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紅塵劫（6）
敖順布雨而歸，卻瞧見冥族之人正在糾纏紫柒，便皺着眉頭趕了過來。
“是誰要去幽冥府？”他問，聲音清清冷冷的，就如同他親手佈下的冷雨，讓結界之內空氣似要凝結起來。
“九叔，你來了啊！”紫柒迎上前去，對着他綻開一朵招牌式的甜笑，這是她第一次覺得看到敖順竟如此的開心。
“布雨還順利嗎？冥族少主正要邀我去他的幽冥府去賞夜芙蕖呢，九叔可要同去？”她徐徐同他說著話，似乎並未注意到他那如冰的臭臉一般。
敖順垂眸細細瞧着她說話時的神情，眼神含笑，笑意在眼底蕩漾。她這一副模樣，不像是全然被迫，倒像是另有隱情。他剛想着該如何應對，便聽到那冥族之人冷聲問道：“不知閣下，又是何方仙者？”
敖順筆直地望向幽夜，眼神疏離，不卑不亢，沉聲道：“龍族九皇子敖順是也，不知閣下是冥族的哪位？”
那幽夜對着敖順略拱了拱手，道：“原來是龍族之人，在下幽冥府的少主，幽夜。”
敖順亦回了一禮，道：“原來是幽少主，只是我仙界素來與冥族無甚來往，不知少主今日邀柒柒過府一敘，所為何事？”
那幽夜被刨根究底，心中不爽快，撣了撣墨色衣袖，幽幽說道：“自然是有要事，還請九殿下莫要多管閑事。”
敖順眉眼一冷，雙手環着胸，沉聲道：“閑事談不上，倒是一樁家事。柒柒原是敖順的晚輩，她的事，我定是要管上一管的。”
那幽夜冷聲一笑道：“既如此，那便休要怪幽夜手下無情了。”
敖順亦祭出長劍，朗聲喝道：“敖順一定奉陪到底。”
眼看兩人要拔劍相向，紫柒忙擋了上去，一時對着敖順道：“九叔，誤會，都是誤會。”一時又對着幽夜道：“幽少主，不是要賞夜芙蕖嗎？我們快些去吧，讓小順久等了就不好了。”
敖順蹙眉道：“小順？”
紫柒點了點頭，道：“正是，正是，小順亦在幽少主的府上做客。”
聞言，方才縈繞在敖順心頭的莫名酸澀盡數消除。原來，她還是為了小順，為了他。
想到這裏，敖順冷硬的眉眼不免柔和起來，他略嘆了嘆，用空着的左手理了理她被雨滴打濕的髮絲，柔聲道：“小順他，並不在幽冥府。”
紫柒呆了呆，難得沒有抗拒他的觸碰，嬌聲問道：“不在幽冥府，那在何處？”
敖順扯了扯薄唇，以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輕聲道：“這裏。”
轉瞬之間，敖順已變幻成七八歲小童的模樣。
紫柒細細打量着眼前人，那眉，那眼，那望向她欲語還休的複雜神情，竟與她記憶中的小順絲毫不差。
“你，你……”紫柒指着他，一時間竟驚訝地難以言語。
敖順默默牽起她的手，稚嫩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我便是他，他便是我，敖順便是小順，小順便是敖順，柒柒你，明白了嗎？”
柒柒捂着紅唇，上百種情緒在胸中醞釀，意外？欣喜？感動？亦或是委屈？一時之間就連她自己也難以分辨，只覺得熱氣在雙眸上涌，轉瞬之間，明媚的雙眸便滾出熱淚來。
“你既是小順，為何不早早出來與我相認？那日在解憂河畔相遇，又為何要以小順的身份欺瞞與我？”
敖順嘆了口氣，此刻絕非是亮明身份的好時機，可若不如此，以她執拗的性子，說不定真的會去赴那冥人的約，讓他如何看得下去？
敖順抬手替她擦拭眼淚，可此刻的身高卻多有不便，他便默默恢復身形，解釋道：“那日我在解憂河畔中了巨蟒之毒，修行被封，並非有意要欺瞞你。後來，我礙於顏面沒有表明身份，再後來，我是怕嚇到你。事情一拖再拖，不想會到了今日這等地步。”
“九叔你，你欺負我……”紫柒聽着他的解釋，瞧着他陌生又熟悉的俊顏，最後竟如孩童一般，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敖順心疼地拍了拍她纖瘦的背，在她耳旁默默道：“柒柒，對不起。”
幽夜瞧着兩人的互動，一雙黑眸徹底冷了下來，他緩緩拍了拍雙掌，贊道：“幽夜只道凡人擅長做戲，想不到龍族的九殿下還是一位好的戲子，這出久別重逢的戲碼，編排地確實感人至深呢！只是區區幻化之術，卻騙不了本少主。柒柒姑娘，快休要信他。”
紫柒哭得梨花帶雨，待她抬起頭來，一張玉面更顯嬌羞，她咬了咬紅唇，抽抽噎噎道：“我認得，認得他的眼神。術法可以轉換容顏，但是，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敖順默默將長劍收了，展開雙臂將她納入懷中，輕聲喟嘆道：“謝謝你信我。”
杵在一旁的玄德，本想趁着敖順和那幽夜打起來，坐收漁翁之利，偷偷將紫柒帶走。不想，一直被他尊稱九叔的敖順卻為老不尊起來，竟然對柒柒又摟又抱的。
只聽他咳了咳，朗聲道：“柒柒，既然前事已了，你惦念的小順並沒有出事，那我們即刻便起身回忘憂林吧！”
敖順雖然留戀懷中的香軟，卻也不願紫柒再遭人惦記，拿出帕子擦了擦她眼角的余珠，點點頭亦道：“玄德說得對，這凡間人多繁雜，還是仙界更適合你。我先送你們回忘憂林，再回龍宮復命。”
那幽夜不甘被無視，淡淡道：“看來三位都入戲頗深，忘了一旁還有我這個看客。你們要走，可有問過我手中的長劍？”
敖順聞言，一把將紫柒護在身後，沉聲道：“你要如何，沖我一人來便是，放他們兄妹二人先行離開。”
玄德甩了甩未乾的墨發，亦道：“讓柒柒先走，有什麼，沖我來。”
幽夜提了長劍，笑問：“我又無特殊癖好，卻要你們兩個男仙作甚？”
不待他們做出反應，便翻手扔出捆仙鎖，將敖順並玄德二人捆做一團兒，欺身過來將紫柒一摟，道：“既然二位兄台舍不下美人，便同我們一起到幽冥府走一趟吧！我那裏多的是客房、鬼使，必不會怠慢了二位貴客。”
言罷，便招來他的坐騎金毛獸，半摟着紫柒坐了上去，又將敖順並玄德一左一右懸在那金毛獸的臂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