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209.臭熱鬧
柴伐北趕着車繞着盛寧街飛馳了一圈兒,通體舒泰地回了家。路上遠離盛寧街之後就忍不住哈哈大笑:“娘,您扔的是什麼?”
高媛解了氣,心中也舒坦了許多:“淘米水!”
“怎地這麼臭?”柴伐北奇怪地問。
高媛:“發酵了好幾天了,我是拿來當肥料澆花的。若不是怕臭到自己,整個潑出去才過癮。”
柴伐北笑得更開心了:“不就是幾個粗罈子嗎?不值錢,娘咱們再去買些,多準備些淘米水。哪天不高興了,咱再來一回!”
高媛立刻表示同意:“對,天亮了就去買,這東西便宜,一兩銀子能買許多。”
柴文道嗅嗅自己的雙手,很好,一點兒都沒濺上,全都便宜張家和柴家了。
雖說幼稚了些,可真的很解氣啊!
第二天,叔侄倆跟沒事兒人似的照常去了翰林院,對於同僚們私下的眼光打量視而不見,搞得大家都以為他們還不知道那個驚天的消息呢。
沒到吃午飯的時辰,整個翰林院,不,所有官衙都知道了,永安侯張家和真武侯柴家的所有大門小門,都被人潑了糞水。
也不知道是什麼糞水,那叫一個臭啊!臭的連兩家下人出去買菜,菜販子都忍不住捂鼻子。
就連從來不遲到的真武侯,都破天荒地讓副手頂了一會兒班,好像是回屋重新拿了一套衣服帶着,到了值房之後才換上的。
一時之間,京城之人紛紛猜測,是誰跟這兩家有深仇大恨,大晚上的不睡覺,往人家大門小門外頭扔糞水,整整熏了人家一晚上。
呂開妍聽到外頭下人的回報時,趴在桌子上笑得肚子都疼了。
怪不得高夫人說有些事情她這樣的大戶千金做起來不方便,不如她那個農婦的身份方便,原來是應在了此處。這種法子,的確也只有她那個農婦才能想的出來。
她強忍着笑吩咐下人。今天買菜的時候繞繞路吧,別從那邊兒走了。
下人們也都強忍着笑,紛紛點頭表示無妨,他們還是寧願忍着些,去看看熱鬧的。而且也不知道誰那麼會扔,那些糞水基本上都集中在前頭的柴家了,張家這邊比較少,基本上影響不到自家。
呂開妍點頭,等下人們走了,又趴在桌子上笑了一陣子,這才去找金氏說話去了。潑糞水這件事情雖然過癮解氣,可畢竟解決不了根本問題啊。
金氏嘆道:“我一大早就派人去了,說是進宮去了。”
進宮了啊?母女倆又有些擔憂,也不知道高夫人進宮之後,會說些什麼。
能說些什麼呢?高媛覺得這很容易,昨兒晚上一家三口湊在一起,早就商量好了。
皇后還是不在,只有太后對着她猶豫來猶豫去,一副有什麼話不好啟齒的樣子。
高媛就奇怪地問道:“太后您怎麼了?是不是嫌我最近來的少了?”
太后支支吾吾地道:“不是,是有件事兒,皇后不好意思跟你說。”
高媛就大氣地道:“有什麼不好說的?皇後娘娘不好意思說,太后您跟我說說唄。我什麼脾氣性子,太后您又不是不知道。”
太后立刻道:“那是自然,阿媛你可是個大大的好人。只是,這件事兒吧,唉,真是不好開口,怪對不住你的。”
高媛:“您能有什麼事兒對不住我啊?您最對得住我了。”
太后擺手:“不是那個,唉,我就實話跟你說了吧。壽康,她不是最近病得厲害嗎?”
高媛點頭:“對啊,太醫怎麼說?”
太后這回沒被她帶跑話題:“嗯,怕是不好,挺不過去。她爹娘心裏難受得很,怕這孩子沒了之後也沒個着落,就想着給她找戶人家嫁了。”
高媛瞪大了眼睛:“這也行?公主才幾歲啊?能嫁人嗎?”
太后嘆口氣:“就是個虛名罷了,也免得等我們這些老的都去了,她在地下也沒人給供口飯吃,太可憐了。”
說著說著,眼圈兒就紅了。
高媛也受到了感染,喃喃道:“怎麼就到這個地步了呢?前些日子看着還好好的啊。”
既然已經開了口,太后也不為難了,繼續道:“他們兩口子本來是想着按照慣例,在功勛世家中的幼子裏頭找個合適的,誰知道那些沒良心的,拿着朝廷的錢不幹人事兒,一個個都說自家兒子早就定了親,連成親的日子都定好了。”
高媛恍然大悟:“哦,我說呢,我說怎麼這一段京城裏這麼熱鬧呢,我還以為京城風俗不一樣,這八月是個格外好的日子,大家都集中在這個月成親呢。不瞞太后說,我還怕給自家文道定錯日子了呢。”
太后恨恨地道:“什麼熱鬧,一群人臭熱鬧罷了,這是都怕壽康落到他們家裏,忙不迭地給自家兒子娶媳婦兒呢。”
高媛搖頭嘆息:“何至於此,太過了!”
太后就拉着她的手道:“我就知道你是個好的,明白她爹娘的一番苦心。別看他們兩口子如今是皇上皇后,可天底下愛兒女的心,都是一樣的。”
高媛點頭:“可不就是這個理兒。”
太后又道:“不瞞你說,前兩日皇后那邊接到了一個摺子,是,唉,是那個真武侯的夫人張氏上的,說是要為帝後分憂,讓自家長子娶了壽康。”
高媛繼續裝:“她啊?她那長子今年也不大吧?好像比壽康還小一歲?”
太後為難地道:“她說的長子,是你生的那個。”
“什麼?!”高媛幾乎要跳了起來,“她是個什麼玩意兒?敢把我生的當她兒子?!她有那個臉嗎?”
太后沒想到她是這樣的反應,愣了許久之後才小心翼翼地問:“你不為探花郎要娶壽康生氣?”
高媛奇怪地問:“那有什麼好生氣的?”
太后喜不自勝地笑:“我就知道,就知道,你是個好的,是個好的。”
高媛心裏暗自舒了口氣,知道裝不知道,還得配合著演戲,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太后您是知道我的,我就是見識淺,好多事情都不知道。若是知道有這麼個法子,能讓那孩子不至於沒有着落,自然會說的。那個張氏怎麼這麼不要臉,說句僭越的話,憑咱們的交情,不過是提一句的事兒,用得着她來橫插一杠子嗎?真是不要臉!”
太後點頭:“沒錯,是夠不要臉的!”
高媛又道:“您也是,怎麼不早跟我說?難不成以為我會不同意不成?”
太后賠笑道:“是我錯啦。這不是駙馬從來不在進士們中間選嗎?我就以為你會不同意。”
高媛見好就收:“以後若是遇到難處,我是個沒見識的想不到,您要是想到了,可得跟我說。也省得您為難不是?小大師說我是個有福氣的呢。”
太後點頭:“嗯,一定說,一定說。小大師說你有福氣,你一定有福氣。”
轉頭對着宮女道:“去跟皇后說一聲,就說阿媛同意啦,也省得她不好意思來見人。”
高媛道:“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皇后不來,我去不就行了?正好也看看那孩子。”
太后就順着她改了主意:“對,對,咱們去,我也去。”
當下便傳了步輦來,太后要拉着高媛一起坐,高媛拒絕了。
“就這麼幾步路,他們走的還沒我走得快呢。您快坐吧,一會兒就到了。”
太后也就不再跟她客氣,卻對她道:“下回我讓他們給你預備一個。要不是怕那些言官們多管閑事,我的你也大可坐得。”
高媛搖頭:“可別給您添麻煩,我聽我家那倆孩子說了,言官的嘴可厲害了。罵人都不吐髒字的,還以為人家誇自個兒呢。”
太后哈哈大笑道:“沒錯,沒錯。”
慈寧宮離坤寧宮不遠,很快就到。皇後接到通報,急忙迎了出來,上前走兩步扶着太後下步輦。
太后拍拍她的手,給了她一個眼色。心有默契的皇后便知道高媛答應了,心裏真是百味雜陳。
見高媛也來了,居然有些不好意思。
屏退了一群侍從,皇后拉着高媛的手,喃喃地道:“阿媛,我,我實在是沒臉見你。”
高媛嘆了口氣道:“我也是今兒聽太后說起才知道,敢情這些日子京城裏多了那麼多成親的,是因為壽康的緣故。您怎麼不早跟我說?把自己為難成那樣?難不成您不當我是朋友,完全當成臣子了不成?那以後……”
皇后急忙道:“不是,不是。阿媛你的為人我是知道的,別看咱們認識的時候短,可我也知道你是一片真心待我,從來是把我當至交好友的。我也不瞞你,自從我坐上了這個位置,就被人當成個擺設敬着供着,也就是在你這裏,還能嘗一嘗至交好友的滋味兒。不信你問母后,她定然和我是一樣的心。”
太后急忙點頭:“就是,就是。”
高媛道:“那是別人眼瞎,不知道您和太后是難得的率真之人。我沒見識沒規矩不假,可我這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咱們不論別的,只論交情。您遇到這麼天大的難處,我又不是幫不了,怎麼可能袖手看着?”
太后在旁邊敲邊鼓:“我就說你們多想了,阿媛是個好的。”
高媛繼續道:“我還跟太后說呢,小大師說我是個有福氣的。老話不是說嗎?一人有福,帶動滿屋。我若是個有福氣的,我那兒媳婦總不會是個夭折的命。您讓我去看看壽康成不成?”
“怎麼不成?怎麼不成?”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丁點兒希望,如今的皇后也是會牢牢抓住不放的,更何況高媛說的如此斬釘截鐵,哪裏還有不肯?
高媛就跟着去了壽康公主所在的偏殿,一看躺在床上的小人兒,眼圈兒就不由自主地紅了。小小的一個孩子無聲地平躺在那裏,小臉煞白。若不是胸口微微起伏,說是個死人也不為過了。
高媛輕輕地走上前去,握住了壽康公主的小手,心中祈求着小和尚給的手串管用。不是說在藥師菩薩那裏得來的嗎?菩薩的東西,一定會管用的吧?
她把手串往下褪了褪,讓它碰到了壽康的皮膚,這樣會不會好一些?
太后和皇后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她,見她竟然如此做,不由驚呆地互相看了看。這串手串,難不成有什麼玄機不成?
小和尚這回總算是靠譜了一回,他說的話是真的。
原本還昏迷不醒的壽康眼珠子在眼皮下動了動,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醒了,醒了。”
皇后激動極了,她都已經昏睡一天一夜了啊,再這樣睡下去,餓也要餓壞了。
太后急忙指揮人該去請太醫的請太醫,該去找皇帝報信的報信。
高媛見那手串果真有效,心中大定,繼續握着她的小手不放。只見壽康一雙眼睛慢慢地有了光彩,見到她之後還笑了笑:“賢良夫人,果真是你啊。”
皇后心中一動:“壽康,你剛才看到賢良夫人了?”
壽康微弱地道:“我剛才在一處地方,到處都是大霧,也找不到路,然後就看到賢良夫人朝我招手,我就朝着她那兒走,然後就醒了。”
皇后見她一口氣說這麼多話,沒停頓,沒咳嗽,不覺激動不已:“你個傻孩子,可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嚇死母后了。”
壽康笑了笑:“母后,我好餓。”
皇后驚喜不已:“快,快去把雞湯粥端來,公主餓了。”
殿裏的氣氛為之一松,公主醒了,不用擔心帝后大怒了,真好!
太醫就在外面側殿裏一直候着,進來之後把了脈,連聲感嘆這是老天爺開了眼,細細地看過了雞湯粥之後,只讓喝了半碗稀米湯,下去斟酌方子去了。
皇后看壽康還想吃的樣子,溫言勸她:“一會兒再喝啊,乖。你餓得久啦,不能一下子吃很多。”
壽康就戀戀不捨地看着人把剩下的半碗粥端走了,覺得身上有了點兒力氣,又想下地。
皇后急忙攔着,先讓人扶她慢慢地坐正了,過了一陣子見她不累,才又讓人扶着她站了一小會兒,立刻就讓她躺下了。
“慢慢來啊,乖,你都躺了大半個月了。不能一下子下地,總歸是熬過去了,今天站上一會兒,明天再多站上一會兒,過幾天就完全好啦。”
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正貞帝到了。
高媛在太后皇後面前可以稍微放縱一二,在這個帝王面前可不敢,趕緊躲到一邊兒去跪着,膝蓋還沒等落地,太后就讓人把她攔了。
“你可是壽康的救命恩人,不必跪的。”太后道。
高媛連聲稱不敢,這可不是她的功勞,是人家小和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