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胸有成竹
王氏又驚又怒，一時被氣的頭昏眼花，卻怎麼都不肯相信眼前這一幕。
老太婆定是暗恨她教訓四丫頭，被下了面子，絕對不會真不管不顧，任由臭丫頭傳出輕浮之名！
這一手不過就是拿住她看重香爐，想讓她給個台階下而已！
可眼看着人都要走沒影了，顯然不是欲擒故縱的手段，王氏就算不想信也得信了。
且想到老太婆的最後一句話，王氏被氣得昏沉的腦子立時一凜。
嘶，不對啊！
老虔婆下的可是封門令，就憑對方那有名的，頑固如茅坑裏臭石頭的脾氣，以後她豈不是真沒法登門了？
她是不想再來這寒酸的地方了，但到手又飛了的翡翠香爐，日後豈不是也都再沒了拿到的可能？！
想到這，王氏再顧不得思考其他，當即跳起直追就要轉入後堂的祖孫倆，大聲喝道：“慢着！你們，這事兒……三嬸就不怕四丫頭名聲盡毀，日後無人敢娶？！”
王氏本急的語無倫次，可一眼看到淡然的蘇汐月後，死死壓在心中的怒火，盡數化為差點兒衝口而出的叱罵。
但好在她最後一絲理智尚存，明白若再毫無顧忌的譏諷辱罵蘇汐月，那香爐只怕被毀了砸了，剩下的碎末都不會讓她沾到一分。
所以到了嘴邊的話，王氏硬轉成了看似好心的提醒。
但她那尖銳的聲音與扭曲的表情，任是懵懂孩童都能看出她的本心，及其中的濃濃惡意。
不過，王氏此時也不在乎是否被人看穿了。
因被這股怒火一激，此時她的腦子終於又能順暢運轉，且在這瞬息已想出了一個堪稱絕妙的法子。
即使今日她真被掃地出門，也有信心讓老太婆主動交出香爐來！
因有了這樣的底氣，王氏越發鎮定，說話的語氣也再次尖酸刻薄起來。
“哎呀，三嬸如此一意孤行，怕也是和三房的門風有關了。三嬸做祖母的都不在乎四丫頭的名聲，更不把族裏的意見放在眼中，我一個侄媳婦哪裏敢多置喙？三嬸可真想好了？那侄媳婦我也就不在這兒討嫌了。”
王氏見柳老夫人只皺眉冷冷看着她，面上卻不見一絲猶豫與動搖，蘇汐月更是連個眼神都欠奉，她便心知今日是當真沒有轉圜餘地了。
為了不落到真被趕出門的下場，王氏也算識趣的，一扭身，不再多話的迅速溜了。
柳老夫人倪視着王氏背影，冷哼了一聲，心中卻忍不住暗自嘀咕。
這王氏前後態度轉變這麼大，莫不是日後要鬧么蛾子？
不行，她要早做提防。
這樣想着，柳老夫人抬手示意蘇汐月繼續扶自己回屋，心中卻再埋怨自己這老寒腿實在誤事兒！否則一個箭步沖回屋裏后，她豈不就能立刻問清孫女，今日究竟發生什麼了？
但任柳老夫人內心活動多麼豐富，她的步子邁得那叫一個四平八穩，儀態萬方。除了步度慢些，當真看不出有老寒腿跛腳的毛病。
由此也可預見，即使柳老夫人腿腳康健，只怕也做不出飛奔等不顧儀態的事來。
而在柳老夫人心中早已百轉千回時，蘇汐月只安靜的穩穩扶着祖母，僅在轉身的瞬間望了眼堂屋門口處仍在晃動的棉簾，眼神中一派瞭然與平靜。
祖孫返回後院正房時，三房唯一的丫鬟點翠，正在門口處，急的團團轉圈兒。
她之前給堂屋裏上過茶后，就返回正房照顧生病的小姐，和後來下學回來的小少爺。
但小少爺睡着后，小姐卻又醒過來了，人看起來還有點怪怪的。
之後，更是和她說了沒幾句話后，就飛奔着沖了出去。
小姐明明不怎麼強壯，又還在病中，可她竟被遠遠甩在後面，直到堂屋門口，才堪堪將人趕上。
但彼時，小姐已經入內，哪裏是她一個丫鬟能入內橫加干涉的？
在門口停了片刻，沒聽到老夫人的吩咐，也沒見小姐有出來，她又擔心小少爺醒了找不到人害怕，這才不得已返回了正房。
可自回來后，她這心裏就不踏實，更是在屋裏待不住。
不知現在堂屋中的情況怎樣了？小姐的身體能不能撐住？老夫人還生不生小姐的氣了？
老夫人嘴硬心軟，可小姐被老夫人的嚴厲嚇到了，又總躲着老夫人……別在老夫人氣頭上又惹老夫人傷心，那樣小姐只怕要被罰的更重啊……
正不知第幾遍惶惶的猜測時，點翠一抬頭，恰巧就看到蘇汐月扶着柳老夫人迎面走來的一幕。
雖然距離有些遠，看不清面容，但那般平和的氛圍，兩人又都是氣質儀態出眾的美人。
就那麼乘着清冷月輝，緩緩走來的樣子，竟像極了誤入凡間的仙子一般。
而相比於欣賞這難得的美景，點翠卻只感動的淚如泉湧。
她六歲時被還在京城的蘇家買下，預備給剛生產的少夫人使喚。所以，這麼多年，直到如今小姐已過豆蔻年華，她也算是看着小姐長大的。
兒時的小姐，就極喜歡這樣粘着老夫人，祖孫笑鬧其樂融融的一幕，好似還在眼前。
自從少夫人過世，老夫人自覺要肩負起教導小姐之責后，老夫人越來越嚴厲，小姐也越發拘謹，祖孫倆有多少年沒這麼親近啊。
更不用提，自蘇家返回祖籍后，要融入關係龐雜的大家族，老夫人和小姐間竟越發像陌生人一樣了。
點翠以前甚至都曾暗中遺憾，只怕今生都再見不到這對祖孫能有其樂融融的一幕了。
但眼前的這一幕，已讓她心中鬆了一大口氣。
雖然現在還遠稱不上其樂融融，但此刻的祖孫倆，能願意接近彼此，就已經是一件極好的開端了。
就在點翠暗中不住抹淚時，蘇家祖孫已來到近前了。
“點翠姐姐這是怎麼了？可是在外面等我們，被凍得狠了，所以哭鼻子了？”
蘇汐月雖看到點翠暗中抹淚的動作，也看清對方淚光盈盈的雙眼和淡紅的眼角，卻因那忍不住上翹的嘴角判斷出，點翠的心情應該還不錯。
所以，才有了這一句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