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老太太的心機
“你說言兒割腕，有可能已成為習慣？”冷老太太站在沙發邊，鏡片后銳利的眼神，直盯着冷默的臉，“這是什麼邏輯？”
“離上次割腕不到一個月吧。”想起冷言手腕上的舊疤，冷默正眼對視着老太太，“這種情況在醫學上也很少見，叫做思維意識障礙，就是人的思維產生幻覺，不能清楚意識到自己做過什麼事情，當他受到某種外界的刺激，便會……”
“這是什麼病？嚴不嚴重？”老太太緩緩收了凌厲，眨眨酸澀的雙眼。
“確切來說，他很可能是患上了……”冷默的話，讓老太太當場呆立。
“抑鬱症？還是重度？”她好不容易吐出一口長氣，一手拽着及地的睡袍，一手拄着拐杖，在樓下客廳里蹣跚走動，嘴裏還在不停地念叨，“冷家的列祖列宗，千萬保佑冷家這根獨苗，別出什麼岔子。要不然這偌大的一份家業，以後要靠誰來打理……”
我也是冷家正統的孫子，老太婆，你明明知道，偏不肯承認，你這樣對我，太不公平！冷默面無表情，眼中陰冷隱現。
“這種病除了藥物治療，主要在於他自己能否配合。”冷默埋頭收好器械，拿起自己的大背袋，“我這就回醫院，把吃的葯拿過來。”
看着冷默的背影漸漸遠去，冷老太太手中拐杖跌落一旁，身子無力地癱坐沙發上，她抬手取下眼鏡，閉上眼睛，兩行濁淚流下臉頰。
置之死地而後生，如今看來，為了冷家能留下一點純正的血脈，也只有這步棋了。
“唉！”老太太長嘆了一聲，思緒回到了數天前。
“老太太，我先去……”司機老徐伸出左手拉開後座車門，再用右手拿起車上的金雀手杖，躬身立在門邊。
“不用。”冷老太明白老徐的意思，她側身張望附近的同時，抬手阻止了老徐，“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在這等着。”
冷老太緊抿薄唇，瘦削的鼻樑上，架着一副帶鏈的金邊眼鏡，原本還算高挑筆挺的身板外，裹着一件及地的暗紅長裙。老太太下得車來，接過老徐遞來的拐杖，銳利的眼神穿透鏡片，投向百米外一座小樓……
“冷老太太，你，你看你還親自來……”迎出小樓的，正是白赤誠，對於老太太的突然到訪，大腹便便的白老闆，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他小心地陪侍在老太太身側，微垂着已經禿頂的頭，不時地抬手，悄悄拭去光滑的頭頂上，冒出的細密汗珠。
“白老闆，你這小樓挺漂亮的。”老太太拄着拐杖，邊走邊打量着周圍，幾千平米空曠的草地，“我聽說，這塊地要被收購了，那就太可惜了。”
“老太太見笑了，我，我也想買下這裏，保住父親留下的最後一片基業。”這冷家老太太，出了名的精明強幹，商場上的無情殺手，難不成是要打我這房子的注意？白老闆暗暗吃了一驚，不就是五百萬的欠款嗎？我這房子可不止這個價，況且……
“白老闆，如果，有一筆買賣，可以讓你欠冷家的錢，一筆勾銷，還能讓你保住這房子，你願不願意？”老太太一轉頭，鏡片后兩道厲光，直逼白赤誠。
“您，您說什麼？”我有沒有聽錯？白老闆一時反應不過來，只怔怔地看着老太太，這女人從不做虧本的買賣，是什麼事情，肯讓她下如此血本？
“白老闆不必如此緊張，我這次帶着誠意來，是要與白家結為兒女親家的。”老太太板直的面孔漸漸舒展，語調也變得柔和了許多。
親家？白赤誠越發迷惘了。聽聞冷家有兩位男丁，一位才貌雙全的嫡親長孫，另一位是收養的孤兒。可是自己膝下也只有一根獨苗，哪來的兒女親家一說？她是不是哪根筋搭錯了？
“老太太，請進屋詳談。”已走到門邊，出於禮貌，白赤誠抬手一讓，將冷家老太讓進樓下會客室，朝聞聲而來的一名女子喊了一聲，“小雲，去給老太太沏壺好茶。”
女子點頭答應一聲后，只一會的功夫，便端着茶水進來，擺在桌子上，又匆匆退去。
“白老闆，業界傳聞你有一位侄女，端莊大方……”冷老太坐在沙發上，雙眼微眯，似笑非笑地看着對面的白老闆。
侄女？要把她娶過去？這老女人不會是吃錯藥了吧，我白赤誠唯一的侄女，因一年前全家遭遇車禍后，曾一度失了消息，自己屢次尋找，直到最近才知道她瘋癲在外，早已靈秀盡失。
冷老太，你葫蘆里賣的什麼葯？這般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怎麼看都不合常理。都說你一生精明，難不成聯姻是假，你心中另有打算？不過俗話說得好，到嘴的肥肉豈能不吞，這可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
白老闆心念一動，臉上堆起諂媚的笑，趕緊起身向前一步，一把握住冷老太的手，“老太太看得上我家碧兒，是我白家的福氣，只要老太太一句話，一切全聽您的安排。只是您得給我時間，我，我也着實不知道，碧兒她現在在哪兒？”
“有人見她去了一個小山莊……”冷老太鼻翼翕動，不露聲色地將自己的手，從白老闆手中慢慢抽出，也起身站了起來，抬步就往外走，“麻煩白老闆好生照顧我那未來的孫媳婦。”
“哦？既然如此，那當然，當然，來我送您。”白赤誠好一陣點頭哈腰，心下卻在暗想，看來老太婆動這心思，不是一兩日了……
“不用，我自己走，你要忙的事情還很多。”
“既然這樣，我這就去接她回來，老太太慢走。”白赤誠停了腳步，在老太太身後收了笑臉。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響起，老太太收回思緒，睜開雙眼，“進來。”
“小姐。”來人一身淺藍色素衣，一頭花白頭髮挽在腦後，腰間系一條老紅色圍巾，一副精狀幹練的摸樣，她正是跟隨了老太太大半輩子的菊嫂，此刻她急急地走近老太太，“少爺這個樣子，要不要推遲……”
“阿菊，”冷老太一睜眼，一滴淚珠滑落眼角，她將手臂一抬，制止了阿菊的話，“一切照原計劃行事，儘快將少奶奶接回來，只有這樣，我才對得起冷家，才不至於陷冷家於不仁不義……”
“好，阿菊這就去安排。”阿菊嘆了口氣，轉身走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