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攸茗
當殘年後半夜從茶谷分殿趕回攸茗茶坊的時候,發現茶坊的主天井裏的老櫻樹下坐着兩個人。
“怎麼不睡覺?”殘年大半夜偷偷摸摸的出門被人撞見,有點兒心虛的咳嗽一聲,摸了摸鼻頭。
“等你回來。”似暝朝他笑了一下,“坐會兒?”
殘年走過去坐在空着的石椅上:“想了一天了,想出什麼所以然來了嗎?”
似寐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睡姿清奇,一隻手墊在腦袋底下,另一隻手自然下垂,頭朝着殘年的方向,嘴裏還在嘟嘟囔囔些“殘年哥哥回來了叫我”、“明天早上要吃小茶餅”、“鎮長家的小奶狗好可愛,我也要養一隻”、“哥哥你太壞了,竟然不同意”——諸如此類的話語。怎麼說呢,這姑娘有一絲小小的沒心沒肺。白天剛接受了一個驚天大消息——她新認的殘年哥哥是血月宮來的——還是個大佬——等了半個晚上,熬到現在終於熬不住了,趴在桌子上睡沒睡相。
“先不說血月宮,先說說這個。”似暝起身,帶着殘年來到樹后,看向老櫻樹下插着的一把長劍,“它一直在這兒,我和阿寐都拔不出來。我想你或許可以。”
長劍露出泥土外的劍身在淡淡的月光照耀下閃着銀光,劍柄上鑲嵌着一小顆紅色暖玉,紅玉下方刻了兩個篆體字。“噬櫻……”殘年輕輕的念出聲,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握住了插在土裏的長劍。劍柄並不像殘年想像的一樣冰冷,反而是溫溫的。入手后,殘年感覺到長劍上傳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與喜悅,就像是他身體的一部分,水**融。長劍嗡鳴,似在慶祝那個它不知等待了多久的人,終又歸來。
他稍一用力,噬櫻從泥土中重見天日,殘年手指拂過鋒銳的劍刃,血珠滑下,沒有在劍身上留下一點痕迹。他對着它說,“噬櫻,久等了。我回來了。”
殘年說完話才反應過來,他並不知道這把劍是什麼來歷。
“修羅神器。”
他募地回頭,看見他身邊的那個人:“什麼?”
“這把劍,噬櫻,是修羅神器。”似暝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所以,是你嗎,修羅。”
“我不知道,我還不太清楚。還要再等一些時日,我的記憶不全。”
似暝眯着眼笑了,“好呀,我等你。”
殘年今天被這該死的記憶糾纏了一整天,現在覺得自己不太想說這個,於是他問了一開始要問的問題:“你是怎麼找上血月的?”
“我也算是摻合了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對西南一帶的地下組織多少有點兒了解。”
“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小時候家裏失火,就剩了我們倆,我和阿寐總要活下去。”
“我以為咱們之間,沒有什麼不能說的秘密。”
“嗯,”似暝不置可否,“但是就像你們血月,你肯對我和盤托出嗎?”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我有意向招你們入伙。”
似暝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微微一愣。“我逃避了那該死的記憶這麼多年,真的挺累的。”似暝偏過頭,他臉上彷彿永遠都掛着淡淡的笑,“好。”
“你太溫柔了。”殘年望着他,似暝生來就是一雙適合笑的眼,他笑起來眼睛彎彎的,想月牙,帶着與生俱來的笑意,就像現在,他也依舊笑着答,但是笑容里有一些發苦:“我不溫柔的,我只是太懦弱了。”
殘年不說話了,抬頭透過櫻樹密密麻麻的樹枝看着月亮,月光透過樹枝打在他身上,形成一片斑駁的細碎的影。“我們都不是聖人,誰還沒有個懦弱的時候呢?我們都有絕望的時候,但如果我們能勇敢面對,就能知道我們有多堅強。”
“不說這個了,怪傷感的。殘年,你往後有什麼打算?”
“先跟你說點不是秘密的——白家,分裂了。”殘年停頓了一會兒,“這裏頭事有點多,我組織一下語言。”
“很久以前白家就要分裂的跡象,但是最近幾年才爆發出來。我聽月姐說,白家原本是個守護者家族——也就是我們創建的。但是千年之中我們執掌的時間不長,大多數時候還是白家人在自己打理。這就不免會使一些人產生不滿的情緒,覺得他們是在受我們的轄制。而另一派人則是擁護我們的,並引以為豪。兩派的分歧越來越大,終於在一個叫白夜的人橫空出世以後徹底爆發。反對派以白夜為首,建立了赤陽宮,我們這邊以月姐——血月宮宮主白靡漓為首,創建血月。月姐是白家這一代的少家主。”
天快亮的時候,似暝帶着殘年進了廚房,兩人一邊交換信息,一邊做早飯。啊不……是似暝在做,殘年抱着胳膊倚在門框上看。
似暝突然問他:“你會做飯嗎?”
殘年疑惑:“我為什麼要會做飯?”
似暝:“……”
“我發現你真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好哥哥。”
“……多謝誇獎。”
似暝把糖罐子拿出來,舀了一大勺糖,倒進小盆里,放上一點油,然後開始攪拌。殘年感覺自己光看着不幹活的行為有點兒不太好,於是走上前伸出手,“我來吧,打個糖粉還是沒問題的。”
似暝將信將疑遞給他,滿臉的“我不相信”。瞅了半天,似暝發現,他的殘年大神真的是在打糖粉?動靜大的活像要拆廚房。一雙筷子轉得飛起,三兩下打發了一盆弱小無助又可憐的糖,然後遞還給他。似暝想:還蠻有自信。“你還是去一邊看着吧,別插手了。”
慘遭嫌棄的殘年:“……”
“怎麼,我打的不好?”
“……不是,挺好。”似暝不好意思打擊他。
“那怎麼?”
“我怕你把我家廚房拆了。”
“……”
似暝接過殘年打的凄凄慘慘的糖粉,跟它大眼瞪小眼相面片刻,心想:算了,我還是重來一碗。於是他笑着把殘年趕出了廚房,決定再也不讓殘年這個禍害進來。然後再次拿出糖和油,放在一起打發至發白蓬鬆。接着倒入麵粉、鹽、桂花干、牛奶一起攪拌、揉搓,漸漸揉出來一個白白胖胖的麵糰。似暝將麵糰切成薄片,剩了一點兒捏了個小兔子。
第二天一早上。
“你的小茶餅。”似暝把盤子推到似寐面前,“嘗嘗看。”
似寐滿臉疑惑:“???”
“哦,昨天晚上夢裏說的,你可能不太知道。”殘年近距離欣賞了似寐的瞬時變臉技能,“唰”一下紅了臉,然後雙手捂臉,生無可戀的說:“這實在是太毀形象了。”
白天攸茗茶坊其實並沒有多少客人,畢竟地理位置偏僻。殘年百般無聊的看着窗外三三兩兩的人發獃;似暝、似寐在挑揀茶葉。正當殘年無聊到要睡過去的時候窗外來了客人。
“哥哥,來二兩普洱茶。”
熟悉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殘年瞬間就精神了,他看見給來人沖他俏皮的眨了眨眼,“哥哥。”
“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讓你老老實實待在茶谷。”
“月姐有命,我敢不來?”紫臨無奈的一攤手,聳了聳肩。
“什麼事?”殘年拿小鑷子夾了一點兒茶葉添秤。
“讓你帶着那倆,”紫臨朝着屋裏的兄妹倆努了努嘴,“回月凝城。”
“什麼時候?”
“越快越好。月凝出事了,赤陽那邊也不知道發什麼瘋,偷襲我們總部,損失不小,月姐昨天晚上就急匆匆的往回趕了。她讓咱倆帶着屋裏那倆,一周以內回去。”
“月姐走之前,給了我一塊血月令。”
殘年猛然抬起頭看向他:“血月令!?你進來說。”
紫臨拿出一塊血色月牙兒——血月令扔過來,血月令通常用在緊急任務上,持有之人有等同血月宮宮主的權利。“我不進去了,哥哥。其實月姐沒安排什麼任務,除了回月凝城。還有,哥哥你昨天晚上跟月姐說的事兒,月姐說讓似暝兄妹加入血月,職位……閣主。還說只要你同意,就萬事大吉。”
趕着是回去收拾爛攤子的。殘年暗想,又問:“內閣外閣?”
“內閣。似暝第九,似寐第十。你出來這三個月又招了兩百多人,就新建了兩個閣,木字號:陌梓閣、陌檸閣。終於有人陪你了。”
“那你也進來,互相認識一下。”殘年沉吟片刻,“既然要一起回月凝總要認識認識。似暝似寐!”
“好吧,你別嚇着人家。”紫臨單手撐着窗檯翻了進來,“你們好。”
似暝似寐上一秒聽見殘年喊他倆,下一秒就目睹了大變活人。
“小哥哥怎麼稱呼?”似寐從殘年身後冒了個頭。
“血月宮木字號,陌欞閣第一副閣主,月影紫臨。”
“我想我們可以重新認識一下,”殘年轉身,伸出手,“血月宮木字號第一,血櫻殘年。”
血月宮人員代號內閣從血,外閣從月,合起來正好是血月。宮內共分五大字號:木字號、水字號、火字號、天字號、風字號。木字號主管情報,人員分佈在地方,由血月分殿管理日常,重要情報上交陌欞閣處理。現在看來,又要加上陌梓閣和陌檸閣了;水字號主戰,人員最多;火字號主經營,管理血月的掩護產業和財政;天字號主暗殺,人比較少;風字號則負責各大字號、各個堂口、各個分殿之間的聯絡。至於陌字八閣,現在也要改稱十閣了。陌字十閣是內閣十大閣主的居所,也是內閣十大閣主及其直屬人員的代稱,可以說是整個血月的權力中心。
至於階級劃分,血月宮分為內閣和外閣。宮主自然是只有一人;內閣則是包括陌月閣主(血月宮主)在內的十大閣主。以上,便是血月的內閣了。以下則一律被歸為外閣:十大閣主手下直屬的是副閣主,常駐本閣中的只有第一副閣主,類似於閣主的秘書。其它副閣主則管理地方分區,每個分區五大字號各一個,五人一組組成小內閣,是各地方分殿主管人員。
“來頭不小。”似寐給了個讓人哭笑不得的回答。
“很快你就也要‘來頭不小’了。”殘年意味深長的看着她笑,“再說一遍,紫臨。”
“月姐說讓似暝兄妹加入血月,職位內閣閣主。似暝第九,似寐第十,加入木字號:陌梓閣、陌檸閣。代號可以自己想,從血從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