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婚

待我長發及腰，少年娶我可好，

待你青絲綰正，鋪十里紅妝可願。

卻怕長發及腰，少年傾心他人，

待你青絲綰正，笑看君懷她笑顏。

……

楚昭嫁進宸陽王府那日，京都連擺三日的流水席，邀請整個京都的百姓吃喜宴！

請了西鳳最好的戲班子，唱了三日的檯子，鞭炮聲，嗩吶聲一刻也不停歇，眾人吃喝談笑，好不熱鬧，此番熱鬧的場景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可謂是給足了藍玉國和無憂公主面子！

一夜之間，整個西鳳人人知曉，宸陽王為博美人一笑，不惜下血本，可謂是用心良苦！

可又有誰知，這場驚世駭俗的婚禮，掩蓋着多少陰謀詭計。

那一場盛大的婚禮，是踏着多少人的鮮血，一路走過來的，表面上有多繁華背後就有多凄涼

整個藍玉國送親的兩百餘人，無一倖免

那一晚，血流成河，就如同此時宸陽王府硃紅色的琉璃瓦下，懸挂着的大紅色錦緞一樣刺眼！

所有人都以為，無憂公主吉人天相，必有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兩國邊境將再無戰事，百姓安家樂業，連大梁國都不敢輕易來犯，真正的天下太平終究是盼來了

可他們不知，真正的陰謀詭計才剛剛開端，帶來的將是傾覆整個朝堂的厄運

無形的戰亂才剛剛開始，不知又有多少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

良兒從刑部出來的那日，楚昭親自去接的她

如今楚昭是宸陽王妃，出行自有一眾護衛與婢女相隨，可她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些！

當日在亂葬崗挖出公主屍身，儘管她不願相信，卻不得不接受現實

是她護送不力，害得公主慘死，她本該以死謝罪，可若不找出真兇，哪怕是死，她都無顏面對公主

若不是與鳳宸月達成協議，若不是為找出害死公主的兇手，若不是為了穩固藍玉國動蕩不安的國本，她絕不會輕易葬送自己一生的幸福！

無論嫁給宸陽王是真情，還是假意，她這一生便已註定與他糾葛不清了

她也心知肚明，自己以及藍玉國都需要宸陽王府這個靠山，而鳳宸月只怕是同樣需要藉助藍玉國，來穩固他宸陽王的地位，否則他也不會冒着殺頭的死罪，提出這等欺上瞞下的建議！

“阿昭……”良兒的嗓音裏帶着無盡的滄桑與疲憊，曾經那個巧笑嫣然，聲如銀鈴的女子，只怕早已同無憂公主的骨灰，隨風而去了……

楚昭從思緒中回神，瞧着台階之上面色蒼白如紙的女子，胸口那裏就像是破了一個血窟窿，連呼吸都覺得好痛

可她不能流淚，更不能軟弱，從今往後，良兒便是她的命，哪怕付出一切都要護良兒周全

“良兒，我來接你回家”她揚唇輕笑，眸子裏的疼惜化作一汪熱淚，卻被她生生給逼了回去

聞言，良兒面如死灰的容顏終於露出了難以抑制的委屈，她死死咬住蒼白的唇，顫抖着從台階上走下，走到楚昭的面前，一把抱住了楚昭，痛哭流涕

她多麼不甘心，多麼委屈，明明仇人就在眼前，卻不能將他如何，明明萬般委屈，在外人眼中卻是她活該，下賤，怨不得他人

叫她怎能甘心……

可昨日，陰暗潮濕的地牢裏出現了一位錦衣華服，容顏俊美的男子，他攜着滿身的清冷與風華，說著最殘忍的話“你可想好，若你狀告王琦，整個西鳳，甚至藍玉……都會知曉這件事，這，可是你要的結果？”

不是，不是，不是！

她滿眼的驚恐，如同螻蟻一般跪倒在他腳邊，泣不成聲“奴婢不告了，奴婢認命，求王爺，成全奴婢……”

她不能讓這件事人盡皆知，更不能讓身在藍玉的他知曉，她不能……

哪怕只能看着仇人逍遙法外，她也只能認命！

回到宸陽王府之時天色已晚，楚昭一路回了棲梧院，吩咐下人，打來熱水，替良兒沐浴更衣

沐浴時，良兒身上未褪的淤痕深深刺痛她的眼，她不敢想像，當時良兒是承受了多大的傷害與虐待，可她不能表現出來，哪怕再心疼也只能忍着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誰都不準再提……

楚昭小心翼翼的幫良兒穿好裏衣，見良兒神情疲憊，便安排良兒在隔壁的廂房住下，方便照顧

良兒一直都不曾開口說話，她的嗓子由於長時間處於嘶吼和哭的狀態又未加調理，太醫說怕是廢了

二八年華的女子，失了清白，慘遭虐待，嗓子也傷了，只怕是活下去比死更難！

良兒躺在床榻上很快便熟睡，這些時日她飽受身體和精神的折磨，神情一度緊繃和失控，如今，一切塵埃落定，她的心卻得不到片刻的安穩，可她不能讓楚昭擔憂

夢裏她睡的很不安穩，總是噩夢連連囈語不斷，楚昭坐在她的床邊守了一夜

第二日醒來時，良兒似乎已經忘記了昨夜的噩夢，整個人除了沉默寡言，再無其他的不妥，只是她的臉上，再未出現過笑容

夜裏，她依舊是噩夢纏身，囈語不斷……

楚昭瞧着日益消瘦的良兒，竟不知如何是好，連寬慰的話語都不知從何開口

望着銅鏡里低頭替自己梳妝的良兒，楚昭伸手握住她的手拉到跟前，小心翼翼的開口道“良兒，過去的事便過去了，你如果邁不過那道坎，一輩子苦的是自己”

她說的小心翼翼，生怕傷害到良兒

可良兒的手依舊抖了抖，毫無波瀾的眼底竟蓄起了一層霧氣，她張唇，有些嘶啞的聲音道“阿昭，你知道所有的希翼與一直以來的精神支柱瞬間倒塌是什麼感覺嗎？我付出了那麼多，結果還是沒能保護好公主，害得公主……死於非命……”

良兒的表情很痛苦，心就像是被一把冰冷的利刃一刀一刀的凌遲着，她痛不欲生卻不敢哭出聲，只能拼盡全力忍着，單薄的身子止不住的顫抖着，連話都說不完整，她痛苦的閉上眼，努力平復着內心的悲痛才重新開口

“在刑部的牢房裏，王爺跟我說，想報仇就必須忍氣吞聲，要給那個畜生致命的一擊讓他永無翻身之日，否則，以那個畜生的背景，頂多被訓斥幾句，可我怎麼甘心，如果不是他強行把我帶出萬花樓，也許萬花樓就不會失火，萬花樓不失火公主就不會有事，這一切的惡果全都由他而起，他若不死我何以心安……此生若不能替公主報仇，我連死都不敢……死後我又有何顏面見公主……”

良兒眼裏的悲痛與恨意深深的刺痛了楚昭的心，她又豈能不恨，恨不得將那人千刀萬剮，恨不得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可公主的大仇未報，不能打草驚蛇，若此時出了什麼紕漏，只怕還沒能找到害死公主的兇手，自己與良兒便因欺君之罪，死在了西鳳

何況，藍玉那邊，還需要她這個假公主，倚靠宸陽王妃的身份，壓制動蕩不安的朝局

想當初，無憂公主與藍玉的敖將軍情投意合，先帝也曾將二人指腹為婚，兩人青梅竹馬情投意合

奈何，造化弄人

藍玉國當今聖上是無憂公主一母同胞的親哥哥，自小身體贏弱，自登基以來朝局一直動蕩不安

朝中部分大臣見聖上贏弱又無子嗣紛紛投靠靖安王，就連與無憂公主情投意合的敖天都抵不過父母親的苦苦相逼，迎娶了靖安王的親妹妹芸淺郡主

朝中雖有璃王撐着，可終究寡不敵眾，無奈之下，只能將無憂公主送往西鳳和親

一來，想藉著宸陽王的勢力壓制住靖安王，另一方面也可穩固西鳳與藍玉的關係

敖天雖背棄了無憂公主，可無憂公主對他付出了真心，哪怕做妾也不願意嫁到西鳳，若不是當今聖下苦苦哀求她，只怕此時靖安王早已取而代之了

楚昭永遠忘不了無憂公主出嫁之前

那天極冷，一連下了幾日的雪，整個皇城都籠罩在茫茫大雪中，一望無際

無憂公主站在皇城下，她穿着大紅的嫁衣，鳳冠霞披卻不能嫁給自己心愛之人

她精緻的臉凍得蒼白，毫無血色，望着空蕩蕩城牆之上，顫抖着聲音喊道“弱水朝秦從暮楚，知心反覆入無常。琉璃滿地空悲切，血淚無疆痛斷腸。從此天涯淪落人，魂牽夢引歸何方”

這樣絕情的話，即便是唇齒之間纏繞一遍，都覺得渾身冰冷，心碎了一地！

公主心知此去經年，沒有回頭路

就這樣一別兩寬，各生歡喜罷！

她在鵝毛大雪中足足站了兩個時辰，可她等的人終究沒來，連最後一眼都不願相見

想起公主，楚昭的心裏有些難受，這麼多年一起長大，雖是主僕卻情同姐妹，此仇不報叫她何以安心

她握起良兒的雙手捧在手心，很是心疼“良兒，我們都不想的，可沒的選，如今能做的便是不能讓我的身份暴露，不僅僅是要為公主報仇，藍玉也不能失去宸陽王妃這顆棋子，當初你們失蹤時我便傳了密信回去，可遲遲不見回復，只怕聖上與璃王……此時也是水深火熱……”

靖安王野心勃勃，若知道當今聖上失去了宸陽王這個靠山，只怕是會迫不及待的行動了

良兒心裏不安，回握着她，急道“那麼多人見過你，此事瞞的過去嗎？萬一……”

“沒有萬一，不用擔心，見過我的人都鳳宸月的親信，他們斷不會說出去，何況，鳳宸月也需要公主的身份來幫他鞏固地位，如今我們是一條船上的，我們沒的選，只能信他”楚昭打斷良兒的話，信誓旦旦說道

今時今日，她們確實沒的選，要麼死在西鳳，藍玉國很有可能就會改朝換代

要麼相信鳳宸月，與他結盟

當初見到鳳宸月的第一眼楚昭便知道，這樣一個冷雋傲慢的人，他那雙深沉的鳳眸里蘊含著君臨天下的磅礴氣勢

他的野心，絕對不止是西鳳的王爺那麼簡單，他想要的只怕更多

可不管他想得到的是什麼，只要楚昭能得到自己要的，便足已

良兒穩着心神，鬆開楚昭的手，執起一旁的木梳，重新替楚昭梳理着滿頭青絲，她斂着眉眼，白皙的臉龐上還殘留着淚痕，溫聲道“阿昭，既然宸陽王與你已達成協議，你定然不能做出讓人抓住把柄的事，你只需查出害死公主的兇手，至於那個畜生……總有一天，我必當親手了結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