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仙外仙（5）
紫柒心中其實也沒有答案，只好隨意說道：“其實我從未深思過這個問題，聽聞那人間的情侶，皆以滄海桑田，海枯石爛為盟，以表對於愛情的忠貞。可你我都是仙者，仙壽悠長，你我皆知，沒有什麼是亘古不變的，滄海桑田又如何呢？”
敖順執了她的手，定定道：“那便以天地為證，我願起誓，只要這天地猶在，我對你的情意，便永不會變。”
天地雖然亘古不變，但此二字用在此處未免太輕飄飄了些。此刻他們二人棲在這梧桐樹上，上不頂天，下不立地，此番誓言卻是如何的感天動地卻難以預知。
況且，聽聞凡間的男女在結為秦晉之好時，也必要拜天地，以祈求姻緣得天地庇護得以長久。可到頭來，能白頭偕老，鍾情一生之人，依舊寥寥。
何況仙者仙生冗長，若以天地為證，那豈不是要千年萬年地捆在一起，朝夕相對？想到此處，她有些被他滿心滿溢的情意嚇到，一個沒坐穩，差點兒從梧桐樹的枝頭掉下去。
“小心一些！”敖順長臂一伸，重新將她攬了回來，笑道：“若你從這梧桐樹上掉下去，怕是會成為開天闢地頭一隻跌落梧桐樹的鳳凰！”
紫柒瞧着他因為笑容而鬆動的面容，一顆心也跟着鬆了下來，嗔怪道：“還不是你害的，說什麼天呀地的，將我給嚇住了。”
敖順憐惜她的懵懂，不再步步緊逼着她，只摸了摸她的軟發，輕聲道：“原是我太心急了，此事也不急在這一聲，時間會證明一切，你終會看到我的真心。”
天地悠然，蒼茫的天地之間彷彿萬物盡逝，這樣彼此的眼中才好只容得下眼前之人。
只是這樣的靜謐，也只持續了片刻的光景，便被一聲一陣悅耳的鳥鳴聲打破。
紫柒回眸，原來是那日為她引路的畫眉。
雖只有一面之緣，紫柒卻覺得與那隻畫眉鳥兒頗為投緣，它額前那一簇淡紫色的軟羽，倒叫柒柒記住了它的與眾不同。
紫柒伸出手，讓那畫眉停在她的指間。
啾啾啾，那畫眉鳥兒在她指間歡快地鳴叫着，又飛到一旁的枝丫上，銜來一個五彩的小巧花環，啾啾啾，那畫眉鳥兒將花環放在柒柒的掌心，鳴叫着對她點頭。
紫柒對着那鳥兒展顏一笑，梨渦旋出一道炫目的光景，倒叫敖順有些看呆了。
只見紫柒將那花環拿了起來，摸了摸那鳥兒的軟羽，淺淺道：“這是給我的嗎？多謝你！只是，我記得你已經可以口出人言了，怎的今日卻不說話，倒如同尋常靈鳥一般？”
那畫眉歪頭瞧着紫柒，用一側的翅膀擋了半邊臉，別彆扭扭來了句，“鮮花送美人！”便撲棱着翅膀飛走了！
原來是一隻來獻殷勤的畫眉，紫柒倒並未將一隻未化形的畫眉的蹩腳告白放在心上，只將那花環帶在白嫩的腕上，瞧了一眼道：“倒是正合適。”
敖順瞧着紫柒的手臂，心中卻冒氣了心酸的泡泡。想不到他在和玄鳥和冥人一爭高下之後，現在竟淪落到要與一隻未化形的靈鳥爭寵了。
心中有心憤然，便伸手在紫柒的笑靨上作亂，將她略有些嬰兒肥的臉頰在手中捏了捏，狠狠道：“柒柒你這張臉，長得未免太招蜂引蝶了些。”
紫柒哪裏肯任他拿捏，便推開他邊道：“我的真身明明就是只鳥，又不是花妖，哪裏會招蜂引蝶？”
敖順又道：“即便沒有招蜂引蝶，招魔引鳥也不行啊？”
二人大鬧之間，竟未留意腳下。突然，敖順一腳踩空，便閃身跌下梧桐枝頭。
紫柒救他心切，急急用嫩藕一般的雙臂摟在了他的腰間，情急之下，竟失去了一隻鳥兒展翅的自覺。
幸而這株臨泉的梧桐樹尚且年少，高不過數丈，樹下又都是柔軟的嫩草，這才讓敖順這隻攀樹的巨龍沒摔出個好歹來。
而紫柒，這隻開天闢地來第一隻跌落梧桐枝頭的鳳凰，在落地的時候竟忘了化形。堪堪以人形落在了敖順的身上。
她紅潤的唇就在眼前，他怎會放過？
只見他伸手按住紫柒的後腦勺，那魂牽夢柔的甜蜜滋味兒便重新到了唇齒之間。
這一吻，他吻了良久，等到紫柒因無法呼吸而推拒他方才緩緩放開，口中還意猶未盡道：“想不到柒柒你生氣的時候，竟如此主動！”
紫柒飛身一跳，從他身上彈開到數尺之外，邊抹唇邊道：“你，你胡說！”
敖順挑眉，道：“哦，不是你主動嗎？那方才，是誰壓在我身上的？”
紫柒道：“誠然是我壓上去的，可我原是為了救你，卻不是為了要佔你的便宜。”
敖順點頭，恍然道：“原來如此，鳳鳥一族不愧是百鳥之王，想要救跌落枝頭之人，首選竟不是展翅，而是壓在這人的身上。今日，我這隻沒有翅膀的龍也算是漲了見識。”
紫柒氣道：“你，你儘是狡辯之詞，我不理你了。”
敖順卻突然捶了捶腰，突然軟語哄道：“柒柒，此番，你不理我恐怕是不行了。方才，我的腰，好像扭到了。”
紫柒翻了個白眼兒，卻還是走到他身邊，先用腳踢了踢他的小腿，陰陽怪氣道：“果真起不來了？哼，這叫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連老天都看不過去你如此捉弄於我。”
敖順賠了笑，可憐兮兮道：“確然是起不來了，柒柒你就看在我虛長了你幾千歲，又救過你的份兒上，扶老朽一把吧！”
紫柒少不得將他扶了起來，那自稱扭了腰的仙者，敖順九殿下，卻乘便將全身所有的重量都加諸在了紫柒纖弱的肩上。
“喂，你好重啊！”紫柒抱怨道。
那人卻候着臉皮，不要臉地說道：“一般一般，以我的身形來說，這着實算不得重。”
紫柒怒道：“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臉皮如此之厚？”
那人依然沒羞沒臊道：“那是因為你我相識的時日尚淺，等相處的時日長了，你便會知道我的臉皮究竟有多厚了。”
紫柒搖了搖頭，吃力地扶着他走了兩步，氣喘吁吁道：“沒臉沒皮。”
那人嘆息道：“女人所言果然信不得，說臉皮厚的也是你，說沒臉沒皮的也是你。竟叫我無所適從了，柒柒啊柒柒，你究竟要我如何？”
紫柒撲哧一聲被他逗樂，笑罵道：“還不快快閉嘴，再說下去，我怕是要沒力氣了。”
那人果然默默將嘴閉上，還用大手將嘴捂上，形容十分搞笑。
兩人相攜而行，一路歡聲笑語。
只是紫柒未發現，繼方才摔下樹忘記展翅之後，此刻，她竟又忘了，身為鳳鳥，她最擅長的不是走路，而是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