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村裡來了黑炭啞女
“呼呼呼……”狂風不止，在這塊山清水秀的土地上，掀起一片飛揚的沙塵，蟬和一些喜歡發出聲響的小動物，早已噤了聲息，躲在了某個不知名的角落……
“噼噼啪啪……”有屋頂被掀起來了，“嘩啦啦——“誰家門前的晾衣竿又吹倒了。
“嗯嗷……”哪家的小豬受了驚嚇，跟着母豬從撞開的豬欄里，沖了出來，往主人房間裏亂跑，霎時間，趕豬聲，豬叫聲，連成一片。
“銀河要倒水了，快回家吧。”挽着褲腿，正在果園菜地勞作的人們，驚慌地頂着快讓人無法前進的狂風，往自己的家，一步三跌費力地跑去……
誰知，片刻之後，烏雲被疾風捲走，電閃雷鳴沒了蹤影，亂舞的樹枝也倦怠地低垂了下來，剛才的一切，夢幻般消失了。
“清泉村”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天色亮了起來，人們重新走出家門，呼嘯的寒風，讓他們不由抱緊了雙臂，縮攏了脖子。看來，寒意又濃了幾分。
“這雨來得蹊蹺。”感受着深秋的涼意，有人信步來到山口，突然發現，這座四面環山的村子裏，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她衣衫單薄，打着一雙赤腳蹲在地上，埋頭抱着雙膝，蜷縮在路邊土地廟旁，一堆枯草邊，正瑟瑟發抖。她，頂着一頭枯黃而參差不齊的短髮，身上破舊的碎花衣褲，已髒亂得看不清顏色和材質，一隻枯瘦黝黑的手臂，半截露在撕開的長袖外，只有她兩側耳垂上明顯的耳痕，彷彿在告訴人們，她是個女娃。
伴隨着山風，一股髒兮兮的雜質味，不時從她的衣服上冒出來，靠近她身邊的三兩個婦人，被逼退了好幾步。
“哇！哇！“女孩背後，傳出幾聲凄慘，而略顯恐怖的哭聲，人們嚇得怔在當地，等到有些明白過來時，忙循着哭聲看去，原來在女孩背後，背着一隻約半米高，身上裙子破爛不堪的橡膠娃娃。
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大姑娘，竟然在背後綁着一個髒兮兮的洋娃娃，而且，這洋娃娃看上去，似乎比她更慘，它脫落了一隻眼珠子，左邊眼睛的位置，留下一個恐怖的空洞。
“好醜的娃娃，怎麼還哭上了呢？”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站在女孩身側不遠處，看看她背上娃娃，又瞧瞧女孩抖動的肩胛，抱着雙臂搖頭嘆息了兩聲，便立在一旁不做聲了。
“娃，你哪兒來的？”小山村裡都是些熟面孔，難得來一回生人，更何況如此極品，難道是犯了天條，被譴下凡的龍女……
村裡又有幾名在附近翹首打望的婦人，放下手邊的活，圍了過來。
“龍女”清瘦的手臂環抱着雙膝，低垂的頭埋在膝間，一直沒有抬起。
“這孩子不會是聾子吧？”
“瞧瞧，這全身跟黑炭似的，該不是剛才遭雷擊了吧。”
“這會是女孩嗎？聽說現在男孩也打耳釘。”
“不會是個傻子吧。”
“媽，給，找剩的錢。”一個十歲左右的小胖子，喘着氣跑過來，他肥嘟嘟的右手，拿着兩個用紙包着的油餅，大口往嘴裏塞，嘴角還淌着金黃的油漬。左手攥着幾張零星散票，遞到圍觀的一名胖婦人手裏。
“臭小子，就知道吃。”胖嫂一伸手，揪住小胖耳朵擰了一把。
“滋滋……”奇迹出現了，枯草般的頭抬了起來，精緻的鼻翼，開始不停地翕動着。這是怎樣一張臉啊！皮膚黝黑，尖瘦的小臉上，鑲嵌着一雙失神的大眼，有種極不對稱的，傻傻的味道，就好像整個臉上，只剩下一雙眼睛似的。左邊顴骨位置，有一塊灰褐色，銅錢大小的胎記，從臉側到細長的脖子上，偏又佈滿凹凸不平的紅點。
“小胖，快點。”小夥伴在不遠處大喊。
“來了。”小胖嗡嗡答應着。
“怎麼，想吃？”見女娃的手伸向小胖的方向，胖嫂一把拉住正要離開的兒子，“小胖，回來。”
“給，再去買。”胖嫂掏出袋中的錢，塞回小胖手中，同時將他手裏的餅，一把奪過來，遞給女娃。
“吧唧，吧唧。”女娃伸手搶過餅，重新蹲回地上，埋頭大咬了一口，一抬頭，見大家看着她，又轉過身去，背對着大家吃了起來。
“慢點，別噎着。”楊奶奶家就在附近，她邊說邊小跑着回去，端了杯水過來。
“嗝嗝！”女娃手中的餅已吃完，她接過楊奶奶手中杯子，“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水，這才慢慢緩過氣來。
“你看她這一身，衣不遮體的，我再拿套衣服給她換上……”好心的楊奶奶發現，女娃的衣服和褲子，已有好幾處磨破了，衣領右側，還被撕裂開，只差一丁點，就要露出半邊堅挺的胸部了，難怪她一直蹲着，原來還知道怕羞。
“走啊！”楊奶奶一招手。
“嘿嘿……”女孩膽怯地伸直不高不矮的身子，伸出髒兮兮的手，趕緊捂住自己裸露在外的部位，“啊啊嗚嗚……”她揮手怪叫了起來，大意是叫人讓開點。
“原來是天降傻女，還是個啞巴。”有人搖搖頭，走了開去。
“興許會寫字，給她紙筆吧。”胖嫂建議道。
“先換衣服，紙筆我家有。”楊奶奶說，於是五六個女人，護着女孩回奶奶家。
“這是我孫女留下的，換上吧。”楊奶奶將女孩帶進平房裏屋。簡單梳洗后，女孩穿上了一套紅色睡衣走了出來，雖然大了一圈，總算不是衣不遮體了。洗了臉的女孩，臉上好像白凈了不少，只是灰褐色胎記越發顯眼了。最奇怪的一點是，她堅決不肯扔了背後的娃娃，
“閨女，寫出來吧，你是哪裏人？”楊奶奶找來紙筆，擺在屋外的長木凳上。
“啊，唔，啊。”女孩蹲下來，右手握着筆，卻抖動得厲害，磨蹭了好幾分鐘，始終寫不出一個完整的字來。
難道她不會寫字嗎？
下午的天空，變得可真快，太陽熾熱地燃燒着。暑假就快過了，孩子們不肯放過自由分秒，儘管汗水已浸濕身體，脖子上掛着好幾個黑色的游泳圈，他們依然興緻勃勃，在慘白的天際下，奔跑嬉戲。
“嘿嘿！”女孩傻笑着，背着娃娃跟在小朋友身後，來到村中一片青草地。
“砰！”一個足球砸了過來，正中女孩的額頭，她皺了皺眉頭，但很快又張嘴一陣傻笑，露出一排齊整的牙齒，球“呼哧呼哧……”貼緊了不遠處的一堆濕牛糞。
沒有人願意去撿球，傻女卻毫不猶豫地一彎腰，摟着球在身上擦了又擦。
“嘔！”有孩子作勢彎腰嘔吐。
“把球扔過來！”孩子們不敢靠近她，站在對面喊道。女孩“嘻嘻”一笑，雙手捧着球，用力一拋，足球在空中劃上一道優美的弧線，朝對面的孩子射去。
“傻孩子，你怎麼能把牛糞擦到身上呢？”楊奶奶走過來，憐惜地伸手牽住女孩，“來，跟我回家吃晚飯。”
“楊奶奶又撿回個孫女了。”不遠處有村人端着米飯，看着老人與女孩離去的背影，在屋外唏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