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玉失竊(四)
()大概是去博物館的時候精神太過緊張,現在一放鬆下來,張誠很快就睡沉了。白吾泱悄悄下了床,從床頭背包里拿出一小截黑色的細繩,就閃進了浴室。
關上門,用打火機把那截細繩點燃了。
明明看上去只是一截普通的繩子,但點燃之後冒出的火竟然透着絲絲詭異的黑色,像矇著一層黑煙一般,但卻又聞不到煙霧的嗆人味道。
白吾泱一直拿在手裏等他燒完,彷彿那火完全沒有能力灼傷他一般。
而隨着繩子的燃燒,旁邊的空氣又有些模糊,接着,跟前一天晚上一樣,那個身着黑袍的人慢慢地顯現了出來,等到繩子完全燒成灰燼,那人身體的透明感也全然消失了。
那人看見他,竟然難得地先皺了皺眉頭:“怎麼?還要躲在這兒叫我出來?”
說著逕自開門往外看了看:“你這兒還真是越來越熱鬧了。”
白吾泱伸過手去重新把門掩上:“鬼玉讓你們的人拿走了。”
“我們的人?”那人頓了頓,接着綻開一個微笑,“哦,你是說死人。”
白吾泱沒有否認,接着開口:“你能不能……”
話說到一半就沒有說下去,那人瞭然地點點頭:“開口求個人就這麼難?我們都這麼熟了……放心,在一起糾纏了這麼久,我也想快點把這事兒完了。我會快點幫你查一下。希望來得及。”
“謝謝。”白吾泱沖他點點頭,拉開門出去,順手又把那人關在了浴室裏面。
“喂,拆橋不用拆的這麼快?”門裏的那人嘟囔了一句,身子又漸漸低消失。
白吾泱跟沒聽到似的,走到自己的床邊坐下。
摸黑行動了這麼久,眼睛早就適應了周圍的黑暗,床上小殭屍的睡顏清清楚楚的映入他的瞳孔,連微微撅着的小嘴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看了他一會兒,本來面無表情的白吾泱竟然變得神色複雜起來,手慢慢地探向嚴凌世的脖子,慢慢地收緊……
睡夢中的嚴凌世大概也感覺到了他的觸摸,小鼻子不舒服地皺了皺,但還沒從香甜的夢裏醒來。
白吾泱的手越收越緊,一向淡定自若的他手上竟然也有了些顫抖。
“喵嗚……”睡在旁邊床上的皮小蛋不知道夢見了什麼,喵喵地叫了一聲,白吾泱渾身一震,手猛地從小世的脖子上收回來。
小世的脖子上已經有了一點淡淡的紅痕,而他還是沒有絲毫轉醒的跡象,不過一直撅着的小嘴這下張了開來,呼哧呼哧地猛喘了幾口氣,口水都流了出來。
白吾泱緊緊攥了下拳頭,在他身邊躺下來。
很久都沒有過太多感覺的胸腔,竟然漾起了好一陣不平穩的激蕩。
張誠再醒來的時候,皮小蛋還在他枕頭邊趴着睡得呼呼的,昨晚也不知道究竟是睡着的還是嚇暈的。
習慣性地想伸個懶腰,瞬間就被腰臀間傳來的酸痛給硬生生地把睡意全都扯了下去。
看來昨天那兩下還真是沒白摔,張誠嘶嘶地抽了兩口涼氣,扶着腰從床上坐起來。皮小蛋被他的動作吵醒,輕巧地竄到了他大腿上。
張誠往旁邊床上看過去,小世還睡得挺熟,白吾泱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
心裏咯噔一下,張誠心裏第一個念頭就是,不會東窗事發,那小子畏罪潛逃了?
不顧屁股上的酸痛,張誠一個激靈就從床上竄了下來,皮小蛋喵嗷一聲竄到他的肩膀,爪子緊緊地抓住他的衣服穩住身子。
“啊……對不起小蛋,哥哥把你給忘了。”張誠拍拍它的頭,接着也看見了衣帽架上白吾泱的幾件衣服。
就算畏罪潛逃應該也不會慌亂到連收拾這幾件衣服的空也沒有?張誠暗鬆了口氣,接着又覺得自己的反應太過激烈,不禁有些失笑。
慢慢地又坐回床上,拿起手機看看時間,已經八點多了,他竟然一覺睡到現在。
本來還想早點兒偷溜回去的,現在看來是少不了一頓好批了。
張誠沒精打采地重新趴回床上,皮小蛋這次直接竄到了他腦袋上撓他頭髮。
門喀拉一聲打開,接着就傳來一陣肉盒的香味。
張誠跟腦袋上的皮小蛋一齊扭過頭去,白吾泱提着飯進了房間。
他竟然是去買飯了,真不像這麼主動的人。
“我還以為你走了。”張誠下巴在枕頭上擱着,出口的聲音也有些瓮聲瓮氣。
白吾泱把用一次性小碗盛的粥放在床頭柜上,開口道:“明天就是第五天。”
“啊?”張誠愣住。
白吾泱把買來的油條跟肉盒也都放下,站直了身子看向他:“那天說好的,他在我這兒呆五天。”
張誠很慶幸自己剛剛沒有看見飯就撲上去,不然肯定要噴他一臉粥。
那天說五天也只是為了應急,沒想到這傢伙竟然記得這麼清楚:“這個……已經到了嗎?”
白吾泱沒有回話,坐着床邊掰開一雙一次性筷子開始吃飯。
張誠垂死掙扎:“那個……明天我是該回學校了沒錯,但是我跟別的老師住的一間公寓,有點不太方便……”
“你應該也在市區住?能不能再寬限兩天?我去找個房子。”
“……”
“就兩天……”
“……”
“實在不行,一天也可以……”
“……”
白吾泱充耳不聞,依舊慢條斯理地小口吃飯。
“喂,你這人也太無情了,就不能看着這兩天我跟着你出生入死吃苦受累的份上再幫幫小忙?嗷——”張誠看軟的不行,頓時也有點來氣,把皮小蛋從腦袋上扯下來,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但很快就來了報應,剛起了一半就嗷嗷叫着扶住了腰。
白吾泱手上的動作終於頓了頓,視線略向他手正扶着的地方。
張誠看見他的動作,更加誇張地呻吟了兩聲:“我現在負傷了知不知道?自理都不行,怎麼讓我邊找房子邊照顧他?而且,我屁股痛還不是因為你!”
白吾泱收回視線:“最多再三天。”
“你個不負責……嗯?你說什麼?”張誠反應過來白吾泱話里的意思,不由自主地頓在原地。
白吾泱不說話,繼續喝粥。
張誠也不怕冷場,自顧自地揚起個大大的笑臉:“哈,我聽見了,三天是!嗯嗯,可以可以,小泱真乖。”
“……”
“呃……不好意思,誇小世誇習慣了……”張誠嘿嘿陪着笑,“你不跟家人一起住?”
白吾泱的動作又停頓了下,才搖了搖頭。
“嗯,那還好交代一些。”張誠點點頭,繼續發問,“都認識這麼幾天了,還不知道你是幹嘛的,應該還在上學?”
白吾泱扭頭看了他一眼,繼續搖頭。
這種單方面的對話還真有些小小的尷尬,但所幸張誠已經多少習慣了他的沉默,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張誠繼續開口:“那個,我是市三中的語文老師,教高二的。”
“……”這種反應的意思大概是,對他的職業完全不感興趣?
靠,這樣也沉默的太過了?張誠在心裏暗咒,但因為是自己有求有人,也只能繼續陪着笑臉:“那個,鬼玉被別人偷走了,你要怎麼辦?去找他們要嗎?”
“嗯。”沒想到白吾泱這次終於開了金口,雖然只是小小的一個音節。
“他們是誰?真的是鬼?會給你嗎?你不會有危險?”張誠好奇心瞬間被挑了起來,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白吾泱好像沒了回答的閑心,又開始一語不發的默默吃飯。
“你非要那個不行嗎?有危險的話就不要去了,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不就行了?”張誠同學很符合中國老百姓話嘮的本色。
白吾泱又是搖了搖頭,等張誠以為又不會聽見他的回答時,竟然緩緩開了口:“我一定要找到鬼玉。”
口氣里透出來的認真讓張誠忍不住仔細朝他看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長得太好看,就連他吃飯的姿勢都讓張誠忍不住想到“優雅”兩個字。
而那明明面無表情的臉上,竟然讓張誠感到一絲若有似無的悲戚。
張誠捶了捶額頭,肯定是這兩天經歷的事情太多,腦子也有些不清楚了。
兩個人的氣氛變得好像有些奇怪,張誠站起來走到另張床邊,把依舊睡得小鼻子一扇一扇的小孩子拍醒:“小世,起床吃飯了!”
小世咕噥兩句,翻個身又想繼續睡,被張誠直接拎起來朝浴室走去。
嚴凌世小朋友趴在他的肩膀上悠悠轉醒。
白吾泱扭頭看向他們兩個,嚴凌世睜開眼睛,正好對上他的視線,迷迷糊糊地對他咧嘴笑了一下:“小泱叔叔。”
白吾泱僵硬地扭回頭,握着筷子的右手卻禁不住又有些顫抖。
“臭小子,抱着你的是我,醒過來就叫他,打你屁股!”張誠氣哼哼地聲音從浴室里傳出來。
“哎呀,爹爹說了,屁股不能隨便給人摸的!”
“……”
白吾泱聽着他們的話,嘴角竟然不自覺地朝上彎了彎,但很快那抹笑就又僵在嘴角,眼神都變得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