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紅塵劫（8）
聽到幽夜要提親，紫柒反倒輕鬆了下來。至少他還知道要提親，可見不是會隨意亂來的登徒浪子。
若要娶她，必要先過父親鳳朝陽那一關，以她對父親的了解，父親對她未來的夫婿要求甚高。這幽夜若貿然前去，父親定會讓他吃盡苦頭。
思及此，紫柒也不扭捏，朝着他燦然一笑，道：“我家住忘憂林，乃是鳳帝的獨女鳳紫柒。感謝幽少主抬愛，只是我鳥族講究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幽少主情債甚多，我父親他，定然不會准了這門親事。”
紫柒的聲音溫柔而堅定，幽夜卻如同被下了緊箍咒一般定在原地，方才還張牙舞爪，如毛頭小伙一般上涌的熱情，此刻驟然散去，他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你說你是，鳳帝之女？”
紫柒撣了撣紫衣上的微褶，挺胸抬頭，努力做出一副帝姬該有的做派，坦然道：“如假包換。”
幽夜以拳捶首，苦笑道：“我與鳳帝，還真是有緣。”略頓了頓，方對着紫柒施了一禮道：“在下眼拙，竟未認出柒柒姑娘便是鳳族的帝姬，實在該罰。”
想他幽夜，活了數萬載，亦風流快活了數萬年。雖閱女無數，然真正能動他心者，卻無一人。此番，他好不容易在這小仙女身上感受到了心動的感覺，只是沒想到，她卻是自己沾染不得的故人之女。
紫柒瞧他愁容滿面，有些不解，“不知者無罪，幽少主不必自責。只是柒柒有一事不明，幽少主為何會如此在意柒柒的身份。我瞧着幽少主剛剛綁我九叔綁得很順手，倒並未因為他是龍族的九殿下而有半分手軟。”
幽夜嘆了一口氣，遠目了良久，方道：“那如何能比，我與他龍宮無甚干涉。可你父親鳳帝他，卻是我的救命恩人。”
紫柒頗感慶幸，自從踏進這幽冥府便懸着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大半。她抿唇笑笑，因着唇間的霞色，那笑比那夜芙蕖更為嬌艷，“想不到父親倒是所交甚廣，竟還與幽少主有着這樣一段過往。”
那幽夜苦笑了一下，並不願重提舊事，只道：“不過是當年我少不更事，幸而得到了鳳帝的寬宥罷了。”
紫柒也沒有多加探究的意願，只想着儘快脫身。因提裙向著幽夜盈盈施了一禮，嬌聲道：“幽少主既與家父是故交，那方才種種便都算是誤會。感謝幽少主邀紫柒來賞這夜芙蕖，如今，花也賞過了，紫柒不便多加叨擾，還請幽少主將我表兄和九叔放了，我們好儘快趕回仙界。”
幽夜上前一步，將她的手握了握，一雙黑眸較之身旁的夜潭更為幽深，“人自然是要放的。只是柒柒，你要相信，不論你是誰，我對你，都是認真的。”
紫柒沒想到他敢如此造次，掙脫開他的束縛，連連退了數步，咬了咬唇，氣道：“認真？幽少主怕是對認真二字有所誤解吧！柒柒與幽少主相識不過數個時辰，幽少主對紫柒的一切都不了解，要說喜歡，也只是源於皮相的吸引罷了，談何認真？”
那幽夜被他搶白地怔愣在原地，只覺喉間無比苦澀，只聽他幽幽說道：“柒柒你可知，有些人，即便相識萬年也只是惘然。而有些人，只一眼，便是萬年。你對我來說，便是後者。所以，無論你如何看我，我對你，絕不會輕易放手。”
面對他的一番告別，紫柒全無欣喜之情，只覺得心中惴惴，倒是又平白添了一番負累。出於自己的本心，她自是不願應他。但因着他與父親的干係，她又不能傷了他，默默了良久，方道：“還請幽少主自重。”
“自重？”幽夜自嘲地笑笑，面上現出幾許凄楚。看着幾步之遙的少女，他卻覺得她與自己似是隔着千山萬水一般遙遠。
他一再告誡自己不能着急，柒柒與自己過往的所有女人皆是不同的。她身份貴重，又是故人之女，更是他親自擇定的正妻。自己對待柒柒，自然要多出幾分耐心來。
瞧着身旁的少女去意已決，他還是忍不住挽留，“今日天色已晚，不若明日再回仙界。且不提幽某對柒柒姑娘的思慕之情，只說你父親昔日對我的相救之恩，今日我也該好好招待一番才是。”
紫柒自知技不如人，打是打不過人家，玄德和敖順又都在人家手中。父親鳳朝陽雖對他有救命之恩，此刻遠在仙界，遠水亦解不了近渴。
俗話說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此刻她既到了這鬼影重重的幽冥府，也少不得要對這幽冥府的主人退讓一步了。思量來思量去，她便允了，淺淺說道：“那柒柒便要多叨擾幽少主一日了。”
幽夜望向她的目光轉深，心中因為歡喜而慷慨澎湃着，因怕嚇壞了她，面上卻是淡淡的，只道：“柒柒姑娘無需與我客氣，喚我幽夜便可。”
紫柒回了他疏離一笑，道：“幽少主與家父是舊相識，算是柒柒的長輩，柒柒不敢造次。”
幽夜心中嘆嘆，未再多勸。便領着柒柒沿着夜潭，一路來到他方才提及的夜芙宮。
紫柒何等聰慧，從方才幽夜那幾位人族夫人的反應，便猜到這夜芙宮對幽夜來說怕是大有深意。又兼瞧着夜芙宮高大雄偉非周遭宮殿可比，便執意不肯住在這裏，非要與玄德、敖順二人一處，住尋常客房即可。
幽夜拗不過她，只好主從客便，將她帶到了尋常的客房。
紫柒回到客房，幽夜體貼地替她將負責洒掃的一眾小鬼驅散了。他本想尋兩個小妖來伺候紫柒，也被紫柒婉言相拒了。
幾乎是在幽夜一離開，紫柒便速速關上了房門，上好了門栓。
瞧着房內黑暗幽深的擺設，紫柒便用火摺子點亮了桌子上的油燈，當一切重歸明亮，紫柒長長地吁了口氣。
方才一直提着神應付幽夜，紫柒倒並未覺得有多害怕。但是此刻，四周安靜地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紫柒方才覺出害怕來。
一燈如豆，那幽暗的燈影之下，似乎有黑影飄過，紫柒越瞧着越是心驚，握着火摺子的一雙玉手竟有些瑟瑟發抖。
她忙丟了那火摺子，來到塌前坐好，雙手合十，念了一遍清心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