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杯烤奶加冰少糖
“一杯烤奶加冰少糖。”
“打包還是在這裏？”
“在這裏。”
話停，一張賬單從出單口卷出來，收銀員阿麗面無表情地撕下賬單遞給面前的顧客，又把一張紙貼到了旁邊的桌子邊緣，在那裏已經排了一串長長的紙。
旁邊的一名女店員正把一杯打好的奶茶放進封口機里，後邊是兩個揮持着各種儀器彷彿被施了咒語的木偶一樣的店員。
“下一位。”
……
不大的吧枱繼續叮叮噹噹、乒乒乓乓地進行着奶茶製作。
收銀台前面的長龍又往前挪進了一點。
店外面正是熱氣席捲大街，像一隻發狂的野獸，巴不得把所有外出的人都湧進熱氣堆里才甘心，排着長龍的顧客們恨不得立馬坐在店內的椅子上吸上一口冰涼的奶茶，吹上店裏有些渾濁的空調，趕走身體裏發瘋的燥熱。
特別是排在店門口處的顧客，後邊是緊追不捨的熱浪，前邊是分外勾人的冷氣，愣是弄了個前後煎熬，使得面上的汗來得更加洶湧澎湃，面色卻有些不正常的紅白。
已經得到解放的顧客們坐在店內的椅子上舒服地吸溜着冰冰涼涼的奶茶，悠閑自得地看着排着長龍還在煎熬中的人群，彷彿上一刻他們沒有經歷過這樣的煎熬，時不時還面帶春風地跟着好友暢笑大談幾聲，真是好不得意。
走着程序的工作人員，煎熬的長龍顧客，笑開懷的舒暢顧客，伴着製作奶茶時發出的聲響，構成了一幅酷夏里最平凡不過的奶茶店景象。
“哎喲喲，果然一如既往地人多，這條長龍恐怕都可以直接排到旁邊的旁邊的粉店去了！這樣的話豈不是吃完一碗熱辣辣的粉剛好就到冰涼涼的奶茶……”一個從後門進入的女生一邊系綠油油的圍裙一邊嘴裏喋喋不休，“一舉兩得哎！”
“梁辰姐，你先過來幫忙啦，還有心思在那裏研究什麼一舉兩得！我都快要忙暈了！”說話的男店員王林正把攪拌好的奶茶倒進奶茶杯里。
嘴碎的梁辰系好圍裙，立了立頭上的紅帽子，正了正嘴邊的透明口罩，拿起一張單子邊看邊說：“我說你個年紀輕輕正值大好年華的小夥子怎麼就這麼吃不慣苦？都工作一年了，還是怕吃苦，這可不得，這不是作為一名有志向的奶茶店店員應該擁有的品質，店長每天對你們說的話你們都忘了，嘖嘖，雞湯味十分地濃厚啊，就比如今天早上的‘天氣雖熱，但是你們的熱情要比它更甚，才能成為一名優秀的有前途的奶茶店店員’。”
梁辰廢話的時候手裏的動作也沒有停，就這一頓話的時間，一杯散着悠悠涼氣的奶蓋已經新鮮出爐。
正在電子屏幕上點點劃劃的阿麗依舊面無表情說話：“我都奶茶店員了，還講究什麼前途，要真有志氣我早就到街角拐角不遠處的那一棟寫字樓里上班了，還會在這裏與你們苟且。”
梁辰巴不得有人接得住她的話，一邊打果汁一邊接話：“阿麗不錯啊，最近有學習對不？‘苟且’這一個詞用得十分地貼切，且十分符合我的心意，甚至想要與你來一場深夜的促膝長談。”
阿麗繼續面無表情地拿起打好包裝的奶茶喊了句“106號”。
前面的顧客好像是被幾人的對話逗笑了或者是什麼原因，臉上的紅白癥狀減輕了几絲，都顯得有些輕快起來。
一聲輕輕的“啊”跟着冰塊敲擊的清脆聲打破了這冗雜的忙碌，穿插在不停的機械聲中。
王林有些輕微責怪的聲音響起：“大小姐啊，你怎麼就不長點記性？都幾天了，怎麼還是拿不穩東西，現在的兼職都不需要有些責任心的嗎？”
被說的女店員面色有些青白，嘴裏不停地邊責怪自己邊道歉。
梁辰頭也不轉地繼續手邊的工作，面色如常地說：“這冰塊這麼冰，又是滿滿的一大勺，女生的手又不像男生那樣孔武有力，拿不穩也沒事，我也經常拿不穩，好像就是在昨天吧，那傢伙，差點扭到我的手腕，回去還是我貼心的茵兒姐給我上藥推拿，不然今天我可就要帶傷上班了……話說，什麼時候我們才能有五險一金？這總是突如其來的工傷會讓我們這些本就揭不開鍋的底層人民更加地雪上加霜啊。”
一直沒有插話專心致志打包裝的另一名女店員若有所思地接話：“是啊，什麼時候才有呢？”
王林本來還想着說些什麼，張嘴才發現已經忘了自己要說些什麼，又發現就梁辰說話的期間，打翻東西的女店員已經收拾好殘局了，又不能再說些什麼了。
他有些小後悔。
阿麗繼續面無表情喊着號碼數，店裏的顧客也終於捨得走了幾個，又瞬間塞進了幾個。
而梁辰抽了抽鼻子，又開始說話了：“店長她老人家是不是在後台吃飯？我聞到了青椒炒肉的味道，這辣味夠可以的啊，這大熱天的吃這麼刺激的東西，店長最近是不是生活太舒暢了，想給自己找些不舒暢。”
王林接道：“梁辰姐，你這鼻子真不是蓋的，這麼濃的奶味你也能聞出個肉味來。”
梁辰正在把切好的火龍果加入放進榨汁機里：“這個你還真別說，我的鼻子是從小到大的靈敏。記得我小時候在村裡沒有零食吃，就盯着田子裏的瓜果呢，只要我往田埂那一站，順着夏風一聞，好傢夥，哪塊地里的瓜果熟了，熟到什麼程度，甚至有沒有人在，我都知曉得一清二楚的。小夥伴送外號‘阿黃鼻’，哎呀，‘阿黃’就是我們村土狗的統稱啦，威武霸氣，看家護院的好幫手。”
王林有些百無聊賴，隨口說：“那姐你的鼻子可真是夠靈敏的……”
其他人像是習以為常般，或許是在默默地聽着，或者是趕着忙着手頭上的活壓根就沒有聽。
梁辰繼續碎碎不停：“那時候也是現在的季節，我們村裡孩子都是不怕熱不怕黑的，不像城裏人出門傘和防晒霜必備，一絲陽光都別想觸碰到皮膚，個個都白白嫩嫩、嬌嬌柔柔的……哎，扯遠了，回到我們村，我們村這個時候的季節啊，田子裏都是吃的，大牛家的石榴，阿花家的木瓜，還有一些晚熟的黃皮和早熟的芒果……多着呢，我們一放學就盯着它們呢，一沒人看着那就是我們腹中之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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