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趙歧沒跑是因為此刻他手裏的物品就抵着自己的後背。
陸懷年的腳步頓了一下,慢下來。
盯着趙歧身後的人,陸懷年的表情也越來越嚴肅。趙歧不笨,若是能跑,她絕對不會允許把自己處於這種劣勢。
那就只可能是因為:跑不掉。
陸懷年的下頜緊繃緊抿着唇,一字一句擲地有聲“你如果傷了她,你覺得你跑的掉?”陸懷年的話雖然是說給身後的男人聽,但視線始終不曾離開趙岐半刻。
男人嗤笑,這個趙歧還真是幸運。上一次那樣都被她跑掉了,這一次還來了幫手。“你又是誰?”注意到陸懷年壓根沒有小臂的他,似乎並不怎麼怕。
畢竟連手都沒有的人,能做什麼?
說不擔心陸懷年是假,上次自己經歷了什麼,趙歧比誰都清楚。趙歧試圖讓自己保持鎮定,她望向陸懷年,一字一句認真的跟他商量道“陸懷年這件事情和你無關,你先走,我跟他的事我跟他來談。”
陸懷年沒有胳膊,萬一出了什麼事,吃虧就只有可能是他。
趙歧是害怕,但是更希望他現在走。
注意到男人身後的人靠近時,陸懷年朝他稍稍點了下頭。
管翕本來只是出來透透氣,在陸懷年門口的拐角處抽了一根煙,前後不過十來分鐘,他甚至在拐角處能聽到夏遠驅車離開時候的聲音。
管翕這時的出現對於陸懷年來說無疑就是雪中送炭,這個情況若是只有陸懷年自己,他還有七成的把握,可是他現在手裏有趙歧,就算有九成的把握陸懷年都不會輕易動手。
他不能冒這個險。
管翕其實在聽到陸懷年的那句“你如果傷了她”,他就發覺有些不對勁了,趙歧的背影也是雙拳緊握站在男人身前一動不動,身體僵硬的像假肢一樣。
後來管翕看到趙歧悄悄伸出了食指和中指,悄無聲息地做了一個走路的手勢。
趙歧盯着陸懷年示意他看自己的手。
陸懷年當然看到了,她是讓他走。
傻子,不是跟他說害怕?他又怎麼可能走?陸懷年眼神堅定的問了她一句“趙歧,能再忍一會兒嗎?”
趙歧詫異的看着他,不知道哪來的勇氣點了點頭,似乎心裏的恐懼感在她盯着陸懷年眼睛的那一刻在慢慢淡化“能”。
“好。”
雪越來越大,陸懷年的肩頭和頭髮上已經能看到很扎眼的白色。
趙岐的臉色開始有些泛白,不知道是冷還是恐懼。
管翕一腳踹過來的時候,男人因為驚慌一下子推出去了趙歧,手裏的東西也應聲落地。管翕或許是知道自己沒有勝算,男人敏捷地拐進了前面的綠化小徑跑了。
對面的陸懷年張開大臂儘力將她攬住了。
趙岐因為慣性磕磕絆絆沖向陸懷年懷裏,頭都不敢抬的貼在他的毛衣上,手緊緊地攥着陸懷年腰側的衣料,陸懷年感覺到她在發抖。
看了眼趙歧在陸懷年懷裏似乎並無大礙后,管翕抬腳追了上去。
陸懷年聽到她的呼吸都是一分為二延緩着,透着顫音,連額頭上都出了一層薄薄的汗。默默的抬起兩隻大臂,輕輕地交替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後來趙岐慢慢冷靜下來,忍着淚紅着眼抬頭跟他說“陸懷年,我們報案吧。”
上一次的決定她後悔了,後悔了。
趙歧摸了摸自己背後的衣服,濕的。
她抬手去看,陸懷年也此時看見了她被染成紅色的手心。陸懷年看向她的身後,她穿自己的這件灰色開衫背後有一塊已經全部氤氳成了暗紅色。
陸懷年只有一個想法:送她去醫院。這附近就有醫院,他和趙歧的手機都放在屋裏,但是他現在絕對不可能放趙歧一個人在外面。
他試着用大臂將她抱起來,但是試了幾次才發現是痴人說夢,失去了小臂去支撐,他根本做不到。這個時間,連個經過的人都沒有。
時隔數年,陸懷年第一次感到無能為力和迫在眉睫。
因為失血和疼痛的緣故,趙歧臉色開始愈發蒼白,陸懷年咬着牙低着頭看着她的頭頂。“趙岐,堅持一下。”
趴在陸懷年的懷裏,趙岐覺得自己很蠢“陸懷年,我後悔了,我沒想到.....他真的會動手。”
陸懷年半跪下,儘力不碰到她的傷口“趙歧,趴在我肩上用力攬着我的脖子,我帶你去醫院。”陸懷年當時不想用這個姿勢是因為她背受了傷,他怕她會疼。
可眼看着趙歧背後傷處的那片紅色越來越大,陸懷年心急了。
被雪水打濕的黑髮有那麼幾縷亂糟糟的搭在他的眉骨間,看起來有些狼狽。“陸懷年,我不疼,能撐得住。”她怕自己說疼,陸懷年會更急。
“趙歧,不會有事,別怕。”醫院距離這還要十五分鐘,他現在才走了十幾米就覺得趙岐有些疼的撐不住了。
時白捷本來就是來給陸懷年送些東西,哪成想在路邊看見這一幕。二話不說停下了車,開了車門把趙歧接過來放在了後面的座位上,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往醫院開去。
陸懷年看着後視鏡里的趙歧,提着的心絲毫沒有放下一分一毫。“能再快一點嗎?”
時白捷應了句“好”后,車子在馬路上飛速前進“這到底怎麼回事,趙歧怎麼傷的這麼重?”
“到醫院給夏遠打電話,讓他立即過來。”
趙岐的背部被刀劃了一道十公分左右口子,不深卻也不淺,需要縫合。
手術的時候,趙岐雖然打了麻藥但她整個人是清醒的,因為受傷的是背部她整個人趴着。盯着手術室的地面,趙岐的眼淚一滴接着一滴的打在地面上。
明明不疼,明明不疼,為什麼自己會哭呢?
趙岐聽見醫生跟他說“你這背怕是要留疤了,會不會在意?”
趙岐現在不想說話,搖了搖頭,已經是改變不了的事實,在意又有什麼用?
手術很快也很順利,趙岐被推出來的時候依舊是趴着,所以她沒看到陸懷年在她出來那一瞬間臉上的如釋重負。從她進去那個手術室,陸懷年就站在門前盯着那兩扇根本望不到任何東西的玻璃門。
趙岐出來以後,時白捷跟着一眾護士去了病房。
陸懷年站在原地沒動,只是或許沒人注意到他原本挺得筆直的背,漸漸的彎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