樂了，決定告訴凌森一件大事，“小凌啊，我問你，你介意一個都是私生女的家族嗎？”
什麼？凌森有點懵，都是私生女的家族？
老人看他表情驚訝，有些緊張，這孩子雖然外表看起來比小語老了一些，但是高高大大，規規矩矩的，以她幾十年的經驗，人品錯不了，得撮合撮合才行。
“我的母親是吳佩孚和川江女首富沈從霜的私生女，叫沈雨濃……”老人的話匣子打開了，講述了一段堪稱傳奇的故事。
沈從霜，容貌絕色，聰慧異常。由於沈家男丁稀少，僅有4個女兒，最小的兒子還在牙牙學語，而未滿14的長女沈從霜便參與家族生意，18歲時羽翼漸豐，在家族中已有自己的一派勢力。19歲時，與年輕的曹義錕未婚先育，且一直未曾迎娶，為此險些被家族另一派迫害，而她手段非凡，不僅沒有失勢，還一舉清除異己，最終獨攬家族大權。
1916年，曹義錕受命再次入川，想要迎娶已經35歲的沈從霜，並有意與女兒沈雨濃相認，卻被沈從霜拒絕，“曾經你棄我母女於不顧，今日想要大婚迎娶也好，骨肉相認也罷，不過是想要我身後的沈家財力，我可以如你所願，但面子上的功夫就免了吧，不要打擾我與雨濃的生活，她從不知有你這個父親！“
1920年中，直皖戰爭一觸即發，皖係為斷曹義錕財力支持，在沈家老太爺百歲大壽，全族悉數到場之時，火燒沈家，無人倖免。
曹義錕聞訊驚怒之餘，不僅內心有一絲惋惜之情，辜負了從霜，從未與女兒雨濃見過一面，而沈家一族卻因他遇害。
然而，一個月後，有個自稱沈雨濃的女子前來認親，說是母親從霜將沈家秘密財產的藏匿地告知與她，囑咐她逃出去后直奔北京尋父。她給曹義錕帶來的是大量真金白銀，並非常低調的主動要求隱瞞身份，改名簡凝。
但早在這之前，也就是沈雨濃認親之前，她就已經與家僕相戀有了身孕，也正是因此她被安排在了別院沒有出席壽宴，才保住了兩條性命。
沈雨濃生下的孩子就是眼前的老婦人，也同樣是未婚先孕生下了簡雲簡露這對雙胞胎姐妹，而慕小語又是簡雲和慕振軒的私生女！
“如今，小語用了我祖母的名字，連性格都與祖母十分相似，也好，祖母是個堅強的女人，我希望我的小語也能堅強。”老人潸然淚下，顯然是想起了簡雲和慕小語的悲痛遭遇。
凌森也不知道怎麼安慰，正為難着，一個爽朗的男聲響起，“外婆，我來看你啦，小語來了嗎？小語！”
簡凝早已打完了電話，她卻沒有打斷外婆給凌森講故事，此時看到大刺刺邁進小院大門的男人，眉毛一挑，心想:還真是時候。
“哎呀，陽陽來了，快過來見見小語，你們有八年沒見了吧。”
被叫做“陽陽”的男人確實長相陽光，但是他的興奮勁在看到一旁的簡凝的時候頓了頓。
“你是小語？”眼前的漂亮女人跟他印象中的瘦弱女孩完全無法重合，即使一個人再怎麼女大十八變也不能變得連整容都做不到吧。
他很確定外婆沒有老年痴獃，她不可能認錯自己心愛的外孫女，可是眼前這個女人是誰？
“你不是小語，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