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深林人不歸(六)
雲祁當即決定由他去尋找趙笙,錦之和湘漓留下來救人。
幸運的是,趙老爺一息尚存,在緊急救治下終於是蘇醒了過來。
“不孝子啊!”趙老爺醒來后的第一句話就是咒罵趙笙,聲淚俱下,一個老人哭成如是模樣也真是叫人不忍。
“他為了那個女人,竟然將我推進水裏!”趙老爺憤恨不已,養出這樣的逆子,他這樣要面子的人又怎麼能容忍,若不是眾人攔着,他已經拖着那虛弱的身子去找趙笙了。
“還有什麼好說的嗎,這些事就是趙笙乾的!”李景玉站出來,怒不可遏,“我真不明白,為什麼你們都要包庇那個人。”
“事情一定另有蹊蹺。”雲祁和趙笙一同趕來,趙笙一見到自己的老父親躺在床上,便趕忙上前慰問。
“滾!”老爺子一把推開趙笙,吼道,“你還知道關心我,咳咳!”
“爹!”趙笙沒有解釋,只是心痛地看着趙老爺。
“城主,這樣的人你也要放任不管么!”李景玉詰問。
“是呀,不能放過。”有幾個和趙笙關係挺好的公子也紛紛附和,他們都沒有想到趙笙會是這樣的人。
雲祁的眉毛擰了起來,如今沒有足夠證據他還無法解釋,“諸位可否再給祁一點時間。”
“再死幾個人嗎?”有人諷刺的反問。
被如此反問,雲祁卻依舊冷靜,對眾人保證,“我以城主之名向你們保證,一定在今夜子時前給各位一個交代。”
雲祁都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他們幾個人若是再強烈要求恐怕也得不償失,以後在這些名士中可能會無法立足。
“好!”
眾人散去后,雲祁走到趙笙面前,嚴肅的看着他,“阿笙,究竟是不是你?”
趙笙依舊是沉默,不承認不否認。
“你要想清楚。”雲祁拍拍趙笙的肩膀,跨步離去,湘漓和錦之也緊隨其後,離去前,錦之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不知何時趕到的阿音,微微一笑。
阿音心中一慌,卻仍是回以微笑。
“你滾,我不想見到你,你個逆子!”趙老爺摔碎了杯子,命人將趙笙趕出屋去,“你還回來做什麼!”
被趕出屋后,趙笙跪在院子裏不願離去,任憑趙老夫人如何勸說,他也不願起來。
“兒啊,你怎麼就不否認一下呢?”趙老夫人以手帕拭淚,又急又氣,兒子是她從小養到大的,他什麼品行她最清楚不過,怎會做出那樣殘忍的事情。
趙笙眼中含淚,卻還是不說一字,只是跪着。
阿音始終站在他旁邊,陪着他一起,默默無言,這樣的好女子難道真的會如錦之所言,是一隻妖么?
而離開趙老爺屋子的雲祁,錦之,湘漓三人在雲祁房中商討。
“錦之以為如何?”雲祁請二人就坐,為二人倒上茶。
錦之小飲一口后,笑說,“城主心中不是已經明了了么?”
雲祁也笑,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臉上浮現出一絲疲倦,“只是……我們對她毫無了解,而且我們無法洗脫阿笙的嫌疑。”
“嗯。”錦之也隨着沉默,他倒是不在乎雲祁但心的這些,只不過有些東西還沒有準備好,不可打草驚蛇。
關於此事,二人一直商議到很晚,期間湘漓閑來無事便出去轉了一圈,不巧聽到幾個下人在談論鄭公子。
“我看見過他調戲阿音姑娘呢,會不會真是我們公子?”
“這可不好說啊。”
“那李公子不是也有可能,我昨天還看見他差點把宋姑娘給……這事被李公子及時發現才保住了宋姑娘的清白呢。”
“噓,這種事不要亂說。”
“我說真的。”
……
“他們當真這麼說?”聽完湘漓的轉述,雲祁有些激動,如此說來李景玉完全有動機也有嫌疑嫁禍趙笙。
湘漓點頭,她的聽力不錯,這些話她聽得一清二楚,絕對不會錯。
雲祁和錦之對視一眼后又開始分析起案情來,錦之難得冷落了湘漓,只是偶而朝她瞥去一眼,看看她在做什麼,然後淡淡一笑。
難得看錦之那麼認真,湘漓甚是好奇,他向來不喜歡管別人的事情,這回怎麼就來興趣了呢,是因為此事有關趙笙還是另有原因?
談話繼續了很長時間,湘漓閑得無聊,已經不知道為三人添了多少杯茶,終是在不知不覺中沉沉地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雲祁已經離開,只有錦之還留在房間裏陪着她,煮茶品茗,悠遊自在。
“已經想到幫趙公子脫身的辦法了?”湘漓抬頭,揉着惺忪的睡眼順口詢問。
錦之端着茶杯遞到湘漓,等她喝下去后才緩緩開口,“沒有,只是時間到了。”
湘漓望向窗外,天已黑透,子時即將來臨,“錦之,我覺得時間過得好慢,比昨天慢好多。”
錦之失笑,“那是因為你昨天玩的開心……漓漓,你真是聰明!不愧是我的女兒。”
看着錦之嘴角忽而出現的笑意,湘漓知道,他是想到了些線索,不過下次能別用女兒這個稱呼么,他們的輩分,真的不只差了這麼一點點。
“我們該去大廳了。”錦之優雅地起身,牽起湘漓的手緩步往大廳走去,一點也不急躁,似乎只是在月色下散步罷。
至門口五十步開外,屋內的爭吵聲便已傳入耳際,確切的說,是李景玉的咆哮聲,一介文人如此失態,當真是怒到了極點。
“諸位可否聽錦之一言。”錦之打斷眾人,鬆開湘漓的手走到大廳中間站立,翩翩公子溫潤如玉。
錦之的話還有一些分量,他們都願意聽錦之說一下看法,室內安靜了些許。
“不用說了,我承認。”恰在這時,一旁沉默許久的趙笙終是開口,卻是承認罪行。
錦之泰然一笑,似早有預料,“趙兄可否讓我先說完?”錦之用摺扇拍打了一下趙笙的肩膀,讓他坐下,繼而又道,“鄭公子並非趙公子所殺,而是李公子所為。”
聞言,在場之人無不震驚,怎會如此?錦之莫不是在開玩笑?
“我想李公子手上應該還有兇器。”無視旁人交頭接耳的討論,錦之上前兩步,眯起眼看着李景玉。
“胡說,怎麼可能。”李景玉先是一愣,繼而大笑,對錦之的推斷極度不屑。
“那為何你的扳指戴反了?”錦之笑問。
“怎麼可能,給你看就是……”李景玉抬手,卻發現扳指鋒利的一面朝向了自己,額角滲出一滴冷汗。
關於這枚扳指,在場的諸位大多是知道的,前些天李景玉還和他們炫耀過,說是由名師設計製作,精巧絕倫,外側藏有一機關,藏有三根針寬度的利刃,可以割喉斷刃,若是它,定可以輕鬆地劃破人皮。而因它極其鋒利,佩戴時若將那面對着自己,恐有斷指之慮。
“今天不小心帶錯了,難道僅憑此物的戴法,就能斷定我是兇手了么?真是可笑,我和鄭公子無冤無仇,我為何要用如此殘忍的手段害他?”李景玉很快就鎮定下來,看着錦之的時候臉上是得意的笑容。
“為了宋姑娘,你有什麼做不出來的呢?”差點被人們遺忘的雲祁恰在此刻說話了。
李景玉的身子一僵,卻仍舊處之泰然,“這和倩倩有什麼關係?城主說笑了,若是為了倩倩,我第一個殺的不應該是趙笙么?畢竟他是殺了倩倩的兇手。”
他怒視趙笙,猶如猛獸盯着食物。
“哦?可據我所知,鄭公子曾想欺辱宋姑娘,他因恨殺人也是很可能的,趙笙雖有嫌疑卻並不是唯一的嫌疑人,不是么?”雲祁眼中流露出的威嚴令人懼怕,他的話,只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卻也大大提高了李景玉的嫌疑。
“沒有那回事!”李景玉的反應激烈起來,話語中帶有幾分怒意和無法掩飾的驚慌。
“那你激動什麼?”雲祁沉着反問。
聽到這些對話,在場的公子早就已經開始竊竊私語,從錦之指出扳指一事開始,再經過城主的幾番反問,一些人開始漸漸相信李景玉恐就是此事兇手。
“你沒有證據不能污衊我。”經雲祁那麼一反問,李景玉又冷靜下來,沒錯,他不能激動。身為讀書人,他對律法也很熟悉,懷疑又如何,只要沒有證據就不能對他定罪,“就算我有動機殺鄭兄,又何來的動機殺害倩倩,她與我尚有婚約,再者殺害倩倩的兇器是在趙笙屋裏找到的,我可否認為城主大人是在徇私包庇趙笙,讓我去做那個替罪羔羊?”
雲祁還未開口,錦之就搶先一步糾正道,“李兄誤會。”
聞言,雲祁蹙眉,這個推論是他和錦之一起推出來的,如今他怎麼又要駁回,這不是在拆自己的台么?
錦之沖雲祁搖搖頭,又轉而對李景玉說,“我們是說,鄭兄是李兄所殺,宋姑娘一事與李兄並無關係,兇手是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