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鐵馬冰河皆是你
周不染盯着蘇凌的頭像看了許久,十分糾結。在網上認識的朋友應該不要緊吧,請他幫忙也不損害他什麼利益,畢竟他前兩天已經跟他女朋友分手了。
於是她把剛才刪掉的字重新打了上去,指尖在發送鍵上停留了很久,終於按了下去。
“我們在一起吧,可以官宣的那種。”這是她給蘇凌發的消息。
她在不安地焦急地等着,明明五分鐘,卻感覺過了一個世紀。
終於蘇凌回了她的消息“對不起,你知道的,我剛跟那女孩分手,如果轉眼跟別的女孩子在一起,會被人議論的,雖然我不怕別人說我渣男花心,但是我怕他們說你是第三者,對你進行言語攻擊。”蘇凌這樣解釋道。
說起蘇凌,不得不提他跟前女友的流言蜚語。據說,那個女孩追了他將近一年,他硬是沒回應。
終於,在他跟他舍友玩真心話大冒險的時候,他選到了大冒險,他的舍友為了好心湊成一段姻緣,讓他捧花點蠟喊喇叭,在女生宿舍樓前表白。他也玩得起,二話沒說,照做不誤了。
然後倆人在一起了三天,女孩提出了分手,理由是“跟想像中的樣子差距太大”,其實只有內部人士知道是蘇凌故意冷落人家女孩,拒絕一起看電影,吃飯的一系列情侶該開展的活動。
人家提分手倒是答應的爽快,連反悔的餘地都不給,人家想約他在操場見最後一面,說會等到他來為止,他也沒有答應去。從此他在T大有了斬花聖手的美譽,不近人情,不憐香不惜玉。
確認過眼神,是一個不想談戀愛,不愛找麻煩的人。以前感覺他是樂於助人,溫柔體貼的知己,是因為他沒有拒絕過她。
“好吧,我去請別人幫忙,只是其他人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不太好意思說,只有你是我認識的T大的本校區的人,算是網友,不面不算尷尬。”周不染又快速的加了一句,“以後打遊戲,我們還是好搭檔”。
畢竟,蘇凌是操作天秀的T大電競之光。也是周不染很少看得上的遊戲打的不錯的人。
蘇凌很快發來了消息“幫忙?你說的在一起是假的嗎?這是怎麼一回事,可以告訴我嗎?”
周不染本來不願與人提起她的故事,可壓在心裏太久了,她忍不住想找個人傾訴一下。而恰巧他問,而恰巧他們在現實中不認識,於是她跟他說起了事情的經過。
高中三年,商凈業是對她最好的人,只是她自己配不上那樣的愛情。商凈業強大的家族背景,令他在意的人都深處危險之中,那是個死局。
去年的填報志願並不是意外,今年自然也不能讓他追隨而來。
周不染很慫,她不想往後餘生都過的戰戰兢兢,沒有自由。並且,她也不想成為商凈業的軟肋。至於這兩者之間哪一個比例重一點,她也不知道。
六月明明是一個燥熱,澎湃的季節,她的心卻沒有一絲溫度,一絲波瀾。彷彿在一年前或者更早,早到她們初識,他們的結局便註定了,一個往東,一個向西,根本不可能在未來有任何交集。
雖然商凈業說過,他可以為了她,放棄家族,與她隱姓埋名,平平淡淡的度過一生。可是,在她看來,一個男生為喜歡的女孩放棄掉一切,這很不理智,很不商凈業。
這些做法只存在於言情小說中,於現實而言,毫無意義。
蘇凌雖然冷漠,可是真夠哥們兒“可以跟你假扮情侶,你向我白,我答應你,就這樣截這段對話發給你說的那個人吧。你跟人表白了,說明你愛上別人了,他應該就死心了吧”
周不染說了句謝謝,就隨便發了一句情詩“天不老,情難絕,心如雙絲網,中有千千結”發出去才覺得好熟悉。
仔細一想,原來是她與商凈業去民宿度假時,看到一個好大的蜘蛛網,商凈業就念出來這首詩。可能那時候,他就是心有千千結了吧。
然後周不染又加了一句“以前不懂這句詩的意思,現在是你讓我懂了這愛情好美,你能跟我一起織一個網嗎?”。
蘇凌回了“即使這個網是一個陷阱,我也願意跟你系一萬個死結,牢牢套住你我。”周不染把他們之間這一些看似告白的截圖,保存了下來。
一直到很晚,她估計到商凈業睡了才把截圖發給了他,並在後面加上來她思慮已久的傷人又傷己的話語。
“今天我向我喜歡的人表白了,剛好他也喜歡我,算是相互暗戀已久吧,然後我們就在一起了。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你也別來找我了。各自歡喜,勿念。”
雖然在腦海中打過草稿,當她發消息的時候還是語無倫次,亂的一塌糊塗。
周不染髮完消息就沒有看手機了,她不敢看,她怕保持不了她的最後的決絕。
宿舍已經熄燈了,有一點亮光投到了她眼前,那是她上鋪的老大在玩手機,不過這一點光拯救不了眼前的一片黑暗。
大概看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一直在笑,笑的床都晃。突然感覺她與這世界格格不入。笑容不是屬於她的,因為那個年少無知,肆意妄為的女孩已經隨着與那人的離別而消失了。
外面下雨了,打在窗子上,對面樓的燈光照進來,能看到亮晶晶的雨滴。風吹雨打的聲音淅淅瀝瀝的,在以往她是最愛聽的,因為可以使她心安。
現在她有些心煩,亂七八糟的想着以前的事情。迷迷糊糊,不知道睡著了還是清醒着。
這是Y市的一處景點,彩虹谷,一個可以憑藉本地證件免費進入的聖地。她來過這裏許多次了,知道一條隱秘的小道可以直接入谷,不用經過擁擠的,還需要排隊的大門。
這天,她依舊是悄悄入谷的,可能因為地勢原因,現在天空中正掛着一道淡淡的彩虹,她來這裏就是為了來畫彩虹籠罩下的彩虹谷。
可能因為這裏多雨,所以彩虹谷有很多精緻的小亭子,五步一亭,十步一閣,以供避雨。不知道什麼原理,又通常低處建亭,高處建閣。
她擺好畫板,坐在閣前一個小石墩上,要畫的是極目望去的一草一木,一樓一閣。她喜歡從高處往下望的感覺,高高在上,彷彿整個世界都是她的。
鉛筆在宣紙上摩擦的沙沙聲,很讓人安心,她在專註的畫那個八角亭,當她畫完那頂層的雷公柱的時候,猛然發現亭子裏面坐了一個人。
那人身穿白色襯衣,大概是因為在捧着書看吧,總給人一種安安靜靜很舒服的感覺,真真應了那句話,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周不染覺得,那一定是一個非常好看的男孩子,通身散發著很特別的氣質。沒有人不想去認識一下這般賞心悅目的人兒。
放下手中的筆,從林間一條小道一路向下走,因為茂密樹林阻擋了視線,所以當她走到亭子前時,亭子裏的人已經不見了。
她在惋惜的同時又感到可笑,那樣一個謫仙人,大概是她畫畫太累出現的幻覺,應該是不存在的。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緩緩地走到她的畫板前,繼續完成她的創作。
不過在計劃之外,畫中的亭子裏多了一個身着白色襯衣的男孩。
周不染回到家中,母親告訴了她一個消息,她被博苑實驗班錄取了。按理說,她的中考成績只能夠去博苑最普通的班級,一定是母親找了關係,走了後門。
人家都說,只要進了博苑的實驗班,就基本等於進了重點大學。博苑是一所官辦民助高中,與Y市其他八所高中相比,師資力量,校內設施,生源等都更加佔優勢。因此周不染也就欣然接受了。
報到那天是九月一號,人特別多,學校大門口都被堵的水泄不通。周不染拚命地擠了進去在學校佈局圖前找高一一班,在腦海里記下學校結構,然而東拐西走,她還是迷路了。
她總是這樣,明明是很簡單的路,她也分不清東西南北,更何況這一天陰雲密佈,看不到太陽。她大概是在高中校園裏迷路的第一人了。
走到的地方越來越荒涼了,目測應該是學校後山的小樹林,幾乎看不到人,除了前面那個人。只見他帶着黑色口罩,把半個臉都遮起來了。
周不染的內心其實經過一番掙扎。這裏就他自己,怎麼看都不像好人,但是秦路痴覺得還能怎樣,不能一直被困在這裏。於是喊了一句“朋友,知道怎麼去博學樓高一一班嗎”。
那男生看了她一眼,“跟着我走吧,我帶你去”。說著轉身就走,絲毫沒在意周不染會不會跟他走。死馬當做活馬醫的周不染,快步跟了上去。
大概十幾分鐘,終於看到了高一一班的教室,她向裏面找瞅了一眼,同學只到了幾個,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聊着天相互認識。
周不染走到最後一排南面靠窗的位置上坐下,沒想到剛剛帶路的口罩男孩坐到了她的旁邊,周不染挺尷尬的,找到教室以後忘記跟人道聲謝了。
她笑着從口袋裏摸出一根棒棒糖,對那人說“謝謝你啊,給你糖吃,橙子味的”。
那人接過了糖,但是沒有立即撕開包裝袋去吃,只是靜靜的坐着。
過了幾分鐘,那個男孩子趴在桌子上,大概是要睡覺了。周不染心想,這男的是坐在這裏咋不走了,看桌洞裏黑色的包,她同桌應該有人了。
但是,她不知道怎樣開口讓這個男生走,周不染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那男孩子的胳膊,那人抬起頭來,眼中有些許疑惑。
周不染裝作很不好意思的說“朋友,你不能在這裏睡,這裏有人了,你也是高一新生吧,畢竟高二高三還沒有開學。你去班級報道了嗎,要不你先去教室佔個位置?”
那人噗嗤一下笑了出來,雖然戴着口罩,但是真正的笑是可以從眼睛裏看出來的。他笑的眼角都彎了下來,像月牙,眼睛一閃一閃的,彷彿裏面有星星。
“這個位置就是我佔得,同桌,認識一下?我叫商凈業,你呢”。
這是記憶中的商凈業,可是他還沒有摘下口罩,她就醒了,夢總歸是夢嗎。周不染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凌晨一點半。
為什麼老天要讓她半夜醒來,與其夜闌卧聽風吹雨,她寧願鐵馬是你,冰河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