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197.下聘禮
太后美滋滋地接過桃子來,對自己的貼身宮女囑咐:“收好了,可別讓人給搶了去。”
大家便都當這是句俏皮話,配合地笑了起來。
高媛覺得自己該到功成身退的時候了,笑着行禮道:“太後娘娘洪福齊天,老天爺這才讓臣妾的戲法靈了一回。太后喜歡,就是臣妾的造化了,臣妾告退。”
皇后見太后一顆心只在那兩個桃子是怎麼變出來上,見總算是讓這老太太高興了一回,心裏喜歡,對高媛道:“賢良夫人倒是個能幹的,賞。”
周圍的人艷羨地看着她,倒不在乎那點兒東西,純粹是看中了那份體面。
高媛卻恰恰相反,她真的不在乎什麼體面不體面,今天這事兒純粹是機緣巧合之下,被麗妃順手坑了一把。誰知道她有空間在呢?高媛決定,以後這個變戲法的節目就當成是保留節目好了,反正誰也不可能弄清楚她到底是怎麼變出來的。再加上她想的玄而又玄的借口,夠她應付幾年的。
她看中的是皇后賞下來的東西,後宮賞賜給命婦的,無非就是綢緞首飾之類的東西罷了,比外頭買的還是要好上不少,貢品嘛!
等散了宴席,大家準備出宮的時候,果然見一個小黃門捧着一盤子東西出現在她面前:兩匹織有金閃閃花卉的布料,兩件玉佩。
高媛謝了小黃門,自己把東西抱在了懷裏,怪沉的。
好不容易挪到宮門口,就看到等候許久的柴文道和柴伐北。太后壽宴,他們倆如今的官職還沒到能進宮領宴的資格。
柴伐北快走幾步,把她手裏的東西接過來,柴文道掀開車簾,讓他把東西放進去。
兩個人一邊一個扶住了高媛,問她累不累。
一同出門的那些六七品的命婦們,就更羨慕不已了。
高媛笑道:“能累什麼啊?我又不是走不動,沒事兒。”
對柴文道笑:“我還得了皇後娘娘的賞呢,我看那兩匹布好看得很,正好可以給你媳婦當聘禮用。那倆玉佩也好看,你和伐北一人一個。”
柴文道笑:“那叫緙絲,有一兩緙絲一兩金之說,非超品夫人不可穿着。還是娘厲害,一下子就得了兩匹。也別全給她,娘留一匹做衣裳穿。”
高媛:“哦,我聽說過,怪不得金燦燦地,這就是緙絲啊?嗯,紅的那匹給你媳婦,藍的那匹我穿。”
真是傻人有傻福,連緙絲都沒見過的人,偏偏一下子得了兩匹,還是皇後娘娘賞的。旁邊的人腹誹着。
看看人家兩邊的少年郎,心裏又忍不住泛酸水。不認識緙絲又如何?人家的品級是當兒子的給請封的,這麼年輕的狀元郎和探花郎,以後的日子還長着。還不知道能給這位如今剛認識緙絲的六品安人封個什麼品級呢?怕是那二品三品的誥命也是有可能的。
真是同人不同命,想想自己,算了,還是回家督促兒子讀書去吧。
高媛哪裏想到自己成了許多人心中念叨的對象,她一門心思地放在給柴文道娶媳婦的事情上呢。
下聘禮需要挑個黃道吉日,柴文道對此事極為上心,翻着黃曆挑了好幾個日子,自個兒跑去呂相家問哪天合適,就連聘禮也是自己精挑細選的,高媛見他如此在意,心中歡喜得很,直接把柴文遠給的那五千兩銀票給了他,讓他拿着買東西方便。
還特別言明,若是不夠了,或者銀票數額太大花着不方便,就直接從家裏搬銀子好了。反正她往外頭拿了不少,隨便他花。
柴文道自從改了口之後,一反過去的彆扭,極其自然地把自己當成了兒子,別說花錢了,就連吃飯也開始和伐北一樣點起了菜。
桃紅柳綠有時候不會做,還得高媛親自下廚,把兩個丫頭慚愧得不行,在一旁一邊打下手一邊學,廚藝突飛猛進。
送聘禮的日子定在了四月初十,高媛把剛得的那匹緙絲放進了聘禮箱子,替換了一匹不太好的。聘禮單子上已經密密麻麻寫了不少東西,絕大多數是柴文道選的,還有一小部分是在赴京的路上買的。高媛見那上頭的布料都是適合女孩子的花樣顏色,首飾也是六品安人能戴的那些,便知道他沒少費心。
送聘禮的人選卻犯了難,按照柴文遠的意思,是要派錦衣衛過來的,都是相貌端正的小夥子,穿上飛魚服,肯定十分壯門面。
這個建議被高媛等三人一致反對,尤其是柴文道反對得極其堅決,說是這樣一來,不知道的還以為呂相犯了事,錦衣衛是去抄家的。
柴文遠說可以讓他們換衣服,柴文道還是堅決不同意。換了衣服的錦衣衛還是錦衣衛,沒聽說黃酒換了個罈子就變成白酒的。
他有辦法,自己跑去喜鋪雇了人,熱熱鬧鬧地把聘禮抬去了呂家。
高媛感嘆,原來在這個時空,就已經有專門的婚介公司了。
下過聘禮之後,呂相家就派了人來量房子打傢具,據說這樣的大戶人家,女孩子出嫁的木料都是一出生就開始踅摸的。呂開妍作為呂相的嫡長孫女,她的嫁妝如何,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妹妹們嫁妝的多寡程度,木料自然也是如此。高媛不懂得木料好壞,只是把人家領到了第二進的院落,說明整個這一進,都是他們小兩口的。
對了,我家還有些老松木,你們要不要?要不趁機也用了吧?反正放着也是放着。
倆孩子都傻了,找個機會問她什麼時候弄的老松木。
高媛想了想:“還是在北關的時候弄的,我那時候不是老出去砍柴嗎?要是遇上特別好的松樹,我就留下來了。一直堆在那裏,要不是看他們打傢具,我都忘乾淨了。”
好吧,娘您可真會存東西。不過咱們家就這麼大的地方,別人要是問起來,您怎麼說啊?
高媛得意一笑:“不是還有青龍湖那邊的宅子嗎?”
說起來就做,她第二天就去了青龍湖一趟,不但放了十幾根粗壯的老松木,還放了幾隻雞在後頭院子裏,因為她發現好像那樹上長蟲子了。
就算是捉不到蟲子吃,地上長的草也夠它們啄的了。
當然,高媛不是那麼殘忍的人,還是找了個淺盤,罈子裏裝滿了小麥,倒扣在了盤子裏,還在罈子沿下頭放了塊小石頭頂着,弄了個簡易的自動餵食器。
至於清水,就更好辦了,水井裏有現成的,打出一桶來再找個水盆倒上就成。
嗯,還得放個雞窩,免得它們到處下蛋不好找。
好了,過幾天過來看看就成了。
孩子們說的對,家裏的人越來越多,將來勢必然還會更多,空間能不用還是不要用了。
只是眼下怕還得用空間一次,數風流的生意不錯,她得去進貨。
高媛本來是打算自己走的,可是叔侄倆打死也不同意,若不是馬上他們的假期就要結束沒法子陪她,怕是也要跟着去的。
柴文道給她出了個主意,讓她帶着知義去,知義會趕車。把進貨的這一套教給他之後,就可以把這件事情交給他了。
柴伐北覺得這主意很好,還說要把桃紅帶上,這樣路上伺候的人也有了。
只是這樣一來,回來的時候務必就要攜帶許多貨物。高媛決定還是走水路,雖然時間多花一倍,可勝在平穩。
而且走水路的話,沿途還是有幾個地方可以逛逛,再另尋些貨源的。
叔侄倆知道她是個閑不住的,這一來一回怕要一個多月,算着如今正是不涼不熱的時候,若是再拖下去,怕就要到了大暑天,那是絕對不能讓她出去的,路上太遭罪。
到了叔侄倆正式上班的前一天,高媛去數風流的時候,順便去了碼頭一趟。運氣特別好,遇到了熟人,就是他們從晉中包船過來的那一家人。
船主也好,船娘也好,見來包船的人是她,也格外地驚喜,還特地打聽了一下柴文道叔侄倆中了沒有。
高媛笑呵呵地道:“中啦,大的中了狀元,小的中了探花。”
“哎呦!”船娘一拍巴掌,“真是天大的喜事!夫人您好大的造化!”
船主也喜不自勝:“以後別人再包我家的船,小人就可以跟他們說,連狀元郎和探花郎都坐過我家的船啦!”
高媛問:“你家的船一直在京城嗎?”
船娘笑道:“昨兒剛到的呢,我們一直就在晉中和京城之間走,就是在什麼地方折返不好說。”
高媛:“這可真是巧了。我過幾天要去一趟盛錫城,然後再回來,你們家船可有功夫?”
“自然是有的,真是太好了,我就說怎麼今天一大早就看到喜鵲衝著我一個勁兒叫,原來真是遇到貴人啦!”船娘歡喜地道。
說定了時間和價錢,高媛回家一說,柴文道叔侄倆也覺得滿意。就在他們正式上班后的第二天,高媛帶着知義和桃紅坐船走了。
誰知道她前腳剛走,柴文遠後腳就得了消息,皺着眉頭地跑去翰林院找叔侄倆。
嫌在翰林院說話不方便,還把他們倆拽到外頭的酒樓吃午飯,一邊吃一邊說。
柴伐北安慰他道:“爹,娘不是跟我們生氣,也不是回老家再也不回來,她是去給鋪子進貨去了,帶着人呢。”
柴文遠有些生氣:“她一個婦道人家,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這麼跑出去像什麼樣子?!”
柴文道提醒他:“兄長,她不用相夫教子的。”礙於他的面子,沒直接喊娘。
柴文遠卡了殼,可不,她的丈夫是自己,已經和離了;她的兒子是眼前這倆,已經當官了。
“那也不像話,好歹也是有朝廷敕封的人了,怎麼就好這麼拋頭露面的?!”
柴文道嘆氣:“兄長,我們一直是這麼過日子的。”
不拋頭露面掙錢,吃什麼喝什麼?
柴文遠又愣了愣,反問道:“你們倆的俸祿還沒領嗎?”
柴伐北道:“就是領了也沒多少啊,爹您又不是不知道,六七品的俸祿有多低。”
柴文道轉移話題:“其實也並不完全是銀錢的問題。娘回家跟我們說了參加太后壽宴的事情,我們覺得還是讓娘避一避的好。”
“什麼意思?!”柴文遠警惕地問,“張氏回家什麼也沒說,難不成她給高氏找麻煩了?!”
柴文道搖頭:“不是她,是麗妃和永安侯太夫人。”
柴文遠倒吸一口涼氣:“發生了什麼事?”
柴文道就把高媛回家說的事情講了,還適當地加了些自己的分析。
“娘這些年疲於奔命,哪裏有時間去學琴棋書畫這些雅緻的東西?就算是知道幾個笑話,怕也是難登大雅之堂的。張家看來就是如此想的,雖不致命,卻讓人噁心。積毀銷骨,此招實在是下賤之極。若不是娘恰好有個粗淺本事,還恰好投了太後娘娘的心意,此關怕是難過。我和伐北原本想着,娘有了敕封,張家便會心存忌憚不好下手,可實在沒想到這女子之間的鬥爭,表面上看着輕風細雨,誰知也步步暗藏殺機。”
柴文遠眉頭皺得死緊,拳頭攥得咯咯直響。
柴伐北見他大怒,便道:“娘說了,這些人天天閑得沒事兒干,一顆心老琢磨着怎麼算計人,可他們可以這樣,我們卻不能這樣過日子。娘說人被狗咬了一口,總不能再咬回去。我們的日子過得順心,實在沒必要跟這些人糾纏。山高水闊,外頭有的是好山好水好風景,她只管自由自在地過自己的瀟洒日子,讓那些人眼饞得不行,才是最好的反擊。”
柴文遠:“她倒是豁達。”
叔侄倆齊齊點頭:“正是。”
柴文道補充道:“兄長不知道,娘是個極其豁達的人,看問題也極通透。她臨走的時候跟我們說,若是遇見了您,想着提醒您,趕緊把世子定下來。只要世子名分一定,張家便消停不少。兄長,您還是趕緊把直哥兒立了世子吧,省得張家老不放心,各種絆子層出不窮。”
柴文遠楞了,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柴伐北,柴伐北立刻道:“爹,我也是這麼想的。您那個真武侯的爵位,還是傳給直哥兒的好。”
柴文遠:“可,可是,你,你才是我的長子。”
眼圈兒竟然有些紅:“這些年,我也……沒管你。”
柴伐北抱住了他的胳膊:“爹,您那不是不知道嗎?就連娘都說,您是個好爹,好兄長。”
直接把合格二字換成了好字,反正娘也不知道,就這樣吧。
柴文遠居然有些激動:“你娘,她真是這麼說的?”
柴伐北重重地點頭:“真是這麼說的。”
柴文遠嘆口氣:“當年我和她成親不到一年就離開了家,竟沒想到再見已如隔世。她竟有如此心胸,如此見識,是我看輕了她。”
挺了挺胸膛又道:“我也不能讓她看輕了我,總不能連妻兒也護不住。你們只管放心,那家,也沒幾天能折騰的了。”
柴文道壓低了聲音道:“兄長,若張家廈傾,不知兄長將何去何從?”
柴文遠:“嗯?”他沒想過啊,張家倒台,跟他有什麼關係?
柴文道繼續低聲道:“跟着當今的舊臣剩下也沒幾個了,兄長是皇上心腹,可有沒有想過為何深受皇恩嗎?”
柴文遠自然知道,那是他拿命換來的忠心。
柴文道繼續道:“兄長在朝中不群不黨,眼睛裏只有皇上,就連族人也沒有一個,只有一個張家算是妻族,偏偏張家也是潛邸舊臣,皇上自然會放心地用。可如今呢?”
柴文遠細思極恐,如今啊,如今他和張家面和心不和,他有了一個狀元郎的親兄弟,還有了一個探花郎的長子,偏偏他對這失而復得的叔侄倆極為愧疚,總想着補償一二。文武聯手,一向是掌權者的大忌。
柴文道嘆氣:“這也是我要上折以嫂為母的原因之一,這樣一來,外人就會覺得咱們兄弟不和。若兄長在這個時候立了直哥兒為世子,伐北又一直不踏入盛寧街半步,那這父子不和的樣子便也有了。兄長仍舊是孤家寡人,可以被當今放心使喚的臣子。”
柴文遠閉了閉眼,嘆氣道:“文道,你看的極准,說的極是。”只是這樣一來,他們以後怕要見面也無法如此隨意了。
柴文道輕輕地道:“兄長只有身居高位,才能護得住我們。”
柴伐北道:“不管外人眼睛裏是什麼,爹您永遠是我爹。”
柴文遠摸一摸兒子的肩膀:“你們倆前途正好,爹不但要護着你們,總還得給你們斬些路上的荊棘才好。”
轉頭對着兄弟道:“你說的有道理,既然你們走了讀書人的路子,跟我這拿命拼的路子還是遠些的好。我回頭便上摺子,立直哥兒當世子。你娘那邊,以後還是少出去的好。在家千般好,出門萬事難。如今你們也大了,莫要讓她如此操勞。”
柴文道:“兄長放心,跟着去的是個機靈的,娘這回去也是要教教他,以後這種事情便由他接手了。娘其實也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又不願意和那些官家夫人打交道,也是給自己找些事情做。”
柴文遠便稍微放了心,又細細囑咐了幾句,裝出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走了。
叔侄倆等他走了好大一會兒,這才也沉着臉回了翰林院。同僚見他們叔侄倆這副模樣,便覺得自己弄懂了些什麼,互相擠眉弄眼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