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貧民窟
沒成想老爹說的讓他監督重修大宅的事情,竟然其中另有隱情。
丁茂貞的一番講述,在檐流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大浪。
記錄在案的都有三萬多人需要接濟,那些沒記錄在案的呢?恐怕更多。
這簡直就是一個無底洞啊!
光靠着從朝廷府庫里摳出來的這點銀子,根本就無濟於事,就算是自己家裏再拿點錢出來補貼,也填不滿這個大窟窿啊!
但是檐流知道,這個大窟窿就是填不滿也得填。
這關乎到民心、軍心,關乎到家族的未來。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額外撫恤的制度,才使得潁州鐵衛悍不畏死的吧?
要知道,無論再怎麼彪悍的部隊也是由個體的人組成。
是人難免都有後顧之憂,父母妻兒一大家子要吃飯,要活命。
他們可以為國盡忠沙場效死,可是死後,身後事怎麼辦?
父母誰養?妻兒誰顧?
如果吝惜錢財,視他們為累贅,取消了這額外的撫恤,恐怕軍心不穩啊!
恐怕這也是老爹千方百計的從朝廷府庫里掏銀子的主要原因吧。
就說嘛,在盛京的時候,家裏的開銷老爹控制的死死地,感情節省下來的錢都用來補貼烈士遺孤了啊!
之前他還有點不理解,家裏有田莊,有朝廷各項補助,還有老爹巨額的俸祿,怎麼就把日子過的苦兮兮的呢?
現在謎團徹底解開,他心裏對老爹敬佩起來!
可是同時,他也對老爹的死腦筋狠狠的鄙視了一番。
只出不進,光靠着固定的那點兒收入,想要填滿這個“大窟窿”無異於抱薪救火啊!
一旦老爹扛不住的話,那麼多烈士遺孤沒有了這份開銷,這將是災難性的。
如果從一開始就沒有這個額外的撫恤計劃,或許也就那樣了。
因為人人都是一樣的,誰都不惦記這些。
可是要是現在突然沒了這筆錢,那就不一樣了。
鐵定會出亂子的,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他還是懂得的。
檐流頭大如斗,接下來的幾天他再也愜意不起來了。
愁眉不展的,一副苦瓜臉。
他在想怎麼快速來錢的買賣,可是卻沒有頭緒。要是按部就班的做常規的生意,想要盈利最快也得半年幾個月的。
但是依照目前的情況看的話,時不我待啊!
得儘快的弄一筆錢,先把這個窟窿填一填,這才是當務之急。
大宅的修葺還是如期的動工了,畢竟朝廷的這筆錢是慣例,還是先弄回來再說。
這一日,檐流實在坐不住了,叫上丁茂貞帶上侍衛周岩,他決定先去看看這些烈士遺孤,雖然現在錢還沒有撥付下來,但是哪怕先安撫一下人心也是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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潁州城的格局是八橫八豎十六條主要街道。
橫豎交錯之下把潁州城分成了六十四個區域。
城中心的十六個區域是富人聚居區,這裏高門大戶,庭院深深。
檐流家的大宅就位於中心區域的中心。
出了中心區域,往東走是一般百姓之家,小門小戶,雖然跟富裕不沾邊,但是也能過的下去,最起碼不用為餓肚子發愁。
而往西走的話,就不一樣了。
到處是貧民窟,房屋破爛不堪,入目之處一片破敗荒涼的景象。
有的人連房子都沒有,直接就在道邊搭建了個窩棚,作為棲身之所。
這裏的環境也是髒亂差到了極點。
檐流甚至看到幾個渾身髒兮兮的孩子,在散發著臭味的,蒼蠅亂飛的垃圾堆里翻找食物。
看的檐流心頭一酸,眼淚在眼眶裏轉了好幾圈,差點沒忍住掉下來。
他趁着轉身的功夫,偷偷的擦去眼淚。
好久沒有這種感受了,胸口堵的厲害,喉嚨像是被人死死地扼住了一般,呼吸都有點困難了。
太慘了,這些孩子一個個瘦的皮包骨頭,就如同非洲飢餓的兒童似的,此情此景簡直不忍直視。
檐流努力的擠出一絲笑容在臉上,對那幾個孩子道:“來,到我這裏來,我這裏有吃的。”
那幾個孩子本來看到檐流一行三人的時候,是害怕的,是膽怯的。
或許他們從來沒有見過,衣着如此華美的貴公子,來到他們的貧民窟吧。
可是聽到檐流說有吃的,頓時雙眼放光,飛奔着跑了過來。
他們包圍了檐流之後,一臉期望的看着他。
然後,不約而同的伸出了髒兮兮的小手……
雖然來的匆忙,所帶的點心不多,但是填飽這幾個孩子的肚子還是不成問題的。
可是他哪裏想到,一聽說有貴人做慈善,免費發放食物,只一瞬間的功夫,又湧出來幾十上百個飢餓的孩子。
而且得到食物的人口口相傳之下,飢餓的人是蜂擁而來越聚越多......
靠,帶來的食物發放完了。
得到的人狼吞虎咽的大口吃着,沒得到的眼巴巴的看着檐流,根本就沒有散去的意思。
飢餓,沒有體會過的人,永遠也不知道那是怎樣的一種煎熬。
檐流的眼眶濕潤了,曾幾何時,在另一個時空裏的他做生意失敗。
在首都這麼高消費的城市裏五塊錢花了三天,一天一頓的白水煮麵加醬油,他覺得已經夠慘的了,那種生不如死的絕望的感覺,他至今都刻骨銘心。
可是跟這些飢餓的人比起來,他那個時候簡直就是在天堂了。
此刻的他,除了震撼,還是震撼。
誰能想到表面光鮮亮麗的、擁有塞上江南美譽的潁州,竟然也有如此陰暗的一面啊。
這麼多飢餓的人,如果處理不好的話,絕對是一個天大的隱患。
紅着眼睛的檐流回身看了看丁茂貞。
“小侯爺,老奴着實沒有想到會這個樣子。可是這些人並不在我們優撫的名單之上啊。
每年我們都是按照名單發放救濟,那些烈士遺孤都是帶着烈士的軍籍牌,到府上領取優撫金,老奴不敢說全部認識那些人,可是大多數還是臉熟的。
這些人,老奴卻一個都不認識。”
“好了,不用解釋了。你趕緊回去,先調集府中的人手,在這裏開設粥廠。
最起碼讓他們先吃一頓飽飯再說。”
飢餓的人群遠遠的圍而不散,他們失望的眼神深深的刺激到了檐流的心。
必須要做點什麼了,不能再任由事態這麼發展下去了。
心裏堵的厲害,檐流叫過來幾個衣衫襤褸的年長者:“老人家,你們這樣子多久了?就沒有人管你們嗎?”
他們互相看了一眼,搖頭嘆息不語。
不過,其中一個牙齒都掉光了的老者,猶豫了半天之後,顫顫巍巍的:“公子,能給老朽的孫子一口吃的嗎?
我小孫子好幾天都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了。”
他並沒有回答檐流的問題,而是開口乞討起來。
這一刻他似乎把檐流當成了唯一的希望一般。
檐流看着他充滿期望的雙眼,再也忍不住落下淚來:“老人家,不要心慌,我已經讓府里的管家回去調集人手,就在這裏開設粥廠。
保證人人有份,屆時大傢伙兒敞開了吃,不過,現在您還是先回答我的問題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