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殺奴（6）

耶律細密端坐在黃河岸邊一塊牛頭石上，死魚一樣的眼睛盯視着黃河中那座被宋將田大勇拆斷的浮橋；一副黔驢技窮的無奈神態。

耶律細密趕到陽武浮橋后，荒腔走板地說他們是給遼國駐汴京驛館送煤炭的。

守橋的宋軍都頭田大勇說：“給遼國駐汴梁驛館送煤炭沒有啥毛病，但馱馬可以過橋，人馬卻不能過去！”

田大勇將耶律細密300宮衛兵阻攔在黃河北岸。

耶律細密按捺不住，指揮兵勇跟田大勇的人搏殺；但田大勇率領宋軍退到浮橋上后，拆掉連接河北岸的十幾隻小舟把浮橋斷開來；田大勇的人站在浮橋上向耶律細密的宮衛兵射箭。

耶律細密組織宮衛兵向浮橋發起了好幾次衝鋒，但都被宋軍弓箭、弩箭射了回來。

無可奈何花落去，耶律細密只好讓300宮衛兵擇地休息補充食物、喂馬、飲馬，積蓄力量準備接下來的衝鋒。

耶律細密是皇侄，契丹朝廷宮衛腹心部大將軍；深受承天皇太后蕭綽信賴。

旬月之前，蕭卓接到遼國駐汴梁驛館使臣兀顏光合的信札；說撻馬赫咕嚕37人被宋太宗關進囚車遊街示眾，完畢后斬殺在西城德勝門外。

宋朝軍民親眼目睹了盛大的獻俘儀式和俘虜人頭落地的慘烈場面，頓時增加了抗擊遼軍的信心和勇氣。

兀顏光合在信札上疾呼起來：“睚眥必報，鎦銖必較，大遼契丹國何時受過這樣的侮辱！血債要用血來還！”

兀顏光合希望承天皇太后蕭卓派遣一支宮衛兵，趕來汴京驛館潛伏下來作為內線；他要在宋朝京都實施“雷霆萬鈞”行動。

兀顏光合的雷霆萬鈞行動計劃殺100名宋朝高官，100名宋朝將領，100名宋朝百姓，將這些南蠻子的頭顱懸挂德勝門外殺一儆百；使汴京百姓對遼國產生恐懼感。

兀顏光合還說，讓蕭太后率領大軍南下；配合他的“雷霆萬鈞”行動，裏應外合，給宋庭致命一擊。

兀顏光合前事不忘後事之師的提醒承天皇太后：“朝廷派遣于越大天王蕭撻勇率領300鐵林軍趕往湋河川實施釜底抽薪行動，但被一個名叫劉敏的女子設計火攻；劉敏本是汴梁街頭一個搖鞀鼓賣唱的優伶，三皇子趙恆看上他兩人結為夫妻；如今趙恆做了宋王，劉敏本來要被立為皇后但大臣們反對沒有成行；而劉敏文武雙全，絕對是大遼契丹國的杠精；承天皇太后要儘早做好準備，如果能將劉敏殺死那就是阿彌陀佛！無量天尊！”

蕭太後接到兀顏光合的信札，早把個臉色氣得煞白；愣在虎皮交椅上大半天講不出話來。

坐在一旁的情人韓德讓小聲問了一句：“燕妹為何氣惱？”

蕭太后將兀顏光合的信札遞給他道：“讓哥哥你看！”

韓德讓接過兀顏光合的信札看過一遍也是低頭不語。

站立一旁的遼聖宗耶律隆緒見母后、文忠王看過信札全都無語，將信札抓過來觀看；方知事情的嚴重性，禁不住問了一聲：“兀顏光合說的撻馬赫咕嚕37人不就是母後派往宋境焚毀糧草的將軍嗎？那可是300鐵林軍，由於越大天王蕭撻勇率領……”

“緒兒沒有說錯，撻馬赫咕嚕正是你母後派去南朝燒毀糧草的將軍！”文忠王韓德讓從坐騎上站起身來在宮帳里踱着步子道：“深入宋國腹地執行釜底抽薪任務的統領是于越大天王蕭撻勇，但蕭撻勇在湋河川便被殺死；撻馬赫咕嚕39人逃脫出來，可時在北地保安軍二次被宋軍擒獲；才發生了兀顏光合使臣信札上講述的獻俘、遊街、斬殺之事！”

韓德讓絮絮叨叨講完這段話，不無遺憾地說：“老夫本想給宋朝一個釜底抽薪，可是哪會想到派出去的300鐵林軍全軍覆滅，蕭撻勇和赫咕嚕也為國殉職！”

蕭太后見韓德讓自怨自艾，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道：“蕭撻勇這個沒有出息的東西，竟然白白葬送了300鐵林軍；老小兒子趙光義更是甚囂塵上，竟然舉行了盛大的獻俘儀式將撻馬赫咕嚕37人遊街示眾後進行處斬；使大遼帝國的顏面掃地！”

“這也太欺負人了吧！”耶律隆緒神情亢奮道：“兒臣願率一支鐵林軍趕赴宋境直搗汴京，擒拿老小兒子趙光義！”

蕭太后沉吟一陣道：“老小兒子趙光義已經死亡，他的三皇子趙恆接了班；這是南下報仇雪恨的大好機會！”

蕭太后說到這裏看向韓德讓道：“燕燕想發兵南下，不知讓哥哥意下如何！”

韓德讓蹙蹙眉頭道：“發兵南下是個機會，可緒兒是皇上豈能冒險行動？”

韓德讓說著思忖半天才道：“下官想出一個三管齊下的拙計，講出來燕燕和緒兒聽聽！”

耶律隆緒見韓德讓如此講，躬身一禮道：“父王是張良在世，有濟世安民之鬼才；快說說你的三管齊下之策吧！”

耶律隆緒是遼聖宗，一開口便將漢臣韓德讓呼叫“父王”；這不僅是因為韓德讓是他母后的情人，更多的成分是韓德讓智勇雙全幾乎左右整個遼國。

耶律隆緒儘管是皇帝，可對韓德讓這個母后的情人崇拜有加；尊他為父王，而韓德讓的話在耶律隆緒心目中就是座右銘。

耶律隆緒能成為遼國歷史上的明君，跟韓德讓的諄諄教導和鼎力輔助是分不開的。

韓德讓見耶律隆緒呼稱自己父王，受驚若寵地施過一禮道：“皇上高抬微臣了，微臣為皇上的事業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韓德讓說過客套話，揚揚洒洒道：“所謂三管齊下的第一管，就是派一員心腹大將率領300宮衛兵趕去陽武浮橋過黃河，潛入宋朝京城汴梁；配合使臣兀顏光合在南朝心臟實行雷霆行動！”

韓德讓說完第一管，伸長脖子咽下一口唾沫道：“第二管是派兵包圍遂城，遂城在遼宋邊境；守城的宋軍將叫甄熠；而久負盛名的宋朝大將楊延朗、楊嗣這些人都在雄州、莫州一帶，我軍突然襲擊包圍遂城；楊延朗和楊嗣這些宋將想解救也來不及！”

韓德讓講出三管中的兩管，訕訕而笑道：“當然包圍遂城只是牽制宋軍河北前線的兵力，皇上和太后親率20萬大軍直接南下大名府圍困澶州才是我們的目的！”

頓了一下慷慨激昂道：“20萬大軍包圍了澶州，距離汴京只有一步之遙；等我軍攻克澶州后在黃河上架設橋樑，兵臨城汴梁城下；慫蛋趙恆一定會舉白旗投降向大遼契丹國俯首稱臣，我們讓宋人成為生產工具；將遼國人需要的日用雜品源源不斷地進貢過來，豈不妙哉！”

韓德讓的三管齊下之計受到耶律隆緒和承天皇太后蕭卓的熱捧，三管齊下之計很快敲成。

然而在遴選哪位大將率領300宮衛兵的問題上韓德讓、耶律隆緒、蕭綽意見不統一。

蕭綽說上次遴選于越大天王蕭撻勇是一個失誤，這一次遴選潛入汴京城的將領必須慎重再慎重。

耶律隆緒提議夷離堇童里合，北涼王古立西，蕭太后都沒有同意。

蕭太后說童里合、古立西是武夫，上戰場面對面對陣敵人還行；但要潛伏在宋國京城汴梁就有點不夠城府了。

韓德讓提到皇侄耶律細密，說耶律細密是朝廷宮衛腹心部大將軍；沉穩、智勇可當此任。

蕭太后贊同韓德讓的意見，耶律細密很快被召喚到王庭宮帳裏面來。

蕭太后當面給兀顏光合口授機密，還引出於越大天王蕭撻勇率領300鐵林軍趕去湋河川欲焚毀宋軍豐穀倉、豐裕倉、豐禾倉，但行動張揚300契丹壯士全部為國殉職的慘痛教訓。

韓德讓接上蕭太后的話諄諄教導：“耶律將軍處事謹慎，皇上和太后才遴選你率領300宮衛兵打進南朝京城；你們這支隊伍也稱大遼斥候隊敢死隊，可選擇在陽武浮橋過黃河；當然也可以繞到孟州從洛陽過黃河，至於從那裏過黃河，全由耶律將軍靈活掌握！”

韓德讓最後鄭重其事道：“耶律將軍300人上路后，要將兵器暗藏起來；裝扮成販運煤炭的馱運隊；才能不被宋軍發現和識破！”

耶律細密堅決按照蕭太后和韓德讓的吩咐去做，讓300個宮衛兵牽着300匹戰馬在邊境裝好300馱子煤炭準備出發。

可這樣一來問題就多了，300宮衛兵的坐騎變成300匹馱馬人怎麼辦？

當然人可以跟在馬後面行走，但這種老牛拉慢車的法子牛年馬月才能到達黃河岸邊？

最後耶律細密想了個辦法，向牧馬司又申請了150匹馱馬專門馱運煤炭；而每一批馱馬由兩個騎馬的宮衛兵牽引。

450匹馬300匹是坐騎，150匹是馱馬；這樣一來大大提高了行軍速度，耶律細密和300宮衛兵很快趕到黎陽。

黎陽東南方向就是三國時著名的白馬渡口，距離陽武浮橋已經不遠；是個商賈雲集的地方。

耶律細密想讓兵士修整幾天，便就賣掉10馱子煤炭和10匹馬得到不少錢；承包了三天聚賢樓餐館；讓300宮衛兵在裏面大吃大喝、玩弄女人。

有言道：人狂沒好事，狗狂挨磚頭。耶律細密聚集300宮衛兵大吃大喝、玩弄女人的行徑使聚賢樓的老闆丁大雄十分詫異。

丁大雄將異常情況向結義兄弟田大勇講過，田大勇趕到十分震驚。

田大勇是陽武浮橋的守橋都頭，帶了連個隨行來黎陽公幹；聽完丁大雄的數說，立即帶上兩個隨從在聚賢樓蹲守、觀察。

見這支販運煤炭的馱運隊裏面有不少人講契丹語，便就心生疑慮；覺得他們可能是遼國間隙，田大勇寸步不離地緊緊跟蹤兀顏光合300個宮衛兵。

耶律細密和300宮衛兵在聚賢樓吃喝戲耍了三天後，向陽武浮橋趕去。

田大勇覺得其中有貓膩，便讓兩個隨從提前趕到浮橋渡口；只放馱馬過浮橋，不放人馬過河。

耶律細密的人馬來到浮橋渡口，荒腔走板地說他們是煤炭馱運隊；是給遼國駐汴京驛館的使臣兀顏光合馱運煤炭的商隊。

耶律細密這個借口還真找得不賴，宋遼戰爭期間，兩國在彼此的京城都住有使臣來疏通雙方的關係；而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是上千年的遺訓。

耶律細密說他們給遼國駐汴梁驛館馱運煤炭，按道理說守橋部隊不能阻攔。

但守橋部隊接到都頭從黎陽傳遞來的命令：只放馱馬過去，300人300匹戰馬一個也不能放過。

耶律細密和守橋部隊僵持起來，田大勇趕到；田大勇以守橋都頭的身份對耶律細密鄭重其事道：“你的馱馬現在是140匹，我們負責護送到遼國駐汴京驛館裏面；你們就不用過去了！”

耶律細密是謹慎小心之人，可他再謹慎小心過不了黃河也是白搭；於是便就霸王硬上弓，指揮300宮衛兵跟田大勇的守橋部隊打將起來。

田大勇的守橋部隊人數上不佔優，打殺一陣后迅速撤退到浮橋上使用弓箭射殺耶律細密的人；緊接着便將浮橋上的小舟拆除掉，浮橋斷裂；耶律細密的人全被阻擋在黃河岸上。

耶律細密惱羞成怒，指揮300宮衛兵衝鋒了好幾次，可都是以失敗而告終。

黔驢技窮地耶律細密讓300宮衛兵退後幾十丈遠補充體力，自己坐在一塊牛頭上凝望遠處的黃河不知如何是好。

兀顏光合心中沉思着，想起文忠王韓德讓臨行前講的另外一條路——上孟州從洛陽過黃河，然而向東接近汴京。

但走這條道兒路途遙遠，不是說到就能做到的……兀顏光合拿不定主意，已見黃河北岸有大批宋軍趕到；心中便就惶恐。

兀顏光合如果再滯留在黃河北岸，宋軍一旦包抄上來；他們就成瓮中之鱉。

兀顏光合左思右想不知應該向那裏而去，萬般焦慮中；卻見哨騎來報：“啟稟大將軍，東邊一支紅妝素裹的騎兵向我們襲來！”

兀顏光合一怔，從牛頭石上站起來向東邊看去，果然見一片紅雲向浮橋這邊漂浮過來。

毋容置疑，向浮橋飄來的紅雲是劉敏的紅衫軍。

劉敏的紅衫軍16個婦人匯合了夜落隔幽藍公主一百多名女子后，已經是一支健碩的巾幗隊伍了。

劉敏讓踴路街軍營的裁縫連夜加班給夜落隔幽藍公主100多個女子每人製作了一件紅色披風。

夜落隔幽藍公主的100多名女子披上紅色披風后，和劉敏16人同為一色；從封丘浮橋渡過黃河徑直向陽武浮橋這邊疾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