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名單
江玉燕不能直接將那些名字說給雨化田,讓他去找人,但若是放任不管,也不是辦法,最終她還是想了個笨方法。
吩咐雨化田整理一份大明朝的文臣武將名單,哪怕致士在家的人也不能放過。順便還有各省舉子名單,她認為,能青史留名的至少是能中舉的吧?
廠衛雖好用,可畢竟,現在的朝堂掌握話語權的還是文官,江玉燕知道自己出身貧寒,書也沒讀過幾本,全靠着葉蓁蓁的記憶和朱厚照的短期培訓,這才緊急上崗。
勢單力孤的滋味這些日子她是受夠了,她迫切的想要培養出自己的一套班底來。
朱厚照說過,如果過於重用廠衛,會導致朝堂權勢不平衡,她這個太后,在士林的名聲也會極差,且廠衛多是戀權貪財之輩,很容易將導致文官集團的反彈,政治派系互相傾軋,從而使整個大明官場陷入白色恐怖的氛圍中。
不過對江玉燕來說,要是利用的好,這種黨同伐異的問題也不見得是壞事。
雨化田有些頭大,這官員的名單好弄,吏部就有各個官員的檔案,摘抄下來就好;
可各省舉子名單,都在各省貢院之中,這就有些麻煩了,南境幾個省份一來一回少說也是近兩月,無奈之下,雨化田只得把西廠幾個五六品的番子派出去,只求快速完成太后交代的事情。
雨化田遞上名單,已經是一個多月後了,江玉燕彼時正在練功,她將記載《北冥神功》的畫卷細細研讀,與《移花接木》對比發覺:
兩者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與現世其他內功功法大不相同,乃倒行逆施之法,所以凡是之前有修習過其他門派功法的,若想習得北冥和移花,需得忘盡所學,既散去內功,畢竟,一個人若自小練功,運行原本的內功心法就成了如吃飯喝水一般的本能,就算失憶了也不會忘記,所以除了散功,沒別的法子。
若論高絕,《移花接木》是絕對站了上乘的,北冥再強,也不能隔空吸功,可移花有一致命缺點,就是空木葬花;
可若論功法理念,《北冥神功》是正宗的道家功法,講究百川匯海,博大精深,陰陽兼具,練成之後兼容天下武功,劇毒不侵。
雖然吸別人的內力可以說是輕鬆無比,但是讓江玉燕散去接近二百年的功力去學北冥,是不可能的。
她倒是想將兩個功法融於一體,可移花接木來自波斯,北冥神功出自道家,兩個迥異的文化背景的至高武功,若沒有相應的知識儲備,融合談何容易。哪怕是道家移動藏書樓黃裳在世,也會束手無策。
別無他法,江玉燕只得先練招式,先做到無法讓他人近身吧。
《天山六陽掌》、《天山折梅手》、《生死符》等逍遙派的武功沒有對應的心法是想都不要想,所以江玉燕只挑了《九陰白骨爪》《摧心掌》《六脈神劍》這幾部主打招式的功法先練着。
如今,她練武也不再迴避,慈寧宮內的臨溪亭,位於慈寧宮花園南部的中心,江玉燕讓楊金水將這裏改成練功台,簡單的放置了幾個蒲團和低矮案幾和一尊金制鏤花香爐。
每天下朝之後,她便在此焚香練功。
“雨公公,娘娘正在練功,有什麼事兒,先候着吧。”楊金水脊背挺直,雙手交互置於小腹,聲音冷淡。
雨化田微微一愣,看了一眼遠處卧在蒲團之上,面北背南朝天而坐,雙臂高舉,十指弓起,運作如風帶出陣陣破空之聲的江玉燕,知道她練功正在緊要關頭,不敢再看。
雨化田眉目微斂,細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神,只聽他不卑不亢道:“我倒忘了,不急,娘娘練功確實不可打擾。”說罷就不再言語,帶着幾個西廠番子,負手立於一旁。
心中卻想,這楊金水往日裏哪敢給自己臉色看,如今自己沒法兒天天跟着娘娘伺候,這些人若是在背後編排兩句,娘娘和他離心怎麼辦?
楊金水倒沒有編排過他,他不待見雨化田純粹是當日皇史宬的話,有內侍學給了他,這雨化田三言兩語的差點讓他失了青雲直上的機會,他怎麼可能笑臉相迎。
似乎感覺到二人的針鋒相對,整個院子的內侍和宮女一片靜默,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一炷香后,江玉燕收功才罷。
楊金水這才帶着一個剛剛端着茶上來的宮女上前,跪在練功台的一處,一邊給江玉燕遞茶,一邊道:“請娘娘潤口,雨公公來了。”
江玉燕接過茶杯,微微一抿,便隨意放置在案几上,道:“讓他過來吧。”
雨化田從身後番子處取過名單,匆匆上前行禮,江玉燕盤坐於下,他自不能如往日只單膝行禮,雙膝着地,雙手高高將名單舉起道:“娘娘,這是月前您吩咐奴婢整理的官員和舉子名單。”
江玉燕秀眉一挑,道了一聲:“還真不少。”
楊金水自覺的接過這厚厚的兩摞摺子,擺在江玉燕面前的案几上,她這才抽出一個摺子,翻看起來。
映入眼帘的第一個名字,就讓她的眉頭狠狠皺起。
雨化田看的心頭一跳,不曉得是哪個人惹太后不悅。
江玉燕抬起頭,對着兩人道:“你們都先找個蒲團坐吧,陪着哀家將這些人都篩一篩。”說著又仰起頭,招來一個內侍道:“你去,取來筆墨紙硯。”那人依言去辦。
江玉燕這才又看起了摺子,這摺子上不單單有名字,還有籍貫、年紀、履歷和家庭關係,可以說是非常詳細了。
雨化田和楊金水兩人各自尋了一個蒲團,跪在上面。
小內侍很快就回來了,江玉燕在兩張空白紙上,分別寫上“甲”“乙”二字。
這才又吩咐道:“金水呀,你的字寫得最是不錯,就你來記吧。”楊金水含笑應下,將自己的寬袍大袖挽起。
雨化田在一旁默不作聲,摁在膝上的手指微微發力,他從沒在江玉燕面前寫過字,其實他的字跡也是不錯的。
眼梢看了下侍女中領頭得素慧容,雨化田心中微微舒了口氣,好在和他一般出身西廠的素慧容還跟着太后,他要接西廠的班的話,深受西廠恩惠的素慧容必不會讓太后忘了他。
“記:袁崇煥,乙。”江玉燕簡單的將名單分為甲乙兩榜,其實是為了劃分能用和不能用兩種人。
袁崇煥後世爭議頗多,很多人將他抬舉到明末三傑,國之重寶的高度,但在明朝末年,此人是被釘死的,無可爭議。
江玉燕不管其他,只看這人辦的事兒,就不待見他,從未經營過遼東就敢言“五年平遼!”,放衛星也不是這麼放的呀!
又目無王法,擅殺毛文龍,毛文龍此人,攜孤軍深入敵後,在明廷錢糧不到位的情況下,生生練出數萬大軍,建立東江鎮,救得數十萬遼東百姓,這樣的人就被袁崇煥殺了!
若他真的能“五年平遼”也就罷了,可是袁崇煥戰績平平,沒打出什麼像樣的成績來,或許他是個英雄,也很悲情,可是江玉燕絕對不會將他放在遼東這個緊要位置上。
沒錯,袁崇煥並未被朱厚照任用,朱厚照還是有眼光的,畢竟他自己上過戰場,大敗蒙古小王子,根本不信袁崇煥吹得牛,所以袁如今不過是福建邵武一個小小知縣罷了,就讓他待在這兒吧。
“記:左副都御史楊漣,甲。”
“記:南京翰林院編修嚴嵩,甲。”
“記:左軍都督府經歷吳襄,乙。”這個人,家庭關係明明白白的寫著兒子——吳三桂,那他就是大漢奸他爹啊,留着幹什麼?
“記:已致士徐光啟,甲。”
“記:兵科給事中夏言,甲。”
“記:登萊巡撫袁可立,甲”
“記:遼東經略王化貞,乙。”
這句話說完,江玉燕忽的看向雨化田,道:“這個王化貞,哀家記得,打王守仁當了遼東巡撫后,就和王化貞數次鬧出經撫不和的傳聞,都察院將兩人彈劾了遍,你辦事素來妥帖,這次擔個監軍的位子,就去遼東,看看到底是誰的問題,如實記下來,報給我。”
話沒說完,江玉燕就見雨化田面色似有不安,她倒不認為是雨化田怕死不敢去,畢竟他的武功在大內還是不錯的。
稍一琢磨,江玉燕就大概明白,雨化田或許是以為他要被打發出京,她安撫道:“東江鎮多次討俸,毛文龍更言東江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皮島深入后金,不容有失,本想着派監軍去看看再商定糧餉一事,可若真如毛文龍所言,就不能耽擱,內閣的楊一清,王瓊已經議定,押十五萬石糧食先去皮島,哀家從內帑額外撥二十五萬兩白銀,就都由你押送過去,順便安撫皮島軍民,給你兩個月時間吧,把這兩件辦妥,快去快回。”
實在是沒什麼可用的人,親近的內侍只有雨化田和楊金水,暫時又離不開楊金水伺候,就只能派出雨化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