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變臉
第三十九章:變臉
事後,季風對我講了她歷險的經過——
余純順提着他的旅行包,去了季風和令狐山的帳篷。
余純順是我邀請進團隊的新成員,季風作為我的助理,她對他很客氣,很熱情。
大家奔走了一夜,又困又乏,進了帳篷之後,都鑽進睡袋裏睡覺了。營地很快就變得一片安靜。
他們三個人並沒有睡。
余純順似乎有很多問題要問,於是,季風和令狐山坐在睡袋上,跟他聊起來。
余純順問季風:“你們不走了?”
季風說:“我們迷路了,只能看着北斗星趕路。”
余純順說:“哦……”
然後,他從他的旅行包里拿出一本地圖冊,翻起來。
季風說:“你認識路嗎?”
余純順搖搖頭,說:“現在不能聽我的。那個姓周的說了,我走錯路了。”
季風笑着說:“你的包里還有水嗎?”
他看了看季風,說:“有哇。”
季風說:“你給我一瓶唄。”
余純順就從他的旅行包里拿出一瓶礦泉水,遞給了季風。
季風看了看,那是一瓶石家莊產的華龍礦泉水,日期上寫着:1996年2月20日。她打開,淺淺地喝了一口,然後看了看令狐山,小聲說:“17年了,它竟然沒過期。神奇……”
令狐山沒有說什麼,他一直靜靜地觀察着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旅行者。
余純順看了一會兒地圖,他站起來了,說:“我出去看看地形。”
然後就出去了。
帳篷里只剩下了季風和令狐山。
季風把礦泉水遞給了令狐山,說:“你嘗嘗唄,多好玩兒。”
令狐山用手擋開了。
季風說:“你怎麼了?劍拔弩張的。”
令狐山說:“我在回想墓碑上的那個銅頭像……”
季風說:“怎麼了?”
令狐山看了看季風,說:“你覺得這個人和那個銅頭像長得一樣嗎?”
季風說:“那是雕塑,又不是照片,不可能百分之百像。你是不是懷疑他?”
令狐山說:“你不該讓他睡到這個帳篷里來。”
季風說:“要是他有問題,讓他睡到別人的帳篷里,別人一樣有危險!”
令狐山說:“總之,我跟你說過了,你小心點。”
季風說:“為什麼我要小心點?既然你不信任他,你也小心點。”
門帘被掀開,余純順回來了。
他敏感地看了看令狐山,又看了看季風,說:“你們在說什麼?”
季風說:“我們在說,要小心點。”
他蹲下來,問:“小心誰?”
季風說:“這個地方有另外的人,我們都要小心點。”
余純順笑了,說:“你們睡吧,我保護你們。你們放心,我身體這麼強壯,就算有人來襲擊我們,我可以對付三四個。”
他一邊說一邊把門帘的金屬扣扣上了。季風注意到,他扣得很死。
季風說:“不會有什麼事的,你也休息一會兒吧。”
余純順說:“我不累,我看會兒書。”
說完,他從旅行包里拿出一本很舊的書,坐在帳篷門口看起來。
經過令狐山那麼一說,季風也不太敢睡了。尤其這個陌生的旅行者根本沒想睡覺,他一頁頁地翻書,眼神亮亮的,毫無倦意。
令狐山也沒有躺下來,就那麼坐着。
余純順看了看季風,又看了看令狐山:“你們怎麼不睡啊?”
季風說:“坐一會兒就好了,我不困。”
余純順盯住了令狐山:“你睡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口氣裏帶着命令的味道。
令狐山很抵觸地說:“我不睡。”
余純順跟他對視了一會兒,終於繼續翻書了。
季風盯着他手中的書,突然說:“你看的是什麼書?”
余純順說:“旅行方面的。”
季風說:“能給我看一眼嗎?”
余純順立即把書合上,遞給了季風:“你看吧。”
季風把那本書接過來,是一本《走天下》,旅遊出版社出版。季風一直從事出版工作,她很敏銳地翻開了版權頁,看這本書的出版日期。
看着看着,她驚呆了——這本書的出版日期竟然是1998年9月!
她不敢抬頭,裝作沒事人一樣繼續翻書,她的心卻好像掉進了黑暗的墳墓。
余純順,死於1996年6月,他怎麼可能帶着一本1998年出版的書?
她用餘光感覺到,余純順正在看着她,似乎等着她把書還給他。
季風不知道怎麼辦了,繼續機械地翻着書。
余純順說話了:“你喜歡這本書?”
季風把目光從書上移開,看了看他,說:“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余純順說:“你問。”
季風說:“你知道這本書是什麼時候出版的嗎?”
余純順說:“在書店買的,沒注意。”
季風盯着他,說:“1998年。”
余純順愣了一下,說:“是嗎?”
季風說:“白紙黑字,1998年9月。”
余純順終於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季風毛骨悚然。不過,季風沒有表現出她的驚慌,她故作鎮定地看着他。
余純順笑了一會兒,終於強迫自己止住了,然後說:“看來,出版社印錯了。”
印錯了。
有這麼巧合的事嗎?
余純順接過那本書,仔細看了看,然後說:“走出羅布泊之後,我一定要讓出版社給我調換一本,我對書很在意,很較真的。”
季風觀察着他,不說話。
他又快速地翻了翻書:“我看看,頁碼有沒有裝錯……”
檢查了一遍,沒發現有什麼問題,他把書放進了旅行包里,還在上面拍了拍。
接着,他看着季風,突然說:“他們都睡著了嗎?”
季風說:“你指誰?”
余純順說:“你們的人啊。”
季風說:“都累了,肯定都睡著了。”
余純順說:“怪不得這麼安靜……”
季風感覺這個人有問題了,她看了看令狐山,令狐山始終盯着余純順,並不看她。
余純順又看了看季風,說:“我死的時候,你多大?”
季風說:“10歲。你怎麼……這麼說話?”
余純順說:“很清楚啊,你10歲的時候我就死了。”
季風說:“你真的死了?”
余純順說:“是啊,我現在終於一清二楚了,我死的地方是東經90°18’44",北緯40°34’34",我本來應該朝右拐,朝西走,頂多走3公里,就可以到達我埋水和乾糧的第一個宿營地。可是,我走過了湖心T字口,朝南偏東方向走了,在判斷方向上產生了致命的失誤……”
季風說:“那你現在……是什麼?”
余純順再次呵呵呵地笑起來:“要是你們挖開我的墓,會發現我在裏面躺着,當然了,現在只剩下骨頭了。那麼,你說我是什麼?”
季風說:“你想幹什麼啊!”
余純順繼續笑:“我在羅布泊等了你們17年,非常寂寞,你說我想幹什麼呢?”
季風站起來,想跑出帳篷去。可是,門帘被扣上了,並且余純順就坐在帳篷門口,龐大的身軀擋得嚴嚴實實。
他的表情突然變得陰冷,像個死人,他低低地說:“你別想出去了。也別想喊,只要你一叫,我會立即扭斷你的脖子。”
季風全身發軟,好像都不會跑了。
這時候,不知道哪個帳篷里有人出來了,余純順指了指季風,眼裏射出狼一樣的綠光,他在告訴她——不許輕舉妄動。
季風盼望聽見我的聲音,卻不是我,是孟小帥,她咳嗽了一聲,並沒有來季風的帳篷,她好像打開車門取了個東西,然後又回到了帳篷里。
季風急得都快哭了。
她再次看了看令狐山,令狐山依然瞪着余純順,眼睛裏似乎要噴火了。
季風感覺自己在做夢,令狐山怎麼一句話都不說啊!也沒有任何舉動!
她要嚇死了,一步步躲到了令狐山的旁邊,死死抓住他的胳膊,晃了晃,提示他要反抗。
余純順站起身,一步步走過來,他的身體無比高大,看上去令人窒息。
令狐山說話了,聲音在微微地抖:“你要害去害別人,不能動她。”
余純順搖了搖頭,說:“輪到她了,這是她的命。”
令狐山說:“我不會讓你這麼乾的。”
余純順停下腳步,蹲下來看了看令狐山:“小夥子,你在說什麼?”
令狐山說:“除非你殺了我。”
余純順說:“噢,看來你愛上她了……”
令狐山沒說話。
余純順說:“你只能跟她舉行冥婚了,我給你們主持婚禮。到時候,給你戴上黑禮帽,穿着馬褂長袍,胸前掛着大紅花……”
然後他又看了看季風,喜眉喜眼地說:“給你穿上黑衣黑裙,蒙上紅蓋頭,也戴上一朵花,白花!不過,必須把你綁在木樁子上,不然你就立不起來,拜不了堂……”
令狐山突然像豹子一樣衝起來,撞向了余純順,余純順轟然倒地。
他慢慢地爬起來,對季風說:“你喜歡的這個人不是人類,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