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不做武則天(1)

第466章:不做武則天(1)

丁謂,被後世稱為“北宋五鬼”之一,能言善辯。他這句話一說出來,別說瞬間就讓真宗龍顏大悅了,就連寇準都張口結舌沒了說辭。就這樣,丁謂憑一句杜甫的詩,坐上了副宰相的高位。

從此後丁謂深受真宗寵信,跟着便向寇準下了毒手,網羅罪名將堂堂大宋名相寇準逐出開封。接着下手把持了朝綱,一時權勢熏天。

但世上的事情,有的真說不清,杜甫的詩歌,雖成就了丁謂,但白居易的詩歌,卻讓丁謂從雲端跌下。

大宋仁宗初年,由於仁宗才10歲,在翰林學士晏殊的提議下,太后聽政。

這天,一道“真宗皇陵,曾被擅自移改陵穴”的秘折,呈送到太后眼前。

太后大怒,下懿旨:令晏殊秘密調查!務必查清!

這晏殊,與寇準相交甚厚。自寇準被陷害出京后,就開始秘密搜集丁謂的惡行。那道呈給太后的秘折,就是他寫的。事情也早已被調查清楚了,是宦官雷允恭和判司天監邢中和兩人乾的。

太后聞悉,就要立刻治這兩人的罪。晏殊慌忙阻止,說道:“太后,區區宦官和小吏,恐怕不敢有此吞天膽量吧?”

太后問:“你是說有幕後之人?”

晏殊說:“臣也不知有否幕後之人。但臣認為太后應聽聞此事後,悲憤難抑,卧病在床,然後在朝堂上告知所有大臣,由於太后病重,先由丁謂暫輔萬歲。”

太后疑惑地看着晏殊說:“你懷疑是丁愛卿?想來個引蛇出洞?”

晏殊低下了頭,不置可否。太后依計行事。

自從太后告病,丁謂更威風了,接旨后便宣佈:由三司會審雷允恭等兩人。一個多月後,三司結案,向丁謂彙報:雷允恭、邢中和,私移帝陵,證據確鑿,依律當斬。丁謂卻不置可否。

本來丁謂也沒這麼大的膽子,只是幾天前,就得到了太醫院的消息:太后病體沉重,恐怕撐不了幾天了。

而雷允恭、邢中和又都是丁謂的心腹和爪牙,為自個兒鞍前馬後,也知道很多秘密,丁謂現在想保住這兩人。

一連三天過去了,這天朝堂上,晏殊追問案件情況。丁謂搪塞正複查。晏殊真急眼了,不由上前一把抓住丁謂的官袍——你今天不說清,就別想散朝!

幾位大臣也早就對丁謂忍無可忍了,都站了出來,在朝堂上圍住丁謂追問。

而丁謂的黨羽,也都跑出來,替丁謂解圍。朝堂上頓時鬧開鍋了,年幼的仁宗帝哪見過這陣仗,嚇得臉都白了。

正亂着呢,太后突然出現,厲聲喝道:“還不住手!”丁謂見太后出現,頓時明白了過來,自己中計了!果然,晏殊帶頭彈劾丁謂,其他大臣也紛紛進言。

太后強壓怒火問道:“丁謂,你為何遲遲不治雷允恭、邢中和的罪?”

丁謂不動聲色答:“太后,不是臣不治雷允恭、邢中和的罪,而是此事事關先帝,臣需謹慎行事。”

太后冷笑道:“恐怕沒那麼簡單吧?”

原來,太后裝病迷惑丁謂的期間,已秘密過審雷允恭、邢中和——是兩人工作疏忽,造成了陵穴移動。兩人都十分害怕,便給丁謂送去許多珍寶,請求丁謂想辦法,把這事瞞下來。

丁謂嘴真硬,不承認收過雷允恭、邢中和的賄賂,直着脖子地一會兒叫受先帝重託,一會兒又喊被奸人栽贓。太后也很糾結,畢竟丁謂經營多年,黨羽眾多,萬一有個差錯,仁宗年幼,自己年邁,真不好收場。

正為難間,晏殊出班說道:“太后,當年丁大人曾以杜甫的詩文,博得先帝器重。如今,臣突然記起白居易的幾首唐詩,想請教丁大人。”

太后問:“是哪幾首詩歌,哀家也想聽聽。”

晏殊道:“一首是白居易擔任左拾遺時所寫,其中有這麼一句:月慚諫紙二千張,歲愧俸錢三十萬……另一首是白居易擔任太子少傅時所寫的一句:月俸百千官二品,朝廷雇我作閑人。最後一首是白居易臨死前所寫:先賣南坊十畝園,次賣東郭五頃田,然後兼賣所居宅,彷佛獲緡二三千……但恐此錢用不盡,即先朝露歸夜泉!”

太后聽完,不明白什麼意思,問:“愛卿吟了白居易的三首詩,可這……”

晏殊說:“這三首詩,是白居易以詩歌形式,自報俸祿和家產。丁大人當年曾言以唐詩了解前朝興衰,察我大宋官風民情。丁大人系兩朝重臣,倘若貿然去核對家產,實在不妥,而且太后仁慈也不忍。可若不核對,又無法洗脫丁大人受賄罪名。因此臣想,何不讓丁大人效仿先賢,哪怕不用作詩,就自報下俸祿和家產後,再去核對。丁大人以為如何呢?”

丁謂看着晏殊,不吭聲了——明擺着是要查抄我家產,可聽上去卻好像周全,多為我着想一般。我說不知道,可俸祿是明的,能推算;我不報,可我卻是憑答唐詩飛黃騰達起來的;我耍賴讓別人也報,如今哪個官員乾淨?那不明擺着得罪所有大臣,恐怕更沒好結果……這個晏殊,我小看他了!

於是太後下懿旨由晏殊負責核對丁謂家產。丁謂黨羽都怕引火上身,不敢阻攔。就這樣,一代奸相丁謂倒台了。從唐詩開始,以唐詩結束,也算得到了一個另類的圓滿。

蕭太后、武則天、慈嬉太后是人們相當熟悉的中國女皇,宋真宗時期的皇后劉敏也許比較“冷門”;幾乎被史學界遺忘了。

許多說史作品和資料寧可記錄拱手相讓大宋江山的謝太后和高太后,也不肯說說很有戲劇性經歷的中國古代女性和頗有積極歷史貢獻的宋后劉敏。

劉敏出身卑微,進宮后做了真宗妃子;可她不能生育。

那個時候皇妃沒有生育能力,特別是沒有男孩是很難保住地位的;更不要說當皇后。

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真宗皇上的幾個兒子先後夭折;劉敏抓住時機,從尼姑庵請來李蘭惠軟硬兼施。

李蘭惠不負眾望給宋真宗生了皇子趙受益,即位歷史上著名的仁慈皇上宋仁宗。

然而宋仁宗之所以能成為仁慈皇上,與劉太后和楊淑妃從小言傳身教不遺餘力的教育、培養是分不開的。

劉敏順理成章地做了宋真宗的皇后,宋真宗賓天後她輔佐趙受益登基,開始垂簾聽政。

為了保住皇帝對自己的歡心,武則天等都要經常守在皇帝身邊;劉敏沒有那麼做,是如何控制了皇帝的心的呢?回答有二:

(一)北宋盛行黃白朮,也許,劉敏深諳此術的吧。嫵媚不足以成事,劉敏必須是很誘人的。她能滿足皇帝的需要,還能掌握培養小皇子的時機,更能得到皇帝發自內心的愛情,實現了“此時無人勝有人”。

(二)劉敏堅持對內對外都要穩定發展的基本方針。寇準等著名功臣仍然習慣於大宋建國時期的方針,借口劉敏出身寒微,反對劉敏登台,上諫不成,就計劃讓太子監國,推翻或謀殺劉敏。

劉敏很機警,識破和粉碎了這個計謀。她的主張符合當時的歷史需要,得到了皇上的支持和信賴。

不管如何,寇準是失敗了;這是劉敏的機會。

劉敏當了皇后,可以說手段比蕭太后和武則天更“陰”,也可以說是更“合法”和更“高明”。

武則天上台,宮內外大臣結成聯盟,企圖推翻武氏天下;陰謀失敗,武則天幾乎把所有的人都投入監獄或處死,只留下了才女上官婉兒等極少數人。

跟武則天以惡治惡不同,劉敏是以善治惡。她沒有處死密謀的人,而是貶斥了主要首領,量才起用其他的人(譬如李迪等參與密謀的大臣),做到君臣釋疑、共事宋室。

宋太祖防止別人“黃袍加身”的削權政策鞏固了新政權,同時埋下了咸口不言和言必傷人的危機。

劉敏的人事政策感動了很多人,消除了這個危機。

武則天重用親友,有“酒色財氣”四關保護裙帶。

劉敏反其道行之,在一次封賞儀式上,劉敏讓大臣們把自己的子女親朋的名單報上;大家以為是要擇優提拔紛紛上報,名單列的長長的能包括的全包括了。

劉敏把名單掛在自己的卧室,名為“百官公卿親族表”;有人推薦某某當官,劉敏就查看那張表,除非證明有奇才,列入者基本不用。

劉敏還搞了“約束子弟詔”,要大臣百官帶頭教訓子女親朋,奉公守法,對違犯者嚴懲不貸。

不少大臣對此耿耿於懷,但劉敏的政策深得人心,取得了天下的信任,沒人敢隨意篡改旨意和搞土皇帝政策。

劉敏時期,“政出宮闈”,卻“號令嚴明”,當時的各級政府基本做到了有令必行、有行必果。

武則天顯耀自己的勢力和財勢,講究富麗堂皇;劉敏卻保持自己在宮中最窮的地位帶頭保持清廉。

她的衣着打扮簡樸,要的是神質高貴;她請自己的親朋吃飯,從不使用皇家器皿。

劉敏讓皇帝和大臣們的宮女侍從個個都是華麗衣着和精心打扮,以此向鄰國顯示大宋帝國的繁榮昌盛,而自己的宮女和侍從卻是個個素裝淡抹。

劉敏送給長公主等上了年紀的皇家女子珠寶帕首,以便她們在臨朝和外出的時候不必為假髮和容顏而發愁。

一次,她的親朋也要求珠寶帕首,劉敏回絕了。

為了滿足自己性要求,武則天不惜打破自己訂立的號令;為那些雄子重賞封大官,甚至有時候讓他們議論朝政。劉敏也是人,也會有自己的雄子,然而,正史野史幾乎都沒有相關記載。

在劉敏的影響下,丈夫真宗和“兒子”仁宗都不敢圖享受,而是兢兢業業地做好治理天下的事情。

例如,真宗能寬仁慈愛和抵禦北方外族入侵,保證了天下太平和經濟發展。

仁宗能恭儉仁恕,有了旱災水災,他立在殿下,為全國百姓祈禱。

有一次,他晚上不能睡覺,餓了,很想吃羊肉。侍臣建議降旨破例索取。仁宗拒絕了,他說:我那樣做,大家仿效,夜夜殺羊,天下還得了嗎?有北方外族犯邊,他能御之出境。

一次外出,劉敏得意洋洋,想在皇帝前面先行。一些大臣出來規勸,劉敏很不以為然。參事魯宗道再次規勸,劉敏終於醒悟,再不許自己和車夫胡來,史稱“魚頭參政”。

仁宗生身母親李蘭惠去世后,劉敏準備按照宮人等級送葬;知情老臣力諫說:“李氏為真母當用一品厚禮。劉敏大怒,吼道:休想拆散我們母子!”

老臣表示:不用一品厚禮,願以死說明真相。

一時間,雙方劍拔弩張,宮闈風雲幾乎釀成宮廷政變。

經過反覆心理鬥爭,劉敏終於覺悟,同意一品厚禮送葬,自己能否繼續當皇後任憑發落。

老臣們看見劉敏能以大局為重和戰勝自己的權欲,深受感動;對她敬重起來,不但支持她繼續當皇后和垂簾聽政,而且甘心為她保密。

宮裏有些人挑釁議論:“李氏不過是個宮人,為何享有一品厚禮?如何要我等守法清廉?”那些老臣幫助劉敏說:“李氏為皇上立過大功,你等有何功勞?”

劉敏終於平安地渡過了這場危機,地位愈加鞏固了,跟仁宗一直保持了母子無間的親密關係。

劉敏也動過稱帝的念頭。一次,她問參事魯宗道:“唐武后如何主?”

回答是:“唐之罪人也,幾危社稷。”劉敏聽了,沉默不語。

有些庸臣試圖向劉敏獻媚取寵,例如,方仲弓奏表上疏,請劉敏象武則天那樣建立劉氏宗廟。

一開始,劉敏飄飄然,卻有些猶豫不決,跟老臣商量,才放棄了這個念頭,又一次戰勝了自己。

後來,程琳獻上武后臨朝圖,稱劉敏為當代武則天。

劉敏立刻把圖拋在地上,呵斥道:“我不能對不起前輩!我不是、也不想作武則天第二!”

武則天為自己立了無字碑,不管後人如何評論,還是希望後人記住自己曾經是個號令天下的女人。

史籍沒有劉敏要為自己立碑的記載。看來,她是走了就走了,吃透了人生真諦。

蕭太后和武則天去世后,一切“顛倒顛”,舊制恢復。劉敏去世后,她在位時期的政策得到延續,以至於繼承者仁宗被史書稱為“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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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獻明肅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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