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逼宮(一)

第116章 逼宮(一)

用來尋人的毛猴在驛館溺水而死後,它的屍體被田於秋帶回了京兆府,而京兆府伊帶人搜查驛館,驚擾他國使臣一事以極快的速度傳到了苻賢的耳中,順帶還多了一份參奏三皇子苻元顯罔顧禮法得摺子,這一摺子,用腳指頭都能想得出來是哪一黨派上奏的。

苻元顯在搜查結束的第二日,便入了宮,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李珂遇刺案本是京兆府尹田於秋負責的,沒有想到在苻元顯入宮宮,負責之人就成了薛塬,聖旨剛一到薛塬手中,田於秋便差人去請4薛塬入京兆府。

肩膀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因着父親總管城中守衛一事,我同薛塬進入京兆府尹並沒有受到阻攔,韋衙役他們幾人瞧見我也是見怪不怪。

“薛將軍,”田於秋迎了上來,查案一事交由薛塬負責后,他的臉色不似之前那麼難看了。

“田大人,”薛塬拱手施了個禮,“田大人差人喚薛塬前來,可是有什麼新發現?”

“正是如此!請薛將軍隨本官過來,”田於秋眉眼間又出現了憂慮,見到跟在薛塬身後的我后,也招手讓我跟着他。

停屍房裏,一張鋪了白布的方桌上面,放置了一隻猴子的屍體,毛猴的屍體處有一片血跡還幾把鋒利的刀鉗,很明顯,這隻猴子已經被仵作開膛破肚,而在方桌不遠處,有一名大夫正端着一個小瓷碗,杵在桌子旁。

“毛猴肚子裏查出了什麼?”心裏頭的疑惑像只小猴子一樣用爪子撓心,我迫不及待地詢問起來。

在田於秋的示意下,那名端着小瓷碗的大夫便上前同我們說道:“經查驗,這隻毛猴的肚子裏有嚼碎的毒櫻桃,這毒明喚‘火蠍子’,無色無味,中毒者會有腸胃燒灼感和喉嚨乾燥感,那毛猴正是因為吃下了毒櫻桃,渴得不行,這才跑到池塘喝水,最後毒性發作,死在池水旁。”

“火蠍子,火蠍子,”田大人盯着這個負責查驗的大夫,“這種毒藥產自哪裏?”

“邲國以南。”

南邊?邲國南邊有七八個小國,而這些小國皆有派使臣前來大臨城學習,而且使臣們盡數住在驛館裏,如此查案,還是難了一些。

“薛將軍,聽聞你也是住在驛館的,不知道有沒有見過南邊小國的使臣用這類毒藥?”

薛塬搖了搖頭,他從大夫的手中接過瓷碗,仔細地查看起來,眉頭時而緊皺時而舒展,似乎有其他的思量。

從京兆府離開后,我詢問薛塬下一步該怎麼調查,他撇了一眼我那略微僵硬的胳膊,說道:“去東大街兜一圈吧,”

這麼隨意的姿態,讓我大為不適,我衝著他嚷嚷道:“喂,薛塬,還要去逛街,案件都沒有偵破,你難道一點兒都不着急嗎?陛下這幾年的脾氣越來越古怪,若是你負責的案子出了差錯,責罰必定重!”

立在他身旁的我,像一隻呱呱叫的青蛙,鼓着腮幫氣沖沖的,他一個側身,肩膀就撞上了我的鼻子,我吃痛地叫了一聲,還沒等我伸出手,一隻濕熱的手掌先我一步覆蓋住了我的鼻樑,之後,讓我們兩人的身子都僵直的一幕出現了:他竟對着我的鼻樑吹了兩次,像呵護孩童一樣輕輕的撫**的鼻子。

過了好一會兒,我們才從僵直的狀態恢復回來,我害羞得推開了薛塬,薛塬的手立即縮了回去,亦是不知所措地四處張望。

不知何時,薛塬的兩名護衛和站在我身後的侍女白鶯,早就退得遠遠的,站在我們身後,捂着嘴笑個不停。

“我要去東大街,你若是不便跟來,那就先回家吧。”薛塬說著這話,眼睛卻偷偷地瞥了我一眼,見我也要看向他時,快速地收回眼色,只剩下發紅的耳垂昭示主人的不安。

“去,我要跟着去……”站在身旁的我,小聲地回答。

東大街依舊繁華,不管街道上曾經發生過什麼事,依舊是商品琳琅、人來人往、吆喝聲不斷,薛塬說是要出來逛街,但我看得出來,他是有目的的逛街,只見他進了一個專門兜售水果的市場,轉悠了兩圈,不一會兒,他停在了市場裏最大的一家水果攤前,賣水果的攤販有識人的本事,我們二人的步伐剛停下,攤販便迎了上來,笑眯眯地招呼:“客人想要吃什麼水果,我這的果種類齊全,新鮮又可口。”

“咚”的一聲響,一小塊銀子便丟到了攤位上,“我就問點事,你認真回答,這銀子就是你的。”

面前這個男子,一如既往地不懂得與他人打交道,行事還是這般的直接。

那攤販見到銀子,臉上笑開了花,一下子就抓住了銀子,言語比之前的更加熱情了,“客官問吧,我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市面上還有櫻桃嗎?”

“沒有了,一筐都沒有了,櫻桃都是從北方運過來了,沒有多少,是個稀罕物,剛運到大臨城就一售而空了。”

“最後一批櫻桃什麼時候進城的,有多少?”

“七天前,因為是最後一批,數量比較少,只有五筐。”

“五筐都賣給誰了?”

“這個,”攤販摸了摸腦門,支支吾吾地露出了為難之色。

這是,薛塬一個冷眼掃過去,肅殺之氣盡現,攤販嚇了身體顫抖了一下,也不敢再隱瞞了,“櫻桃是稀罕物,沒有運到大臨城前,已經早早被熟客預定了,我發誓,我只是加了一點點價,賣掉了四筐櫻桃,”

“那最後一筐櫻桃呢?也是賣給熟客嗎?”

“那倒不是,”攤販眯着眼,咧開嘴一笑,“本來第五筐櫻桃是要送去郭家的,郭家公子早早出錢預定了果,說要買櫻桃送給何家小姐,他們兩家快要結秦晉之好了,”攤販望了望我們,然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那天,有個戴斗笠的男子出了雙倍的價錢,想要買走最後一筐櫻桃,我想啊,郭家公子那邊不能得罪,也不能傷了這位客人的心,所以,我賣了半筐給那位客人,然後把剩下的半筐櫻桃送到了郭家。”

“哼,怪不得不願意說出來,原來背地裏行的是坑蒙拐騙之事,”我向來就見不慣缺斤少兩、坑蒙拐騙之事,這名攤販竟是如此做事的,我打從心底里就瞧不起他。

“那名戴斗笠的男子,你可還有什麼印象?”

薛塬仍在詢問,看來,他是不想錯過任何一絲線索,那名攤販低着頭開始仔細回想,突然,他有些大聲地喊了出來,“他的鞋子,他的鞋子很奇怪,外黑里暗紅,用銀絲紋綉,鞋面很厚,現在正值夏日,來來往往這麼多客人,就屬他的鞋子最厚,”

聽了攤販的話,我和薛塬相互對視,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

在這樣的炎熱的夏日,穿這樣的鞋子,來者必定不是南邊小國的人。

從攤販的口中,我和薛塬已經得到了一些刺客的消息,不過,以防萬一,我和他決定兵分兩路……

何真真與郭暉即將成婚的消息,早就在太尉府和何府傳遍了,早些時日,因着郭暉的挑撥,向來井水不犯河水的何真真與我生了嫌隙,不過,因為她爹是我父親手下的一名武將,那件事之後,每每相遇,她也只敢陰陽怪氣地說幾句話,並沒有太放肆,何真真一定沒有想到,我會在她大婚前,到訪何府。

進入何府之前,碰到了何將軍,他正忙着大臨城守衛輪值一事,只招呼了一下,便匆匆離開,而我和白鶯則不受任何阻攔的踏進了何府。

如果說江府的宅院是以古樸肅靜為主,那麼何府的宅院則偏向於華麗世俗,這倒真的是符合何家父女的品味。

何家奴僕先一步去稟告了何真真,不一會兒,一個趾高氣昂的老媽子過來了,腳步緩慢,下巴卻早早地揚了起來,似乎從未把任何人放在眼裏。

“江小姐,跟着過來,真真小姐在涼亭等着你呢。”

如此不知禮數的老媽子,白鶯是第一次碰見,她又是個護主的人,剛想要出聲說那老媽子,我趕緊拉住了她的衣袖,使了使眼色,趁着所有的奴僕的都走開后,我小聲同白鶯說道:“白鶯,何將軍是父親手下的武將不假,但何府不是江府,不論她們的禮數有多不周到,你都不能出聲和發怒,你家小姐不是來同何真真吵架的,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切記,切記。”

白鶯的怒氣盡數消了,她藏起了自己的情緒,面無表情地跟在了我的身後。

“喲,稀客,稀客啊,身份尊貴的太尉千金大駕光臨,實在是讓人受不住,受不住啊,”還未靠近涼亭,就聽見涼亭裏頭傳來了何真真尖酸刻薄的話。

“哪有什麼受得住和受不住的,再過七日,華瑛還得行禮,喚你一聲表舅媽。”面上雖然帶笑,可我的心裏頭不知道噁心了幾回,郭暉與何真真實乃“絕配”。

何真真聽了,竟放聲笑了出來,笑聲裏頭隱隱帶着興奮和得意。

伴着她那吵鬧的笑聲,我和白鶯一前一後,慢慢地走到了涼亭內,“未來表舅媽,這是祝賀你即將大婚的賀禮,”

站在身後的白鶯,一語不發,將禮盒呈了過去。

盒子被何真真身旁的婢女接了過去,她打開一看,隨即露出了吃驚的神情,“小……姐……小姐,你看,這顆珠子好大好漂亮。”

“江小姐的賀禮可真貴重,”何真真望了一眼,眼睛也跟着瞪大了,但她很快就壓抑住了自己的欣喜,“送禮不過是小事,隨便打發一個人前來就行了,你親自上門,怕不只是送禮這麼簡單吧?”

“對,我確實有事相求,”既然何真真已經點破,那我也不再拐彎抹角了,我直接坐到了她的身邊,兩隻眼睛定定地看着她,“我聽說郭暉送了半筐櫻桃給你,我想看看這半筐櫻桃吃完了嗎?”

“哈哈哈,哈哈哈,原來是奔着櫻桃來的,那櫻桃確實是稀罕物,本小姐原本打算用在婚宴上招待貴客的,既然江小姐開口了,又送了這麼大的珍珠,我也得有回禮才不顯得我小氣,”說著,何真真身旁的那位老媽子站了出來,“江小姐跟老奴過來,老奴帶你去冰窖挑一串好的。”

那老媽子帶着我和白鶯來到了冰窖口,她拉開了矮小的木門,隨後跟誇張地跌倒在地,哇哇大叫起來,“不行了,不行了,腰閃了,江小姐,你們二人自己下冰窖吧,”

我着急着下冰窖,倒也沒有留意那老媽子,叫她傷得不輕,便交代白鶯扶她去休息,不料,就在我下了冰窖,白鶯扶走老媽子不久,那地窖的小矮門就被人從外面鎖上了,已經走下冰窖的我,並未察覺到異樣,我一門心思都想着查看那半筐櫻桃,何家的冰窖比江家的大得多了,裏頭除了存放冰塊,還存放了許多從東邊運來的魚蝦,那些魚蝦都是少見的鮮美之物,價格不菲,何家如此奢靡,倒還真的是讓我咋舌,冰窖里冷極了,我搓了搓手,藉著微弱的燈光,仔細尋找瓜果蔬菜中的櫻桃,走着走着,終於在一個角落裏見到了那半筐櫻桃,因為冰凍的緣故,那一串又一串的櫻桃仍然鮮美,只散發著一絲絲甜膩味,我伸手摘了一顆,放入口中,味道好極了,冰涼中帶着可口的甜美,我挑了一串,打算拿回去讓白鶯和劉姑姑嘗一嘗,冰窖里可真冷啊,我抖了抖身子,提着裝着一串櫻桃和冰塊的小籃子,快步走上階梯,想要早點離開這裏,可當我想要推開冰窖門的時候,卻怎麼也推不開,“白鶯,白鶯,白鶯!”我猛的拍打那道門,大聲叫喊着白鶯的名字,可是外面始終沒有任何響應,望着身後昏暗陰冷的冰窖,漸漸的,不詳的感覺越來越重。

薛塬與江華瑛兵分兩路,江華瑛去了何府,他則回到了自己所居住的驛館,北地無盛夏,無論是駐守邊境的將士還是普通的商賈百姓都穿慣了厚鞋子,接壤的代國亦是如此,此行,他主要是去代國使臣的屋子裏查看,若是真的找到未吃完的櫻桃或者是攤販口中的厚鞋子,代國七皇子遇刺一案便能查清了,他想起昨日剛剛收到北地的書信,信中說代國皇帝以七皇子一事為理由,調整了邊境的駐軍佈防,他國邊軍有異動,這不是好跡象。

李軻自明州入大臨城,是由薛塬率薛家士兵護送的,所以薛塬清楚的知道李軻一行有多少人,李軻今日踏進代國使臣們的屋子,是做足了準備的,之前搜查驛館一事,惹怒了一眾使臣。

今日,在璃王苻元顯的授意下,禮部官員周顯在驛館大廳內安排了宴席,田於秋也出現在了宴席當中,他在李軻的授意下,帶着賠禮道歉的笑意,一個勁地給代國使臣敬酒,也招呼手下人給代國的隨從們敬酒,很快,那些個代國人已經都喝得醉醺醺的了。

宴席結束后,有的東倒西歪的趴在桌子上,有的互相攙扶着回到了休息的屋子,田於秋也喝大了,倒在椅子上面胡言亂語,一會兒朝着酒壺吹鬍子瞪眼,一會兒指着旁邊之人罵罵喋喋,完全失去了應有的京兆府尹風度,對比之下,周顯也喝了幾杯,臉上有微醺的紅暈,但他仍謹記自己是禮部的官員,面有醉意卻恪守為官之禮,依舊坐得端正筆直,薛塬沒有叫醒田於秋,他便開始翻看大廳之內代國人的鞋子,代國人的鞋子款式一致,大都是外黑里暗紅的厚鞋,這與攤販描述的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這些人的鞋子都不是銀絲紋綉而是普通的絲線,無論是金絲還是銀絲,能用來紋繡的都不是一般人,薛塬的腦海裏面浮現了一個人,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他快步走向了那個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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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有女太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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