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九章 走過的長河
“我…”
那具艱難爬上船板的白骨,深深的眼窩之內沒有半分皮肉,更沒有眼珠,但其內流轉的乳白色光芒,終於讓他看見了自己。
零,重新恢復了視覺,他夢寐已久的視力。
但他死而復生的第一眼,竟然看到了自己的軀體,成為了森森白骨。
血肉,已經隨着嚴言為他帶來的死亡蛻盡,可是零依舊沒有死,或許是他本身就沒有活過。
可是……
“為什麼…我該死,卻並沒有死?”
零是在畏懼死亡,他自從進入這片夏天之後,心底某種東西就開始復蘇,像是惡魔的觸鬚不停地在撥弄着他的心臟,最終將他的心層層纏繞,像是無法喘息。
但同時,也讓他開始對死亡本身出現了某種莫大的忌諱與逃避。
零是知道的,他如果死了,一切並不是結束,反而是一個新的開始!
但他無法面對!
“我是人…我是人!我叫做零!我三年前進入報社,我是天選,我是主角!
我可以拿到所有執行者都接觸不到的罪惡之物,我單單靠着自己就足以度過十四次任務,我是報社數代以來的第一人!”
零瘋了,他不能接受自己如今的模樣,更無法去接受自己不是活人的身份。
他亂了,先前的記憶和思維,完全與現在的自己大相逕庭。
“報社!報社……求求你,告訴我真相,我到底是誰?”
零的骨架癱倒在船板之上,動也無法動彈,不是說他不想動,是因為他無法接受如今的自己,他還抱有思維,但那是人類的思維,依靠這幅宛如惡靈的身軀去行動,他接受不了!
“你是零……”
陡然之間,天空的裂痕之中,緩緩傳來了一聲不帶有任何情感的聲音。
那聲音似乎被什麼力量包裹,聽不出男女、更無法辨認語氣,但零的骨架忽然一顫,這道聲音他是那麼熟悉,熟悉到了印刻到骨子裏、靈魂里!
乳白色的光芒,代替了他的視線,望向了天邊。
那裏的天空走出了一個無法看清的虛影,像是高挑、又像是矮小、又胖又瘦……
但仍然可以看出,那是一個人形!
“我是零…我當然是零,你是報社,你知道一切,告訴我到底是不是人!”零張着嘴,但其實又只是牙齒在不斷開合,卻沒有絲毫聲音傳出。
這只是思想中的聲音。
但卻已經足夠了,因為天空的那人,可以讀出他的思想。
“那麼,你還記不記得,你為什麼叫做零嗎?”那人越走越近了,似乎要登上這條船。
零的思維凝滯了,他被這個問題問出了。
他下意識地想到:“我的名字就叫做零,還有什麼疑問……”
但!
這個世界上,有人會起一個如此怪異的名字嗎?
“零,我父母所起的嗎?
我的父母……我的父母是誰?我進入報社前的人生呢?我……”
零的思維第一次出現了大範圍崩潰,他的靈魂似乎被分割開來,原本他一直牢牢地記着自己前半生的記憶,但現在仔細去回顧,竟然發現他說不出任何一樣,曾經存在過的痕迹!
“不…不會的……我一定是人,我一定有自己的人生,我……”
但緊接着那個人的聲音又一次將他的思維打斷,又一個問題穿透了雨幕而來,“你的四重罪物都是何處得來?”
這個問題,不難回答,因為這是他自從進入報社之後的真實經歷。
零的骨架雖然沒有動彈,但是思維已經延伸開來,他是如此的堅定,像是要擊碎那人的話語。
“第一個罪物,紙人,是在‘落紙’之中得來,是我千生萬死,還有你的幫助下得到,這不可能是假的!”
天空中的虛影已經踏足到了船板之上,它距離零的骨架十分的近,但卻沒有動作,像是點了點頭。
零繼續通過思想說道:“第二個罪物,銅錢,是在‘命途’之中所得,那時你沒有出現,但我已經有了獲得罪物的能力;緊接着是第三個罪物,右眼,在‘沉思’之中所得;第四個罪物,白色瓷罐,是在第十三次任務‘骨疾’中得到,似乎並不是報社內部之物。”
他思維中的聲音逐漸高昂,“我活生生地九死一生拿到四樣罪物,這就代表,我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但緊接着他的聲音一頓。
“難道,我現在的模樣,是白色瓷罐罪物的負作用?”
越想他越覺得有道理,因為這第四個罪物的後遺症他始終沒有弄清楚,而且自從獲得之後,他就一直在吸食着白色粉末,身體的血液也出現了變化。
最主要的是,那次任務恰好叫做“骨疾”,與他現如今白骨之象,剛好契合!
“記得很清楚,但你獲得罪物,並不是我賦予你的權力……”
疑似報社的人形虛影,好像擁有着獨立的意識,說出的話語很是清晰,它似乎真的是報社,雖然它說並不是它賦予的零權力,但同樣這句話的意思反過來,它也擁有某種權力!
“什…什麼意思?”零有些慌了,他好像通過這句話捕捉到了一個極為誇張的信息,但他並不敢去相信。
可是下一秒,虛影就直接將事情挑明。
“因為,你本身就是一隻惡靈!只有惡靈,才能獲得並使用罪物!”
“不!不可能!我是報社的執行者!我怎麼可能是一隻惡靈?你騙我?你騙我!”零這一次骨架開始動了,他害怕了面前的虛影。
他一門心思認為這就是報社的本身,所以他的內心是傾向於報社不會撒謊,說出的全都是真相。
但,這個真相,將會顛覆他的思想!
“你的第十三次任務,還記得‘骨疾’的情形嗎?”
零遲疑了許久之後,幽幽想到,“天外之天,我從一座墳墓之中醒來,我的身下是一具已死骷髏,四周都是一座座孤墳。任務地點就是這片墳地,每過十分鐘,那些墳墓之中就會出現一隻惡靈,將我殘殺。我的任務是找到一個空墳鑽進去,裝作另一個死者,成為它們中的一員,拖延到最後時間,白色瓷罐也正是在那座墳中!”
他有些明悟了,但卻並沒有說出來。
“墳地中,一共有三百三十三座墳墓,只有一座空墳,但原本那不是一座空墳!”
“什麼?”
“那座空墳之內,原本有一隻抱着瓷罐的白骨惡靈!瓷罐中裝着的是惡靈的靈魂,而那副軀體被我從時間長河之中逆轉,將其打撈出來,投放到了三年前的報社任務‘落紙’之中,並為你取名,零!”
虛影人形,說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真相。
零震驚了,他竟然會是自己經歷的第十三次任務中的一隻惡靈?而眼前的人形,竟然可以擁有將他這隻惡靈投放到報社之內的權力!
“不可能……我不信!”
“你現在的思維,是我隨意抓取的人類之魂放置在了惡靈的軀體之中!
你是人心詭身,所以才能勉強成為報社的執行者,也正是因為這個特殊性,你在與其他人執行任務時,才會被報社標註,你是特殊執行者!”
零已經停止了思考,他尚存的人性思維已經開始了崩潰,越來越稀薄。
“你不是報社……”
“正因為我不是報社,所以你才會被報社安排去經歷‘骨疾’任務,才會出現自相矛盾!”
零無聲的慘笑,“原來如此,怪不得報社任務某些時候會出現人性的靈活,與機械的麻木,這兩種極端矛盾之感!竟然是因為你的存在!”
“為什麼…為什麼要讓將我投放到報社之內,還要讓我拿到罪物,活下去那麼久!”
“因為,你要活到今天,沒有你,有些任務無法度過,有些人不會活着來到這裏!”
聽着它的回答,零的意識漸漸散去,但他明白了。
他的一生,竟然是完全被這個人操控,所做的一切掙扎,拿着罪物,在報社任務走了三年!
竟然是為了成全某個人,保護他一路走到最終局!
恨!
他陡然間升起了滔天的恨意,他終究是算錯了一件事,那個男人真的與報社有關係!
人性意識消散的前一刻,零終於問出了那個問題:
“你到底是誰?!”
虛影人形搖了搖頭,沒有選擇透露,“這一點與你無關,你的作用到此已經結束了……”
他只是將手伸向懷中,從裏面拿出了一個東西,這個東西看在零的最後一眼之中,那是一塊金色的懷錶。
時間的載體開始了撥動,零的骨架陡然間出現了崩潰,隨後化作一片飛煙,朝着天空的哪個方向急速撤離。
時空似乎出現了倒退,但世界卻並沒有因此出現變化,變化的只有零的骸骨,這是比時間回溯更加高級的能力,只針對某種事物回溯……
曾經從時間長河中打撈出來的白骨惡靈,因金色懷錶的撥動,重新恢復了正常時空,不該出現的已經回歸到原有的位置,但有些人仍然要在錯誤之中走下去。
那個虛無縹緲,很是不真實地身影,此刻變得更加模糊和透明,它將金色懷錶收了回來,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間,看到了下一層……
冬風裏,蕭瑟行走的兩個身影。
“我走過了時間長流、平行空間、數億次宿命的結局,一個新的輪迴也到了最終局,這也是最後一條時間線!”
“我在秋天等你,等待着你的選擇……”
……
PS:明白了吧,如果把報社看做是一個主神空間。
報社是制定任務的操控者,但這裏面卻出現了一個外來者,它也有左右任務的部分能力,這也是報社有時候像是機器、有時候又像一個人的原因。
說回零,他就是報社之外的某個地方,墳墓里的一隻白骨惡靈,但是被外來者給抓取,加進了一個人類的靈魂思維,投放到了報社之中,成為特殊執行者。
所以執行者們不能得到罪物,只有零可以。而外來者這樣做的目的,就是讓零一直活下來,在白日之夢抵擋惡靈,帶着徐朗來到最終局。
只不過,報社本身將零的第十三次任務設置在了他原本惡靈所在的墳地之中,這才造成了類似宿命般的詭異情況。
總體總結,零就是一個工具人,被外來者操作保護徐朗的一個工具。我是生怕大家看不懂啊,白話文解釋了一遍,像我這麼貼心的作者,真是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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