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迴光返照的告白
李血皇此時此刻的狀態也沒好到哪去，他的臉色看上去比平時更加蒼白了幾分，胳膊上那道傷口觸目驚心，血肉已經開始發黑了。
他捂着傷口，回答道：“那匕首是鳳卿炎的羽毛製成，帶着業火，灼燒靈魂。這種傷口本就不容易癒合，又被傷重了要害。對不起，我也沒有辦法。”說完他便沉沉低下了頭。
“不是還有柳蕭淺嗎？當初你怎麼救我的，難道就不能救救我的媽媽嗎？”夏崇明邊哭着，邊說著，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滴又一滴的落在了蘇錦的身上。
蘇錦緩緩睜開雙眼，用孱弱的語氣對夏崇明說道：“傻孩子，世間哪有那麼多靈丹妙藥，這是我的劫數，人自有一死……”
“可是媽媽！你……你不能這麼早就離開我……您還沒有好好陪在崇明的身邊……您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忙您的工作……為什麼不能多陪陪我……為什麼要離開我……”夏崇明趴在了蘇錦的身上，嗚咽着。
李血皇望着母女二人，心中不知作何想法。他搖了搖頭，道：“蕭淺那離這兒太遠了，可能我們還沒將阿姨送到蓬萊仙島，她的靈魂就已經消散了……”
“我不聽！”夏崇明將耳朵捂住。她何嘗不知道李血皇說的這些？如今在她的眼中，蘇錦的周身散發著點點白光，正在向空中發散，這些都是蘇錦的靈魂，蘇錦的靈魂正在逐漸消散。
忽然間，在夏崇明的痛哭聲中，蘇錦忽然坐起了身來。她原本慘白的臉忽然又變得紅潤，手上忽然有了力氣。蘇錦溫柔地笑了笑，撫摸着夏崇明的額頭道：“崇明，對不起。一直以來，我都忽略了你的感受。”
“媽媽？你……你這是……”蘇錦突如齊來的好轉讓夏崇明止住了哭聲，她抬起頭來看着蘇錦那紅潤的面龐，傻樂兩聲，猛地將蘇錦緊緊抱住，欣喜若狂地說道：“您沒有事了？對不對！太好了……太好了……”
可是在場的其餘三個人中，沒有一個人像夏崇明一樣欣喜若狂，素魂只是在一旁安靜地哭着，而李血皇卻低語了一句：“迴光返照……時間不多了……”
蘇錦看了一樣正在施法的申申，向他投去了一個眼神，示意他不要再繼續為她進行無謂的治療了。申申的大眼睛中透着蘇錦慈母般的樣子，蘇錦雖然外表看上去有了些許好轉，可是她的眼中已經沒有了高光，已經是死人般的眼神了。
他遲疑了片刻，終於還是趁夏崇明不注意，悄悄撤去了手中的治療術，緩緩放下了雙手，乖巧地盤做了一旁。
蘇錦用手一邊又一邊的摩梭着夏崇明的頭，將夏崇明抱在懷中，安撫着悲傷的女兒，對夏崇明說道：“崇明，媽媽有話要對你講。”
“媽媽你說，我在聽。“夏崇明將頭靠在了蘇錦的肩膀上。
蘇錦笑了笑，開始回憶道：“記得那年，我和你爸因一次偶然相遇。那個時候你爸看上去又年輕，又帥氣。那個時候，完全就沒有想到他竟然是古董店的老闆，一個看上去又頑劣甚至還帶了點痞氣的男人，竟然是做古董生意的。”
“媽媽，為什麼突然提起爸爸……”這麼多年以來，蘇錦從未如此細緻的向夏崇明描述過她曾經的丈夫，也就是夏崇明的父親——夏啟清。夏崇明甚至都快要將夏啟清的名字忘記了，上一次見夏啟清，還是在她上小學的時候。
蘇錦並沒有回答夏崇明的這個問題，而是繼續說了下去：“沒想到，一個是修道世家的女兒，一個是古董世家的兒子，我們兩個後來居然能走到一起。剛和啟清在一起的時候，我過上了短暫的普通人的生活。我們每天在古董店內守着，我為他檢查店中古物，我們總是有很多可以交談的共同點，那種逍遙自在，悠閑的生活真是讓我流連忘返。我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最正常最平凡的幸福，沒有爭鬥，沒有廝殺，只是過着屬於我自己的生活。”
蘇錦沉浸在了甜蜜的回憶中，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夏崇明，都開始認真聽了起來，聽完蘇錦想要講述的故事。
“父親在知道我要和啟清在一起的時候，是反對的。我知道，父親對我寄予了厚望。從我兒時他便全心全意地培養我，將我培養成修鍊奇才，為的就是在將來的某一天，能將紫月閣交與我的手中。可是，他從來都沒有問過，我究竟想要什麼，我究竟喜不喜歡修鍊，而不是適不適合修鍊。或許，我現在也是步了他的後塵吧！這些年來，我替你做了太多的決定，卻從來沒有問過你一絲一毫，你……有沒有怪過我？”
夏崇明用手抓着蘇錦的衣服，說道：“不，我沒有怪過您，媽媽，既然您沒事兒了，那我們就快走吧！”不知為何，她的心底開始湧起一種不好的預感，讓夏崇明想要趕快離開這裏，蘇錦的話，聽的她心中越發沒底。
夏崇明想要起身，但卻發現自己根本就無法動彈。蘇錦抱着她的力氣大的出奇，讓她留在了原地，夏崇明有些焦急，剛要開口，卻聽蘇錦說道：“你沒有怪我就好，當我懷上你的時候，我便有一個願望。這個願望，我直到現在都還記得。”
蘇錦吸了口氣，她能感覺，自己說話開始變得費力了。但是她卻並沒有將身上的無力感顯露出來，仍然語重心長地在夏崇明的耳畔細語道：“我希望，我的孩子將來能夠獲得一份最簡單的幸福，過上最簡單的生活，擁有着最簡單的人生；我不希望她有多麼大富大貴，只希望她能夠在社會中立足，找到一份穩定輕鬆的工作；我希望，她能找到一個好的歸宿，能遇到對的人，不要經歷感情中的挫折；我希望，她不要再和靈界有任何瓜葛，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個普通人……”
“媽媽，別說了……”夏崇明又哭了起來，為什麼蘇錦偏偏要挑這種時候說這些話？她忽然感覺到蘇錦開始變得越來越輕了，那些發散的白光似乎又要在蘇錦的身上出現。
蘇錦的臉上一直過着慈祥溫柔般的笑容，她鬆開夏崇明，仔細端詳着夏崇明，笑着說道：“看我的女兒長得是多麼的漂亮，這長相都不知道究竟遺傳了誰。”
她的手撫摸着夏崇明的臉頰，忽然停留在了夏崇明的左眼旁，蘇錦皺了皺眉頭緊接著說道：“真是造化弄人……可是我從不後悔，我的每一個決定，都不曾後悔過。我不後悔當初執意要和啟清在一起；我不後悔當初拋下了一身的功夫，做一個普通人；我不後悔將你生下來，獨自一人養你長大成人。你是我的驕傲，我……”
“媽媽，我明白，我都明白，我明白您的用心良苦……求您，不要再說了，我們快點出去吧，我給你找家醫院，把您治好……”夏崇明眨着眼睛，看着面前的蘇錦，蘇錦剛剛有些好轉的臉色，此時此刻盡然黯然失色。
一行淚從蘇錦的眼角滑過，她一手握着那尊玉雕，另一隻手緊緊攥住夏崇明的手。她當然不想離去，她所說的那些願望，都還沒有實現，她是多麼想讓夏崇明過上安穩的生活，她想要親眼看着自己的女兒走婚禮的殿堂，看着她穿上雪白的婚紗，看着她組建幸福的家庭，看着她懷孕生子……
可是這些，她應該都不會再看到了。
蘇錦拭去眼角的淚，凝望着夏崇明，淡淡地笑着說道：“我知道，那些都是我的願望罷了，你有屬於你自己的人生。我做再多的選擇，也沒有辦法改變你的命運，因為只有你自己，才能對命運做出改變。以後……一切都由你自己來決定，而我……我……”
“不，媽媽！不要走！不要走！”蘇錦身邊忽然白光四射，一片片的靈魂碎片從她的身上飄出，夏崇明想要去伸手抓住這些靈魂碎片，卻怎麼也抓不到，只能絕望的哭喊着。
蘇錦臉上的笑容，從始至終都沒有褪去過，她笑着在夏崇明的懷抱中，說完了最後一句話：“我走了之後，你就去古董店找你爸，雖然……他當年拋棄了我們母女倆，但那也是逼不得已，你是他的親生骨肉，他會代替我，來照顧你的……”
說完，蘇錦的眼睛永遠的閉上了，臨走前，她的嘴角還一直都是笑着的。她就這樣安詳地睡在了夏崇明的懷中，臉上沒有一點痛苦。
“媽媽！”
“姐！”
夏崇明抱着蘇錦的屍體，放聲大哭。素魂也守在了蘇錦的身旁，凄厲地哭着。蘇錦的手中，還緊緊握着那尊玉雕。
她的身體已經涼透了，世間再也沒有了名為蘇錦的靈魂，就這樣蘇錦的靈魂連同肉體在這個世界永遠地睡了過去……
兩個人抱着蘇錦痛哭許久，這一幕讓一旁的申申和李血皇看的分外揪心。申申默默走到了李血皇的身旁，坐了下來並說道：“她們這個樣子，讓哥兒看得怪心疼的……原來你們人類的情感，也是如此的感人肺腑。”
“這世間最大的痛，便是與摯愛至親之人的生離死別。讓她們哭一會兒吧。”李血皇淡淡說道，心中所有所思。
申申點了點頭，他似乎對這份情感有些理解了。對於他來說，摯愛至親之人便是他的知己夔牛，若是夔牛永遠離開了他，想必他也會悲痛欲絕。
他看向身旁的李血皇，李血皇的手臂上還在淌着黑色的血，像是中毒了一樣。
可他一靠近李血皇，便能聞見李血皇身上微微散發出來的葯香，這股葯香甚至要比他身上人蔘的香氣更為精純，讓申申為之一驚。
他向李血皇的身邊靠了靠，問道：“小夥子，你身上的葯香從何而來？”
李血皇面無表情地盯着遠處地夏崇明，眉頭卻時不時地抖動着，他回答道：“我曾是族中培養的葯人，被泡在各種藥材中十餘年。”
申申聽完，為之一震。關於“葯人”，在他的印象中，夔牛曾對他提起過。這是一種培養祭品的秘書，被培養后的“祭品“全身的血肉都是寶物,他們的血液可以治百病，自身更是擁有着超強的自愈能力，輕易不會有難以癒合的傷口。可是此時此刻李血皇手臂上的那道傷口，又是從何而來？
相比上面一定是附了相當大計量的毒，抗過了李血皇身上本身具有的藥性，所以才遲遲不好，並且還越來越惡略。
“你過來，你手臂上的傷口可不是鬧着玩的，哥兒幫你療傷。”申申沖李血皇招了招手。他通情李血皇，因為夔牛曾說過，被培養成藥人的人，都是非常痛苦的。而且若不是剛才李血皇及時趕到，現在喪命的肯定就不止蘇錦一人了。
“有勞了。”李血皇禮貌地道了一句后，便端坐好，讓申申給他療傷。
玉雕從蘇錦的手中滑落了下來，掉在了地面上。哭聲中，素魂抬頭向那尊玉雕看去，她撿起了掉在地上的玉雕，拿到夏崇明的面前，對她說道：“這是屬於你的，是姐姐留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