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雲綉坊之禍

楚昭總覺着鳳宸月這些時日腦子有些抽，一會在鳳凰花樹下跟自己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一會又尋着由頭占自己便宜，雖最終未得逞，可她總覺得渾身不自在，他好似變了一個人

莫不是得了一場瘟疫，把人都病傻了？

不過因着昨日的一場烏龍，鳳宸月倒是沒再逼她繡衣了

她神遊太虛的空檔，錦瑟已為她梳好了髮髻，收拾妥當了

銅鏡中的女子，一襲淺色錦裙，梳着簡單的髮髻，髮飾也過於簡潔，淡掃峨眉，唇不點而朱，膚色白皙，模樣倒是有幾分清麗

良兒往常總說她模樣生的雖好，可卻少了幾分驚艷，加之眉宇間透着幾分英氣，但是少了女兒家該有的嬌羞與柔美，良兒總笑她，該生成一介男兒身，說不定還能得到不少女子的青睞，這女兒身嘛，着實太過寡淡，太過寡淡啊！

寡淡嗎？

楚昭左右瞧着，不過是神色之間有些清冷罷了，這就寡淡了？

“王妃，可收拾妥當了？馬車等在府外呢？”良兒催促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好了，好了”她匆匆起身，與錦瑟一同走了出去

這芸綉坊位於京都最繁華的地段，與那望春樓門對門，只隔着一條街

楚昭她們到時，芸綉坊已聚集了許多的貴婦小姐們，過幾日的宴會凡是朝中官員家中女眷皆會出席，屆時群芳爭艷，若是能在這宴會上嶄露頭角，被哪位皇子或哪位王公大臣家的公子看上，也不虛此行了

是以，這芸繡閣的門檻都險些被踏爛了

錦瑟護着楚昭，一路穿過前廳，來到後堂，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良兒一早便將楚昭從夢中喚醒，生生將她從錦被裏拖了起來，她以為良兒起的已經夠早了，卻不想這芸綉坊的貴婦小姐們起的更早，怕是有些，半夜便來守門了吧

她實在無心應付，裁件新衣而已，要不要這般緊張

楚昭剛踏進後堂，就瞧見這後堂里已有好幾位姑娘，比她們來的更早

不過，這能來後堂的，可不是一般的官家小姐，沒一個正三品的官員家眷，怕是進不來

她瞧着那滿貨架綾羅綢緞實在打不起什麼興緻，便在一旁尋了個位置坐下，選料之事便交給了錦瑟，而良兒自是歡歡喜喜拉着錦瑟挑選去了

楚昭不知良兒與燕亦然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她幾次三番提起都被良兒截了話題，要麼便是顧左右而言它，既然良兒不願提她便不再追問

可如今良兒比以往更愛笑，也更活潑了，好似回到了以往在藍玉的時候，活的沒心沒肺，逍遙自在，她卻不知是好還是壞

“沐姐姐生的這樣貌美，與我二哥又是青梅竹馬，無論你穿什麼衣裙，想必我二哥都是極歡喜的”

“好你個姬瑤，慣會取笑我，你再這般，我便不陪你了”

“沐姐姐不要生氣，姬瑤說的可句句都是真心話，我瞧着那藕荷色倒是與沐姐姐甚是相配”

耳邊響起一陣熟悉的聲音拉回楚昭的思緒，她蹙起眉，循聲望去，果然瞧見那不遠處的二人，不就是鳳宸月的青梅竹馬沐瑾汐，與他的好皇妹姬瑤公主嗎？

真的是越不想見到的人，便越是愛在你眼前晃，一來還是倆

她面不改色，斂眉沏了一杯茶，若無其事的裝作沒看見

誰知那姬瑤倒是眼尖的很，隔着幾個人影還能瞧見坐在角落裏的她，挽着沐瑾汐便走了過來

人未至，那嬌俏的嗓音倒是先響了起來“喲，這不是本公主那好二嫂嗎？怎就獨自一人坐在這角落裏，這不認識的還以為是哪家小姐帶的婢女呢？”

姬瑤上下打量了楚昭一番，嘖嘖道“我這二哥也不缺錢啊，二嫂穿的這樣寒酸，是誠心想丟了我二哥的顏面嗎？”

楚昭不慌不忙的放下茶杯，眉心輕挑，抬眼望着一身紅衣的姬瑤，一臉平靜的說道“看來姬瑤公主確實是任性慣了，哪日若吃了苦頭可別怪我這個做二嫂的未提醒你，禍從口出”

她實在無心與一個小姑娘一般見識

她雖年紀也不大，可總是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也難怪那沐瑾汐喚她姐姐了

姬瑤本就嬌生慣養，哪裏聽得她這般說話，眼瞧着就要發作，一旁的沐瑾汐按住了手臂，才勉強穩住

姬瑤氣急，回頭瞧着沐瑾汐，一臉委屈道“沐姐姐，你休要攔着我，今日本公主倒要看看，若本公主打傷了她，我二哥是為我還是為她”

姬瑤身為陛下最小的女兒，從小嬌生慣養，所有的皇子們都將在捧在手心慣着，連陛下都從來捨不得責罰她，今日便是打了這宸陽王妃，又有何妨

“公主莫要動怒，女孩子家總還矜持些”那沐瑾汐溫聲細語勸慰着，伏在姬瑤耳邊，也不知說了什麼，那姬瑤臉紅到了耳根，倒也壓住了怒氣

楚昭冷眼瞧着，倒是對這沐瑾汐刮目相看了，連刁蠻任性的姬瑤公主都能對她服服帖帖

沐瑾汐今日穿了一身雪白的繡花長裙，裙擺處的每一朵繡花都精緻的無可挑剔，就如同她的人一般，高雅清麗，使人眼前一亮，過目不忘

她朝着楚昭盈盈一拜，一如那日在望春樓，不卑不亢，清幽的嗓音中帶着幾分貴氣緩緩道“王妃姐姐今日怎有空逛這芸綉坊，宸月哥哥怎未陪同，倒放心姐姐這般嬌滴滴的美人兒自個來逛集”

楚昭瞧着她那副居高臨下的模樣，袖中的手緊了緊，面色卻並未有何改變，反倒是勾了勾唇間，笑道“王爺朝中事務繁忙，本妃身為宸陽王妃，自是要體恤夫君”

“呵”

楚昭話剛落音，一旁的姬瑤已冷笑出聲，打臉道“本公主方才從宮中出來，我二哥分明悠閑自在的很，何來事務繁忙一說，二嫂莫不是怕丟臉，給自己找台階下吧”

話多的姑娘，可真是討人厭煩，讓人歡喜不起來

楚昭睨了她一眼，不予置會，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眼下這非常時期，還是不要得罪這位刁蠻任性的公主罷

“二位隨意”楚昭衣袖一揮，轉身便走，不與她們多做糾纏

可有時，世事總是不盡如人意

好比現下，她剛轉身，便聽得那姬瑤咬牙切齒道“也不知我二哥是中了什麼邪，放着沐姐姐這般好的女子不娶，竟娶了那般粗鄙的女子，可笑的是二哥居然還在父皇跟前給那身子骯髒的下賤婢女，求了一個郡主的封號，也不看看她……”

姬瑤話未說完，楚昭便已轉身一掌劈在了她的肩頭，雖未被傷，可卻被那內力震的連連後退幾步，險些踉蹌摔倒

楚昭冷眼瞧着還在震驚中未回過神來的姬瑤，滿眼的肅殺之氣讓人望而生畏，她睨視着她，一字一句道“你若再敢口出污言穢語，休怪我不客氣”

那姬瑤被她此番模樣嚇的一時呆愣，瞪着一雙鳳眼，眼瞧着眼中的霧氣便要化作一團熱淚，簌簌落下了，她何時受過這等委屈，何時被人這般一副欲殺之而後快的模樣瞪過，她便是那溫室里的花朵，時時被人寵着，現下倒是忘了本能的反擊

沐瑾汐匆匆掃了一眼楚昭，眸子裏的神色晦暗不明，她連忙上前，急急扶住身形趔趄的姬瑤，冷冷道“王妃姐姐好歹是姬瑤的二嫂，姬瑤少不更事，王妃姐姐也這般不懂人情世故嗎？這後堂人多嘴雜，姬瑤還是未出閣的姑娘，王妃姐姐這般拂姬瑤的顏面，讓姬瑤出此大丑，若被傳了出去，讓姬瑤往後如何在宮中，在未來夫家立足，王妃姐姐這般，是想置姬瑤於何地”

沐瑾汐字字鏗鏘擲地有聲，句句維護姬瑤置楚昭與不義之地，那張精緻的臉面上又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任誰瞧了，都要為之動容

一石激起千層浪，不只這內堂的數位女子皆循聲望來，連姬瑤也如同被人當頭棒喝清醒了過來，不管不顧的一把推開沐瑾汐，與楚昭扭打了起來

沐瑾汐一個趔趄險些摔倒，還好及時扶住一旁的茶桌，半斂的眸子裏卻是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良兒與錦瑟聞聲尋來時，楚昭與姬瑤已經打了起來，姬瑤手中的皮鞭所到之處皆將鞭下之物毀了個稀爛，一群女子皆圍觀了過來，卻都避的遠遠的，她二人根本擠不進去

楚昭徒手應着，這姬瑤出招毫無章法，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她無心戀戰，可對方糾纏不休，死纏爛打

兩人從內堂打到了外堂，從外堂打到了街道，所到之處無不引起一陣騷亂，不多久，她二人便被圍困在中間，四周圍的水泄不通，都是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

而對面望春樓上，程銘揚與武侯淵喝茶談天，完全不知此刻樓下的人幾乎將天捅了個窟窿

“程銘揚，你這斯說不喜歡人姬瑤公主，那今日這般陪同又是何意？”武侯淵嗑着瓜子，湊熱鬧不閑事大，哪壺不開提哪壺

“滾蛋”程銘揚咬牙切齒，瞪了他一眼，只差把茶水往武侯淵臉上潑

他本就心中煩悶，姬瑤竟以皇命要挾他，他怎敢不從，堂堂七尺男兒，卻屢屢在這小丫頭片子跟前折腰，他如何服氣

瞧他這番模樣，武侯淵嘿嘿一笑，擠眉弄眼道“你丫便從了姬瑤公主吧，一朝成為駙馬爺，豈不是飛上枝頭變鳳凰，光宗耀祖了不是”

“滾你丫的”程銘揚終於沒忍住，手中茶水一潑，卻不料武侯淵早有準備，茶水還未潑過來他便起身跳開，衣袍上是一滴水也未沾

可武侯淵後腦勺卻沒長眼睛，這一跳避開了茶水，後腳跟不偏不倚的踩在了匆匆前來的內侍腳上，耳邊頓時響起一陣殺豬包的叫喚聲，嚇的他一顫，連忙跳開，回頭望去

只瞧身後不遠處躺着一名內侍，抱着腳，痛的撕心裂肺

“誤會，誤會啊”武侯淵抬起雙手連連解釋道

那內侍的腳多半是廢了，痛的眼淚都流出來了，還不忘說道“稟，稟報將軍，樓下，樓下，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