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生命的重量
戴初晨撥開身邊繁亂的草叢，向四周看去。這裏樹木茂盛，有着如同日光一樣柔和的光線，他陪在林洛的身側，道：“我也不知道，咱們這是出去了嗎？”
“應該不是……”林洛仰起頭來看着那密不透風的石壁，淡淡說道：“你看，咱們應該還在地底下。”
“可是地底下怎麼會有光線呢？”戴初晨摸着後腦勺，疑惑着。
兩個人順着林間的小路一路走着，一路觀察着。這裏實在是奇怪，雖然是在地下，但卻光線充足，讓人有一種地面之上的錯覺。繁密的樹木將他們身邊的景色遮擋住了，導致二人走了很久也只是在林子裏都轉。
走着走着，林洛突然停下了腳步，她用手錘着酸痛的小腿肚，兩腳來回交換着點這地對戴初晨說道：“初晨，先歇下腳吧，我走不動了。”
她鬆開了被戴初晨牽着的手，就近找了一塊石頭，坐了上去。戴初晨見“夏崇明”滿臉的汗水混合著泥土，不由得心疼了起來，蹲在林洛的身旁，關心道：“怎麼樣？有沒有好些？”
他用手輕輕捶打着林洛的腿，眼神中儘是真切。
林洛恍惚着笑了笑，道：“嗯好些了，你在我身邊的感覺真好……”
她的嘴角有些起皮，聲音也略顯沙啞。戴初晨很快就注意到了這一點，連忙起身並說著：“乖，在這等我一會，我去給你找點水。”說完還用手輕輕揉了一下林洛的頭。
林洛看着戴初晨隱沒於林中的身影，也沒有阻攔。戴初晨走遠之後，她拿出鳳卿炎給她的那把刀子，在手上摩挲開來。
刀子上還有方才那隻金蟾殘留的血跡，散發出一種獨特的味道，有些類似銅錢的味道。林洛抬起手，有些愣愣地看着手上的血跡，腦海中若有所思。
制服那隻金蟾完全是他們運氣好，那隻金蟾也太過輕敵，一直盯着戴初晨不放，完全就沒把林洛放在眼裏，畢竟林洛一看就是個戰五渣。
誰知林洛竟然趁它不注意爬上了它身後的金山，縱身一躍跳到了它的後背上。只見林洛手起刀落，轉瞬間就把那把血紅的刀子插入到了蟾蜍的身體中。
金蟾頓時雙眼失神，像一座小山一樣趴了下來。
那刀子刺進金蟾的手感，此時此刻林洛依然清清楚楚的急得。金蟾倒下的那一刻，它的體內似乎有什麼被這刀子攪毀了一樣，從它體內飄出，在空中化為了碎片。
這，就是靈魂嗎？生命的重量原來還不如一根鴻毛……
這是她第一次殺生，第一次感覺到生命在她的手上流逝，看到靈魂在轉瞬間被撕成碎片……一切，都是那麼的快。
她本應驚慌，本應難過。可為什麼，她在那一瞬間竟然感覺到了快樂，一種終於可以放鬆下來的解脫？這種解脫感甚至讓林洛有些興奮，以至於她想都沒想就從金蟾的背上抽出了刀子，跳了下來，將它開膛破肚。
她的反應，是不是有些太冷血了呢？
林洛把口袋裏的東西拿了出來，那是那隻金蟾的內丹，足足有雞蛋那麼大，想要修鍊到這種程度，可不容易。
這些年來她跟在鳳卿炎身邊，自然也耳濡目染了不少靈界的知識。
林洛緊緊握着內丹，搖了搖頭。她怎麼會冷血呢？物競天擇，生命的法則向來就是這樣，世界永遠是強者主宰着，弱者就不配在世界上活着。
況且她也是為了逃命，她沒有必要因為一次殺生而愧疚。
戴初晨在“夏崇明”四周的叢林裏走來走去，尋找着水源。這裏的樹木花草大多長得很奇怪，途中他還碰到了不少從來沒見過的生物，走着走着忽然從遠處傳來了一陣如同雷鳴一般的聲響。
“轟隆！轟隆！”
戴初晨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個哆嗦，這聲音似乎很遙遠，但卻十分響亮，就像是在耳邊一樣，聽的他膽戰心驚，一聲接一聲的襲來。
“糟糕，不能留崇明一個人在那裏的！”
戴初晨一聲驚呼，趕緊順着來時的路跑了回去。這裏果然很奇怪，奇怪的光，奇怪的地形，奇怪的生物，奇怪的聲音！夏崇明一個人待在那裏他實在是放心不下！他就不應該單獨行動！
他越想心裏越亂，邊跑着邊喊着夏崇明的名字：“夏崇明！夏崇明！夏崇明！”
他瘋一樣的撥開眼前纏繞着的藤蔓，沖了出來，前方的空地上，“夏崇明”正手裏舉着刀子蜷縮着坐在石頭上。
戴初晨甩開身後那些藤蔓，三步兩步衝到“夏崇明”身旁，將她緊緊抱住，用下巴盯着她的額頭顫抖着安慰道：“對不起，我又丟下你一個人了，不要怕，不要怕……”
林洛聽着戴初晨這驚慌失措的語氣，心裏已經涼透了，她當然是被這林子中忽然傳來的雷鳴聲嚇到了，這聲音聽上去就好像是在責備她一樣，讓她痛苦不堪。
“戴初晨……這是什麼聲音？”林洛把身體埋進戴初晨的懷中，尋找着屬於戴初晨的那一份溫暖。
戴初晨向四下看了看，咽了口口水，眉頭緊皺着說道：“興許這裏也有和方才那間房間中一樣的怪物，這聲音想必就是那怪物發出的。”
“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我真是受夠了……”林洛把臉靠在戴初晨的胸膛上，輕微哭泣着。她有些絕望，求生的本能告訴她不能再在這裏待一分一秒了。
可若是她現在逃走會怎麼樣？夏崇明依然下落不明，她若是逃了，豈不是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
不可以，她不可以就這樣退縮。若是她違抗了鳳卿炎的命令，那就要拉上整個林家給她陪葬，她是絕對不允許發生這種事情的！
林洛開始咬緊牙關，盡量控制住自己的身體不再抖動，她也止住了哭泣聲，眼神變得堅定了起來，仰着頭對戴初晨說道：“戴初晨，我們走吧！看看四周有沒有什麼線索。”
“好，聽你的。”戴初晨輕輕吻在了林洛的額頭上，將林洛攙扶了起來。
兩個人又開始在林子中尋覓着，伴隨着陣陣轟響的雷鳴聲……
夏崇明怔怔地聽完素魂所講完的一切，半響沒有做出任何反應，直到一直坐在棺材上的申申突然拍了拍她的腦袋，並說道：“崇明姐姐？姐？”
“啊？怎麼了？”夏崇明恍惚了一下，緩緩開口說道：“也就是說，我媽也來了是么……”
“是，她早就來了。但是現如今她的安危……”素魂回答着，眼神憂心忡忡。
夏崇明忽然有些結結巴巴的，她的語序開始錯亂，一個人絮絮叨叨的念叨着：“為什麼……媽媽……為什麼……我，這裏是我前生……那她為什麼要來找重明鳥……的肉身……她為什麼……什麼都不肯跟我說……”
“喂，姐，你還好么？”夏崇明這樣子就像是精神崩潰了一樣，連一旁的申申都趕忙說道：“雖然哥兒不是很懂你們人類的情感，但是你一定要振作起來啊！小丫頭，你是說是不是？”說完還挑了挑眉看了素魂一眼。
素魂沒好氣地瞪了申申一眼后便安慰着夏崇明說道：“小人蔘前一句說的沒錯，我還以為你會很欣然地接受自己的身世，沒想到你會有這麼大反應……”
“不，我不是無法接受自己的身世。”夏崇明撫摸着身後的棺槨，兩眼空空地說道：“我早就猜到了，我的前世是女媧的小弟子，是陰界的聖女，是世間的神明……你說我是紫月閣的祖師，我也不意外……被葬在這裏，我也不意外。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你們一個一個的都要為了我這麼拚命呢？值得嗎？”
一滴淚從夏崇明的眼角滑落，滴在了她的手背上。
“當然是值得的，”素魂用堅定的語氣說著，“無論是姐姐，還是我，我們為你做的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姐姐自大你一出生，便知道了你的身世。但是她並沒有選擇讓你走和上一世相同的路，相反，她希望你能像普通女孩一樣，過上平凡的一生，過上沒有紛爭的一生。”
素魂邊回憶着邊說道：“想當年姐姐是多麼的厲害啊！在我還只能呀呀學語的時候，她就已經在紫月閣同齡弟子中拔得頭籌。後來她降妖除魔，四處歷練，每次都是功成名就，她是父親口中的驕傲。所有人都以為她未來會繼承父親的衣缽，成為紫月閣的下一代閣主。但是只有我知道，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在紫月閣，所有人都只能過着隱姓埋名的日子，就算再厲害又如何？我們不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因為我們是女媧一脈的後人。但是姐姐她，後來竟然放棄了一切，甚至是停止修鍊多年，去追求她想要的生活。她太清楚紛爭所帶來的滋味了，所以她不希望你像她年輕時一樣，一昧變強只為自保。”
“可是，姐姐就算做了再多的打算，再多的努力，終究，還是敵不過命運……所以，便決定親自剪斷命運的這跟紅線，這樣你也就能過上平凡人的生活了。”素魂走到棺槨旁邊，輕輕推開了那層厚厚的槨。
古銅色的槨被推開，露出了裏面青色的石板，石板下裝着的究竟是什麼，這誰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