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恩葬老翁
說著胡凈方就把手伸過去了,小石頭往爺爺身上一撲,胡凈方一接,剛抱在懷裏,就覺這孫孫有千斤萬斤之重,胡凈方哪兒抱得動?一咧嘴,一撒手,把小孫孫就摔到地上了。
小孫孫像是摔疼了,嘴一咧,但沒有哭出聲,可模樣就變了,眼看着就變成了一塊石頭。而且隨風就長,眼瞅着就長到跟山坡上的那塊像印一樣的大石頭了,嚇得胡凈方啊的一聲就背過氣去了。
醒醒,醒醒!你這是怎麼了?啊?是做夢了不?
胡凈方睜開眼四下張望,啊?人呢,我孫孫哪去了,我孫孫叫石頭,孫孫變成石頭了!
誒喲老頭子,你這是怎麼了?老伴兒焦急的問道。
胡凈方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是做了一個夢!揉了揉眼睛,笑道:我明明白白看到的就是那年在山坡大石頭那裏遇到的兩個狐仙啊!可卻說是我的兒子兒媳,還帶來一個小胖小子,叫石頭,管我叫爺爺,還說要是想他們就把他們畫下來,放到屋裏就好了!
老伴忙說:嗯,那就讓老二去請一位畫師,按照你說的樣子畫,還興許就好了呀!
說完就打發二兒子胡風去鎮上請畫畫的去了。
畫師來了,準備好了文房四寶,靜聽胡凈方學說那三個人的模樣。
畫師聽完,成竹在胸,刷刷點點,時間不長,畫完成了,往屋裏一掛,胡凈方就樂了!你畫絕了!就像你看到了一樣,照樣再給畫一張,我多給你錢!
畫師展開紙張,時間不大,又畫好了一幅,兩幅畫一模一樣,掛在屋裏,這屋裏頓覺一亮。
畫師說:今天這畫、畫的有點邪啊!這筆雖然在我的手中,可不聽我使喚,全都是筆墨自動,這樣的事兒我平生第一次遇到,這叫神來執筆,今天這兩幅畫我是萬萬不敢收錢了!
畫師走了。
歐陽的老伴張氏,帶着小閨女過來聊天。進屋一看,牆壁上掛着兩幅同樣的畫,熠熠生輝,照耀的房屋一亮,惆悵之中帶有一點驚喜地說:這兩幅畫上的大人,怎麼像咱們的孩子啊?你看這個小小子,畫的肉肉乎乎的,多招人稀罕?
胡凈方的媳婦白氏忙道:哎喲這不嗎?他爹這兩天身體不好,中午做了一個夢……
白氏把夢和畫畫的事兒,仔細的講了一遍。
歐陽的老伴兒張氏就樂了,哎呦!這可真是太巧了呀,我們家歐陽啊,也做了這樣的夢!他也說是那年遇到的那兩位狐仙,帶着個小胖小子來了,把歐陽也樂壞了,可是人家卻說是他的女兒,是他的姑爺兒,也提到說讓他畫畫兒,把他們畫下來掛到屋裏就好了!
胡凈方一聽,非常興奮,哈哈,這是神仙給我們兩個託夢來了,看我們都太可憐了!你看這兩幅畫,畫師都沒有要錢啊,說這是神來執筆!我特意多讓他畫了一張,是準備送給你們的,你來了,一會兒走的時候就拿回去一張!
張氏喜道:那我這就回去,把這幅畫,讓歐陽看一看,說不定他一高興,病就好了!
張氏急急忙忙把畫拿回家,用手推了推了歐陽向善。
向善,向善!你看誰來了?
歐陽向善只是翻了一下眼睛,又沉沉的閉上了。
歐陽!歐陽!你的女兒女婿回來啦!還帶來一個小外孫!
歐陽向善就像觸了電一樣,一下就坐起來了,眼睛四下搜尋,啊?在哪兒、在哪兒?
歐陽向善的眼睛,好像被什麼刺了一下,目光搜尋過去,不由得大吃一驚,啊?怎麼會,怎麼會?
歐陽好不驚訝,看着媳婦手中這張畫上的人,與夢中所見一模一樣。
揉了揉眼睛,再細看,這張畫上的人物,有那兩位神仙的神韻,但是,細看之下,分明就是自己的女兒和鄰家的兒子胡云。單說那個小男孩,肉肉乎乎和夢中所見,絕無二般,不知不覺就驚出一身透汗。
只覺得自己周身上下,特別的舒爽、輕鬆,有一種喜樂溢滿身心。
從此,二仙谷里的這兩戶人家,可說是順風順水,再無煩憂。後來,歐陽家的兩個姑娘嫁給了胡家的兩個兒子了。
歐陽向善和胡凈方在一起經常說笑,呵呵呵呵這回好啊!我們再無遺憾了!兒女雙全了!
封建社會裏,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明媒正娶。
歐陽小翠和胡云,雖然從小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可說是一對佳偶天成。
但沒有等到父母開口、媒婆牽線,偏偏兩個人來到大石頭跟前的時候,被一股神奇的力量,左右了兩個人的理性,偏偏又被兩位父親撞見!頓覺羞愧難當,無地自容。發瘋似的跑下山坡,跑出山口,來到桃溪鎮後面的長江岸邊,兩個人相擁而泣嚎啕大哭。
哭罷多時,小翠擦乾眼淚,毅然決然的對胡云說:我還有何顏立於天地之間,還何顏面對我們的父母?就讓這滾滾江水,把我帶走吧!來生,如果我們有來生!再重新做一對歡喜鴛鴦吧!
小翠說完,兩眼一閉,奮身跳入滾滾長江……
胡云見此,驚叫一聲,小翠!你等等我!
天空,烏雲翻滾,一道閃電,劃破烏雲,閃爍着凄慘的白光,一聲悶雷,雨,嘩嘩的下起來了。
兩個人從小長大,青梅竹馬,本來是一對佳偶天成。可卻成了絕命鴛鴦,被封建禮念,壓碎了所有活下來的理由。在滾滾江水上,只濺起了兩朵凄慘浪花……
下游北岸,一位頭戴斗笠,身披蓑衣,白髮蒼蒼的老翁,站在船頭,奮力甩出了手上的魚網。那瘦弱灰白的臉頰上,總是充滿收穫的希望。
一條壯碩的黃狗,在上游不遠的岸邊,奮力撕咬着什麼,還時不時的對着老翁狂吠幾聲。
老翁看了看,並不在意的、依舊拉着手中的網,拉網的老翁,感覺有些吃力,本能的低頭看了看,漁網中一縷青白在水面上浮了一下,因為過於沉重又沉下去了,把老翁險些墜入江中。
一條碩大的江魚,在老翁的網中,浮上沉下。收穫就是希望、就是力量,老翁迸發出超乎尋常的力量,網,拉到了甲板上。
收起網,老翁那雙昏花老眼這才看得清楚,哪是什麼江魚啊?分明就是一具女屍!
老翁往後一閃,嚇得險些跌入江中,等站穩身形,仔細一看這女子,眉清目秀,模樣俊俏,面色依舊紅潤,不像是死人。
老翁正在尋思,只見女子身軀一扭,哇哇,口內吐出了渾濁的江水,漸漸的有了呼吸。
黃狗,不停的對着老翁瘋狂的吼叫。老翁,手搭涼棚,細細觀瞧,一個人、一個男人,被黃狗拖上岸邊。
老翁趕忙劃過船來,系好纜繩,來到近前。只見黃狗咬着男子後背,一拉一扯,這男子在狗的牽動下,每每從嘴中吐出濁水,眼皮,開始眨動。
老翁開心的笑道:哈哈哈哈,我的大黃,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哎,看來這一對小男女,定有淵源!多半是被情所困,為愛殉情!走吧,我帶你們回家去。
這二人正是胡云和小翠,被老翁救到家中,二人恢復神志,四目相對,這眼淚就流下來了,兩個年輕人緊緊相擁,任淚奔流。
老翁,熬了兩碗薑湯端進屋來,慈祥的說:年輕人,別哭,有啥想不開的?來,喝碗薑茶,祛祛寒濕,免得做下病根兒!你們看,我老漢八十有二,一個人孤苦伶仃,死的時候,都不知道誰來給我收屍呢?我這不是也沒尋死覓活嗎?你們年紀輕輕,大好前程還沒開始呢,怎麼就不好好活着啊?
胡云和小翠被老翁勸說,止住了悲聲,兩個人喝下薑湯,就在老翁這裏住下了。
從此胡云幫老翁打魚,小翠洗衣做飯,老翁高興,這對小夫妻開心。
可是好景不長,忽然有一天晚上,老翁拿出一包散金碎銀,交給了胡云和歐陽小翠,慈祥的說道:孩子!我是熟透的瓜,有今天沒明天了,這一包金銀,你們收好,老漢我無兒無女待我死後,把我給埋了,幫我入土為安,老漢我會生生世世感念你們的嗯德的!
小翠忙說:爺爺,您沒有事的!這包金銀,我們不能收!
胡云急道:爺爺,您老心地善良,一定會福壽綿長,這銀兩您自己收着吧!
老翁搖搖頭,有氣無力地笑了笑,眼角掛着淚花,誒!自從你們倆在這住下,老漢我才總算吃上了一口現成的飯……
老翁說到這裏眨了眨眼,臉上掛滿了幸福。看了看二人,你們沒有嫌棄我,在這陪我這麼多天,老漢我就很感激了!這點散金碎銀,你們就收下吧,我已經土埋頭頂的人了,說不定哪天,一口氣上不來就拉倒了!
說來也怪,豎日清晨,這老翁,躺在床榻之上,兩眼含笑久久不起。小翠呼喚不醒,胡云召喚不答,老翁就這樣走了。
胡云給老翁擦洗乾淨,更換壽衣,請人幫忙,成殮棺槨,好生安葬,老翁入土為安了。
胡云和歐陽小翠,這對小夫妻,滿足了老翁生前的願望,在老翁的墓前焚燒着紙錢……
大黃狗守在老翁的墓旁,仰頭向天,不住的嗚嗚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