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章 陰影之下
不過賀川柏不主動說,我也懶得問。
回到房間后,我便讓賀川柏把身上的衣服換下來,交給酒店管家讓拿去客房服務部乾洗。
因為他衣服上有股子濃郁的香水味道,那是陸清歌身上的味道,我聞着心裏不舒服。
吃過晚飯後,我因為乘坐飛機有些累,洗過澡后早早便上床睡覺了,賀川柏也陪着我提早上床。
雖然躺在床上,可因為有心事我一點兒睡意也沒有。
賀川柏躺在我身邊,也沒睡着。
我們兩人在黑漆漆的房間裏,睜大兩隻眼睛望着天花板沉默不語,各懷心事。
過了很久,賀川柏才開口問我:“你睡了嗎?”
“沒有。”
“你姐姐今天向我提出一個要求。”
我漫不經心地問:“什麼要求?”
我心裏清楚地知道,陸清歌提出的要求斷然不會很簡單,否則一向敢說敢做的賀川柏,不會如此難以啟齒。
“她讓我在剩下的幾個月裏陪着她。”
我心裏咯噔一下,沒想到陸清歌居然會提出這種無理的要求。
我問:“怎麼陪?”
“以愛人的身份陪。她說她之前年輕不懂事,仗着自己的小聰明,傷害過我,這件事讓她十分愧疚,難以釋懷。在生命最後一段時間,她想和我重新開始,體驗一下真誠的愛與被愛的感覺。”
這倒是她的一貫做法。
只是不知她什麼懂得愧疚了。
我反問道:“她還說什麼了嗎?她也傷害過我,有沒有說對我有愧疚?還有你爸爸,一個病危的老人,已經失去意識,卻成了她報復我和你的犧牲品,失去了生命,她對他有愧疚嗎?她有沒有提到怎麼彌補我和你爸爸?”
“白芷,她得的是絕症,沒有多長時間了,短的話五、六個月,長的話,也就一、兩年的光景。”
我聽出賀川柏話里暗含責怪。
我語氣不帶一絲感情地問道:“這麼說你想答應她?”
“我沒有理由拒絕。”賀川柏的語氣十分堅定。
“既然你已經做出決定了,幹嘛還要徵求我的意見?她本就是你的至愛之人,而我,不過是她的影子。”我自嘲地笑了笑,“你陪你至愛的人走最後一段路,理所當然,不是嗎?”
我明知這種時候我應該大度,可還是控制不住的小肚雞腸起來。
我做不到像聖母那樣心懷大度與慈愛,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一個有七個多月身孕的孕婦,有自己的情緒。
說實話,我真的很討厭陸清歌在這種時候,提這種無理的要求,因為這種時候提,賀川柏根本就沒法拒絕她。
黑暗中,賀川柏伸手握向我的手,將我的身子摟進他的懷裏,低聲問:“生氣了?”
我用力抽回手,從他懷裏挪出來,翻了個身,背對着他。
賀川柏頓了一下,繼續說:“她還說,等她死後,會將她名下所有財產贈予小玖。遺書她來M國前就已經寫好了,並且交給律師做了公證。下午在醫院時,她把遺書與名下所有財產的明細交給了我,等她離開這個世界之後,遺書便正式生效。”
陸清歌確實聰明,如果她說把她名下的財產贈給賀川柏或者我,我們都不會要,但是贈給小玖的話,我們就沒辦法拒絕了。
如果她說她拿她名下所有財產換賀川柏陪她走最後一段路的話,賀川柏斷然不會答應,因為這是一種交換。
但她並沒硬性提出,而是換了種做法,換成她提前饋贈。
她這樣做,賀川柏非但不好拒絕,還會覺得欠了她一份人情。
賀川柏這人一向重情重義,有恩報恩,即使陸清歌不把名下財產贈予小玖,賀川柏都有可能看在他和陸清歌的舊情上答應,更何況陸清歌還這樣做了。
陸清歌真是把賀川柏的性格摸得透透的,我自愧不如。
我沉默了很久才回道:“你自己看着辦吧,這是你們兩人之間的事,跟我無關。”
賀川柏朝我的身旁挪了挪,從背後抱緊我,手放在我的肚子上輕輕地撫摸着,低聲說:“我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你現在是最需要我的時候,可陸清歌她剩不了幾個月了……”
“和我比起來,她更需要你對嗎?行,明天我一個人回國就好了,你留下來照顧她吧。”我雖然語氣平靜,可心裏卻起伏洶湧。
要很努力地控制情緒,才不會發怒。
“等你生遠潺時,我會去陪你。”
“不必了,許煙洲會陪我。”我冷冷地說道。
賀川柏原本輕撫我肚皮的手指頓時僵住了,“你生我的孩子,讓許煙洲去陪,成何體統?”
賀川柏的語氣十分生氣。
我漠然地說:“別忘了,我現在的身份是陸清詞,陸清詞是許煙洲的法定妻子,妻子生孩子,丈夫陪同理所當然。”
“你到時來M國生孩子,醫院我會提前給你安排好。M國的無痛分娩技術是世界最先進的,會讓你少受很多罪。”賀川柏的語氣帶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安排我來M國生孩子,正好方便他兩處跑,倒是挺會安排的。
我拒絕道:“國內的無痛分娩技術也很成熟了,我在國內生就好,不勞您費心了。”
賀川柏把唇湊到我耳邊,聲音調柔說:“不乖了是不?就按我說的去做。陸清歌已經是一個將死之人了,你還跟她爭什麼?”
這男人為了陸清歌,居然難得一見地放下身段來哄我。
我自嘲地笑道:“她雖然是將死之人,可她以後會永遠活在你的心裏。而我,有可能永遠都要活在她的陰影之下了。”
這應該也是陸清歌報復我的一種方式吧。
雖然表面上看,是我贏了,可是陸清歌死後,她會永遠在賀川柏心裏佔據一席之地,這位置無人能取代。
因為死者為大,人們總是習慣性地記得逝者的好,把她的優點無限地放大,自動忽略她所有的缺點。
時間久了,也就變成了男人胸口上的硃砂痣。
賀川柏沒了耐性,敷衍道:“好了,睡吧,明天再說。”
我心裏清楚地知道,明天再說不過是個緩兵之計,不管是明天還是後天,賀川柏決定的事沒人能更改得了。
一想到接下來的時間,我要同陸清歌兩人一起分享賀川柏的呵護與關愛,就覺得心裏堵得慌,甚至陸清歌有可能會一人獨霸着賀川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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