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五章 “春天,我的季節”
這不像是現實世界…
遙遠的天際蔚藍一片,像是天海顛倒過來一般,萬里無痕。
一片雲朵都不存在的那裏,捲起了風,吹動了天空的幕簾,影響了活人的視線,出現了波紋似的,這讓徐朗更覺得是大海倒影在了天空!
這裏有風,從空中襲來,掀起了一陣春意,同時地上綿延千里的草地隨風搖曳。
這裏美的不像是現實世界,徐朗怔怔地看着這一切,感受着一切,他沒有想過最終局,竟然是沒頭沒尾地將他們拉到了一個宛如夢境的空間之中!
踩在綿軟的草地上,徐朗心情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鬆,他像是回到了宋卓明的那場美夢一樣。
但這裏,卻絕對不是那重夢境,因為他看得見,自己的右手還抓着有些失神的無名,另一邊的嚴言也已經向前走出了幾步,觀察着這個突兀出現的美好世界!
徐朗聽到了自己的背後,有一陣衣料摩擦着野草的聲響,若有所感地轉過頭。
那個埋藏在綠油油草地中的身影,緩緩揚起了一張蒼老之際的人臉,那張臉上戴着一副墨鏡,是一個瞎老頭。
老者強行掙扎着,拄着盲杖用儘力氣從地上爬起來,他有些慌亂,失去了視力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置身在何處,又面對着什麼。
當徐朗慢步着走近之時,老者極為機警地將盲杖的一頭拔掉,露出了藏在其中的刀刃,對準着徐朗的位置。
“零,這裏是春天……”
當徐朗逐漸將零攙扶起來,二人都沉默了下來,所有人都陷入了迷茫。
最終局,是報社的最後一次任務,但卻什麼都沒有,只是說了這個時候四名僅存的執行者會來到這裏。
但看見眼前的一切,他們都不明白報社到底是什麼用意……
只有一個人,他沒有太多的心思去琢磨一切,反而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放鬆,他只是簡單地感受着四周的暖風,春意的俏麗,這片天地帶給他無比的愉悅。
甚至那殘破的靈魂深處,有一個聲音正在溫柔地呼喚着他的名字。
但他沒有名字,或許以前有,但很久很久沒有人那麼去叫他了。
後來人,都叫做他“無名”!
無名的顱內出現了迷霧,他沒來由地像是記起了一些東西,那些東西很重要,很痛苦、卻也很美好,是他一直想要忘記、卻捨不得忘記的記憶。
白日之夢奪走了一切,現在還有一隻手開始將一切歸還給他。
“喬……我回來了!”
無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抱着頭顱,他的表情開始豐富起來,冰冷麵具似乎從他丟失靈魂之後就開始了崩潰,直到現在徹底碎裂。
無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了,他現在就是,就在這個春天,他重新成為了人!
他沒有痛苦,臉上也沒有扭曲,只是覺得有些悲哀且美妙的東西,正在煥發著,逐漸將他變為另一個人……
不!
無名沒變,應該說他正在回到曾經的無名!
徐朗才在此刻看到無名的異常情況,他扔下零,朝着無名略微顫抖的身軀狂奔,而當他看到無名的那張臉之時,他竟然看到了一個不該出現在無名臉上的東西!
眼淚?
無名在哭泣、在流淚?
徐朗捧起那張臉,他從無名掙扎的眼神中看到了,一個人的心正在被裂成兩半……
可是為什麼,無名並不痛苦,他的眼淚代表着什麼?
“你到底做了什麼?報社!出來見我!”徐朗沒有去管無名了,他只是站在原地抬頭看天,那裏似乎有一雙眼睛始終在盯着他,盯着無名!
徐朗仰天怒喝,他不知道無名的變化源自何處,但一定和報社脫不了關係!
他更加偏向,是報社通過未知手段,將無名的殘缺靈魂再一次重傷!
一隻手在這個時候握緊了他的手,那隻手有些涼,卻也有些暖,像是剛剛來臨的春風,將徐朗的情緒拉到了一個平穩的程度。
“徐!”
無名就說了這麼一個字,他跪在草地上,很柔軟,不該掛在那張臉上的清淚已經消失,他就這樣看着徐朗,沒有再說什麼。
徐朗愣住了,他不明白。
報社在做什麼樣的事情,又讓無名改變了什麼,這場無時間限制、無任務信息的最終局,到底出路在哪……
“那裏……有一道門……”
無名深深地看了徐朗一眼,他像是記起了一些事情,但他並沒有明說,千言萬語化作了一道指引。
徐朗看向了無名所指的方向,心中五味雜陳,那是春天的遠方,那裏還是不是春天……
春天,一定代表着希望嗎?
“那道門,你們離去吧,我不走了,讓我留在春天裏。”
這句話有些莫名其妙,出自執行者之口本該透露着決絕,但無名的聲音很輕,似乎裹着春風。
徐朗的臉上沒有悲傷,因為他看見無名的臉上也沒有悲傷,他還沒見過無名這幅模樣,竟然會如此祥和。
他俯下身,右手輕輕地拂過無名低垂的頭顱,“你真的想好了嗎?”
他的心開始碎了,無名一定是看到了什麼,報社給了他什麼東西,讓他留在春天裏!
無名笑了,那張臉上洋溢着從未有過的陽光,他認真地看着徐朗,這個他唯一的朋友。
“我想好了,我要找回曾經失去的東西,這一次讓我去選好嗎,徐朗?”
徐朗的手懸在空中,停住了!
他的喉頭有些哽咽和酸澀,無名記起了他,無名記得他叫做徐朗!
徐朗的眼神有些閃躲,也有些僵硬,他將手掌收了回來,看着無名,小聲地說著:“白日之夢,我一門心思地要救下你,我做了一個很自私的決定,沒有理會你是否願意。
你真的活到了今天,你真的記得了我,既然如此,你的命,你自己做主……”
徐朗臉上有些動容,最終局剛剛開始,一切真的朝着宿命開始了發展,無名是第一個。
他不希望無名孤獨地死去,既然他已經沒有遺憾,那就不需要再由徐朗去掌控他的命運。
無名輕鬆一笑,他腦海中的那個聲音越來越清晰了,那是一個女子,正在一聲聲呼喚着他曾經的名字……
茫茫天地,山高水長,風和日暖。
徐朗帶着零走了,追趕着先一步離去的嚴言,朝着無名所指的方向、遊走在春風之中,他們還要奔赴着屬於自己的命。
那麼……
現在的春天,就只有無名一個人形單影隻,他坐在草地之上,享受着前所未有的安寧。
他剛毅至極的身軀,這一刻變得溫和,他閉目、仔仔細細地傾聽着,從心靈深處不斷復蘇的聲音。
那段被遺失的記憶,有東西在幫他找回來。
那個消失在了過往歲月長河的女子,那張英氣颯颯的臉,在呼喚他的名字。
“喬,我回來了……”
“筠,我記起你了……”
……
“無名呢?”
嚴言茫然地轉過頭,他看着後方上坡艱難走下的兩個身影,高聲喊道。
徐朗扶着零,走的速度不算快,沒有了無名,但時間還有很多很多。
他一邊走着一邊深吸着這裏獨有的春天氣息,上一次見到春天,他已經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這片天地是虛假的,但無名留在了這裏,卻將一切都變得真實了起來。
“最終局已經開始,報社第一個找上的人是無名,他要留下來找回失去的東西,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徐朗心中沒有太多的感傷,說出這話的時候也沒有當初那麼難以接受。
這或許就是無名的宿命吧。
好像這種方式結局,也並不是無法接受,最起碼對於無名來說已經是不錯的結局。
嚴言皺了皺眉,他有些沒有想到事情這麼快就開始了,他看着徐朗輕聲問道:“我還是沒有看出報社的最終局到底是什麼意思?你……”
徐朗搖了搖頭,朝着嚴言的背後揚了揚頭。
嚴言茫然地轉過身,隨後就滿臉狐疑,他剛剛來到此時,這裏空空如也,但此刻竟然隨着徐朗和零的到來,出現了一道老舊的木門。
並且像是獨立放置在此地一樣,沒有門框,就這麼不規則地立在草地上。
甚至嚴言圍着木門轉了一圈,這扇門的背後還是草地,並沒有通往任何位置的通道。
他凝眸盯着,“或許推開門走進去,我們就會進入下一個階段,最終局的第二階段!”
零直到現在才開口說出了第一句話,“命也……”
他擺脫了徐朗的攙扶,摸索着向前走去,直到抵達木門所在,蒼老乾枯的手掌輕輕地在其上撫摸着。
“春天,是無名的季節。
只有他留下,才會給出通往下一片天地的門。
這就是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