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山中人兮芳杜若

第四章 山中人兮芳杜若

那次她救了自己后,給了自己一個錢袋,什麼也沒說便離開了,她雖然走了,但是卻永遠留在了他的心中……

再到後來,他在一個暴雨的夜晚,看到一老頭躺在血泊之中。

他本來不想救他,可終究是於心不忍,還是將他帶到了醫館,可惜老頭受傷太過嚴重,還是沒能救活,老頭在死之前為答謝他,將自己入天機閣的資格書帖給了他,這也是那老頭為何會受這般重傷的原因。

當時的天機閣,乃是第一修仙大派,修仙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許許多多人擠破了頭都想進去,可每年進去的人少之又少。

天機閣每三年只會隨機發出十份入山資格帖,於是總會在江湖上掀起爭奪帖子的驚濤駭浪。

他將老頭埋好后,便小心翼翼藏着那份帖子,經過千里跋涉,來到了天機閣。

後來又通過了重重考驗,千辛萬苦勉強入了選。

可惜他卻因為家世不清,目不識丁,又沒有武學基礎,而被直接取消了外室弟子的資格。

他唯一能夠進入天機閣的機會,就只有成為內室弟子,但內室弟子要經過更加殘酷而艱辛的考驗,考驗期間生死有命概不負責,而且最終還要看長老們願不願意收徒。

那註定是一場孤注一擲的鬥爭。

但他還是簽下了生死狀,因為他別無選擇,那是他唯一能夠翻身的機會。

如今江樓月想起當時的考驗,都忍不住膽戰心驚,他依舊能夠清晰的記得,當初的自己是如何奄奄一息的從虎口之下爬出來的,是如何赤腳踩在滿是荊棘的地面,一步步爬上清峰頂,如何……

好在當初他還是成功了,他以為是皇天不負有心人,結果才知道老天依舊在玩他。

那時天機閣的長門,能夠且夠格出師的,只有冷望舒。

第一次見到冷望舒的時候,他心裏很驚訝,在他的認知里,冷望舒,應是個年過六七十的老婆子,他完全不敢相信眼前那個身着白衣,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的女人,就是已花信年華的冷望舒,天機閣的三長老。

那日他滿懷期待的看着她。

可她卻只是粗略的瞥了自己一眼,便道,“此人心術不正,邪氣太重,不宜修仙問道,還是下山為好。”

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是他幾乎用命換來的希望。

其實他知道,那有什麼心術不正,那有什麼邪氣太重,自己難道比她還要懂自己嗎?她不肯收下自己,不過是嫌棄自己的家世。

可是為了能夠留在天機閣,他在她面前毫無尊嚴的,一遍遍的哀求她。

冷望舒卻絲毫不動搖。

“求三長老收我為徒!”

“求三長老收我為徒!”

他跪在她的院子子前,一遍遍說著祈求着。

跪到腿沒了知覺,求到嗓子沙啞無比,可面前的大門毫無為他打開的跡象。

沒有人知道那時,他的心裏有絕望,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就像個廢物,沒有人肯要自己,沒有人肯喜歡自己。

但是就在那時,杜若師叔來到了自己身邊。

“可憐的孩子,餓了吧。”杜若師叔蹲在他的身邊,帶着將一些吃食遞了過來。

他顫抖的接過,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她溫柔的笑了笑,說,“慢些,莫要噎着了。”

她笑容就似那寒冬的暖陽,徹徹底底的暖化了他的心。

“謝謝仙子姐姐。”他感激的說到。

“暝昏,別灰心,我去同三長老說說。”

那是第一次有人記得他的名字,也是上一次有人肯為自己說話。

因為杜若師叔的幫助,冷望舒才勉強將自己收下。

但是他的日子也並不好過,冷望舒對任何事情都很苛刻,她也不教他東西,外室都已經開始學習御劍術了,而他只有幹活,每日都有做不完的活,天未見明他就要去打掃階梯,從天機閣的山腳一直掃到山峰,足足三四千多台階梯,一個都不許有遺漏,掃完還要去擦洗藏書閣的地面,稍有一絲做的不好之處,她便非打即罵,罰抄百遍甚至千遍,有時候他的手都寫到抽筋。

內室的其他同窗,就各種鄙棄他。

整個門派中,就只有杜若師叔喜歡他,待他好,也懂他,因為他們境遇相似,杜若也是娼妓所生,哪怕如今已經貴為四長老,卻還是處處遭人非議。

兩個同病相憐的人,在那冷漠的天機閣心心相惜,他會逗她開心,她時常鼓勵他,安慰他,甚至偷偷教他劍法,在他被冷望舒責罰后,會含着淚給他上藥。

那時他唯一的心愿,就是讓自己變強,變得非常的強,這樣就不會有人再嘲笑他們,輕視他們,她也不用戰戰兢兢的過活。

他很努力的學習,為自己,也為她……

“江樓月!”

身下忽來的叫聲,將他的思緒從前世,強行拉了回來。

他斜眼往下看了一眼,原來是趙家公子。

“今日下堂倒是挺早的啊。”江樓月坐了起來,伸了個懶腰道。

“托您的福,夫子今日氣的,直接甩書本走人了。”

“哇塞,這麼精彩啊,早知道我該回去瞧上一瞧的。”

趙家公子翻了個白眼,說,“你還真是厚顏無恥,一點也不知道反省反省。”

“反省?”江樓月哈哈笑了起來,說,“我反省什麼,該反省的是那些夫子好吧,天天就知道之乎者也什麼的,我可不想變成書獃子,他們說不煩,我聽都聽煩了。”

“那你也不能如此戲弄夫子啊。”

“冤枉啊,我可沒戲弄他,相反我是尊重他,若我不尊他,才懶得做那些,是他自己不肯放過我,我能有什麼辦法。”

“……”

趙家公子無言以對,江樓月總是口若懸河,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死的說成活的。

趙家公子想了半天,想不出反駁他的話,只能說,“我不跟你閑扯了,你下來跟我回宗里,我姨丈說找你有事相談。”

“找我?”江樓月從樹上跳了下課,一面拍了拍落在身上的落葉,一面問,“初叔叔找我作甚?”

“我怎麼知道,肯定是你又做什麼好事了。”

好事?江樓月想近來,自己也算是安分的。

算了,去了再說。

江樓月邁着有恃無恐的步伐,跟着趙家公子走了回去。

剛進門,就瞧見初慕一,氣呼呼的看着自己。

江樓月得意的沖她笑了一下,然後當即故作正經的看向初知書,行禮道,“見過初叔叔。”

“姨丈,人我帶來了。”趙家公子開口問到。

初知書從袖中拿出了幾份書帖,說,“樓月啊,蒼穹門四年一次的進修會即將開始,我和你父親決定讓你同慕一,前去學習見識一番。”

蒼穹門即為北月氏,前身就是當年的天機閣,現在也一樣是百家仙門之首,能夠去哪裏學習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不過,他並不是很想去,但他又沒有理由拒絕。

“父親放心,我們定會好生學習,不負眾望。”初慕一信誓旦旦的說。

初知書欣慰的笑了笑,讓后將帖子給了他們。

拿了帖子江樓月便同他們一道出了門,剛離不遠,初慕一就猛踹了江樓月一腳。

“你幹嘛啊!”

江樓月趕緊拍了拍黑色衣服上,初慕一留下的腳印。

“哼!”初慕一叉腰,道,“誰叫你在醉君樓戲弄我的!”

“大小姐,誰戲弄你了,明明是你蠢。”

“我蠢?!”初慕一一把拽過江樓月,讓他面對自己問,“我哪裏蠢了!”

“小爺那麼拙劣的障眼法,都能將你糊弄了,你說你是不是蠢?”江樓月嘲笑到。

“你!”初慕一當即又踹了一腳江樓月的膝蓋。

江樓月一吃痛,揉着膝蓋道,“初慕一,吵歸吵,別動不動就打人!”

“我就打你怎麼了!”說著初慕一又作勢要打他。

江樓月忙閃躲,一邊躲還一邊對趙家公子道,“趙近白,你看看你妹妹,還不好生管管!你再不管,小爺我就替你管了啊!”

“笑話,我可是初氏大小姐,你能管嘛!江樓月,吃本小姐一腳!”初慕一在後面追着江樓月。

二人圍着一石山,追來追去。

趙家公子早已習慣他們這般的打鬧,無奈的笑了笑。

傍晚江樓月會到自己府中,老遠就看到江渝安立在庭院中,臉色很黑很不好,手裏還拿着他最熟悉的竹條。

江樓月心一懸,屏住呼吸悄悄從他身後走過。

就在他很快就要安全離開時,迎面撞見一婢女,那婢女見到他,忙開心的說,“少爺,您回來了啊。”

“噓噓!”江樓月趕忙提醒她住口。

但是終究為時已晚。

“江樓月!”江渝安拿着竹條就跑了過來。

江樓月滿院子的逃跑,一邊跑一邊回頭對他道,“爹,冷靜啊!”

“你個混小子,又給我逃學!今日我要打死你不可!”江渝安在後面窮追不捨。

幸運的是,江樓月看見溪蛉蜻走了過來。

於是他趕緊跑上前,躲在她身後道,“娘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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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君要遭報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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