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真相(四)
顧北祺在看到那疊照片上人的瞬間就變了臉色,儘管已經竭力剋制,但是那顆跳動得越來越快的心卻騙不了自己。
照片有兩人合照,有三人合影,也有一人獨照,每張都少不了一個人。
這個人有好看的眉眼,身材修長,瘦而高,看上去卻格外精神,最重要的是,每張照片上的他都笑呵呵的,彷彿沒有煩惱一般。
這個人是顧天崇,房間裏一個男人的兒子,一個男人的爸爸。
其實顧北祺對顧天崇的記憶很模糊了,當年離開顧家時十分倉促,什麼都沒帶,那年留下來的除了這些身外之物,還有那時的他自己——年紀小小什麼都不懂的顧殷男。
從那天起,世上再也沒有顧殷男,只有以另一種面貌生存的顧北祺。
他的爸爸,他的媽媽,世上最重要的兩個人已經不在,他愛他們,但終究經不住時間的消磨,時間不曾令他的愛減少,卻令他愛的人的容顏模糊。
他不是一個傷春悲秋的人,但偶爾想到此,也不禁覺得有絲悲涼。
同樣覺得悲涼的還有顧輝。這一刻的他不是有權有勢的顧家當家,不是公眾面前令人捉摸不透的顧老,這一刻的他只是一個失去了兒子的父親。
他有兩個兒子,大兒子顧天樂,小兒子顧天崇,兩個兒子自小在他身邊長大,但是他更偏愛顧天崇一些。
雖然比起顧天崇,實際上顧天樂更像他,尤其那股認定一件事就非要完成的狠勁兒。
可是只有顧天崇,敢在他生氣鬱悶時跑到他面前來逗他笑,讓他不要不開心。
只有在顧天崇面前,他才覺得自己像個人,像個父親。
“你知道嗎?你爸爸第一次喝酒就是在他生日的時候,是他十歲生日那天,我宴請了很多賓客,給他做了很大的蛋糕。輪到一個叔叔敬酒時,逗他說要不要喝一杯,他毫不猶豫地接受了,像個小大人一樣很豪邁地幹完一杯酒,沒想到酒量極差,喝完整個臉通紅地醉倒在一邊。”顧輝把顧天崇的事講給顧北祺聽,講到好玩的自己就笑起來,也是奇怪,明明是已經過去幾十年的事,但是將它說出來的那一刻,又覺得好像昨天才發生。
顧北祺倚在牆上聽着,面容冷淡。房內難得的安寧,兩個幾乎一見面就點燃炸藥的人因為同個男人,達成暫時的和解。
顧輝走到早已準備好的葡萄酒面前,拿起其中一個杯子向顧北祺舉了舉,說:“男男,今天我們好好給你爸爸過一個生日,好不好?”
顧北祺離開牆的倚靠,挺直身子,聲音冷而淡,聽不出什麼情緒,“衛生間還在老地方?”
“一切都沒變,包括你的房間,你要不要去看看?”
顧北祺拒絕:“不用了,我去趟衛生間。”
這是爸爸的家,有和爸爸有關的回憶,他只是想好好給爸爸過個生日。但是其他的,他恨的,依然恨;他討厭的,仍然討厭。
他從未喜歡過這個所謂的家。
從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