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醒夢
臨近午夜零點還有最後五分鐘,13號別墅左右兩排的路燈從外至內接連黯滅,光源被吞噬、侵襲,整條街道驟然間異常靜謐。
終於,13號別墅成了黑暗的主場。
別墅內的活人還剩下三個。
倚靠在樓梯拐角的中年男子緊緊攥着一個錄音筆,正急促地喘息,額上掛滿了汗水。
“死了,都死了!這只是一個普通級的任務,怎麼會這樣?生路!生路到底在哪!”
而在他思考的時候,一滴汗水終於承受不住重力,從他的臉角滑落了下來,“滴答”狠狠地摔碎在地上。聲音不大,但在悄然的別墅中卻格外清晰。
這聲音對男子而言彷彿在腦中敲響了喪鐘,他身軀一顫,面色大變的一瞬間直接從地面彈起衝上了樓梯,宛如利箭離弦般,頭也不回地往二樓衝去。
“它來了”
“那個惡靈,不殺光我們,它決不罷休!”
男子不敢回頭看,他知道惡靈一定就在身後,什麼都不能做,什麼也沒辦法,只能逃!
而在那個男子之前所處的樓梯口,漆黑陰暗中出現了一個身高將近兩米五的瘦長身影,正緩慢地邁着細長的雙腿,一步步向他追來。如果仔細看去,那瘦長身影的比例十分怪異,上半身很短,但腿足足有成年人的兩個那麼長。
也就是說,雖然它的行動不快,但它邁一步等於中年男子的兩步!
儘管它是走的,但速度卻與男子相差不多,一人一靈的距離正在接近,被追上是遲早的事。
中年男子在二樓走廊越跑越深,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盡頭,但眼下的情形只能玩命地瘋跑。喘息聲已經格外粗重,他感覺自己的腿越來越沉,現在完全是靠人的生存本能在支撐。
然而他這樣不顧一切地奔跑,只能是飲鴆止渴,他已經看到前方漆黑的牆壁,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腿開始發抖,終於二樓被他跑到了盡頭,他身體不受控制撞上眼前厚實的牆壁。
退不能退,逃無可逃!
他哆嗦着看了一眼手錶,11點58分30秒,距離任務結束還有最後一分半,最絕望的一分半。
身後那陰冷惡寒的氣息一步步逼近,他知道徹底陷入了絕境。
男子轉過身靠在牆邊喪失了全部力氣,身體一點點向下滑,眼中的光逐漸暗淡,臉上寫滿了不甘、不忿、不服。
“這次真的沒希望了,或者進入那個地方本來就是個絕望的事情,我拋棄人性不擇手段地掙扎也不過是個笑話。”
前方不足五米的陰森走廊里,那個瘦長的惡靈已經顯露身影,甚至嘴角還微微上揚,彷彿十分期待接下來的血腥場面。
人,在惡靈面前真的只是螻蟻!
然而......
當男子癱坐在地,等待死亡的時候,面前“嘩啦”一聲出現了一節滑梯,男子驚詫着抬起了頭,滑梯上方的天花板出現了一格暗門。
那個不大的小門裏,出現了一個面帶驚恐,不住顫慄的女人,旁邊還有一個小男孩戰戰兢兢地躲在女人身後。
“快...快上來。”
男子大喜過望,抓着滑梯連蹬帶爬,這道滑梯對於他而言簡直是登上天堂的扶梯,上去了就能活!因為距離任務結束只剩一分鐘!
前方的惡靈意識到眼前的羔羊馬上要逃出生天,邁開步子要抓住那節滑梯,但還是晚了一步。最後滑梯被扯斷,男子卻已經爬進了暗門之中。
男子坐在暗門旁將門鎖上,靜待片刻,發現下面一點聲音沒有,那股惡寒的感覺也消失不見,轉眼間就逃出生天幾乎讓他不敢相信,劫後餘生的喜悅讓他繃緊了神經獲得了一絲放鬆的機會。
暗門之上是這棟別墅的閣樓,堆滿了小孩子的玩具,估計是這個小男孩的秘密基地,雖然不大但對於男子來說已經足夠了,因為他馬上要完成任務離開這個鬼地方。
他看着眼前蜷縮在一起的母子兩個,小男孩哆嗦着嘴唇像是嚇得丟了魂,那個女人緊緊抱着男孩,顫抖不止,小聲地問男子:“你,你們其他人呢,我丈夫呢......?”
男子沒有搭理她,反而皺着眉頭緊盯着這對母子,他以為這對母子早就死在惡靈手裏,沒想到現在還救了他一命,難道說......旋即他忽然眼睛一亮彷彿想到了什麼,正要說話。
砰!
三人猛地抬頭,只見那隻惡靈竟從閣樓的天窗鑽了進來,帶下一大片碎玻璃。
身材高大的惡靈,在這閣樓裏面也只能彎着腰,但是足夠了,它完全能在幾秒鐘之內殺光面前的三人。
怎麼會!它怎麼能從別墅外邊進來,任務不是這麼寫的!
這次男子與惡靈離得更近了,他完全可以看清惡靈的表情,那是殘忍的快意。
中年男子牙關緊咬,看了眼手錶就剩最後半分鐘,竟然又陷入死地,這樣的小房間簡直是毫無辦法,連拖延時間都做不到!
“嗯?拖延時間......”他目露凶光地看向,嚇得不斷往自己身邊靠的母子身上,“是的,我的夥伴死光了,為什麼你們能活!”
“機不我待,趁着他們被嚇傻的時候,扔出一個替死鬼,我也許還有機會完成任務。”
男子瞪起了滿是血絲的眼睛,一把抓住身旁的女人,將其狠狠地推向了惡靈腳下。同時抓起小男孩的胳膊,以備後患。
女人根本沒想到她親手救下來的男子會把她推出去,毫無防備的她直接被惡靈踩在了腳下,這一踩就把腦袋踩扁,紅的白的全都噴了出來,濺了男子和小男孩一身。
鮮血的噴洒刺激了惡靈的本性,開始低頭虐殺女人,一時間忽略了近在它咫尺兩人。
小男孩看着自己的母親落入惡靈手中,瘋狂的掙扎,如今小小年紀的他明白一些事情,父親應該已經凶多吉少,他和母親躲在這裏才活到了現在,他不能再失去母親了。
想沖向惡靈保護母親,但奈何根本掙脫不開男子的束縛,急的眼淚直流,大聲尖叫,但也只能眼看着母親被惡靈虐殺。
男子眼看真的有效,激動地將一直未放下過的錄音筆拿到嘴邊,喃喃不停,午夜零點終於到了,一道白光從男子體內由內而外噴射出,驟然間整個人消失在了閣樓里。
而眼前發生這一切根本超出了那個9歲男孩的心理承受,在昏倒的前一秒,仍在喊“媽媽”!
“媽媽”
轟,一聲響雷從窗外炸起,徐朗瞬間驚醒,滿頭虛汗。
“又夢到那件事了嗎......”
看着窗外淅瀝瀝的大雨,徐朗也無心再睡了,從床頭抓起眼鏡戴上,穿上鞋走進了衛生間。
嘩....
水龍頭放着水,徐朗滿眼血絲,獃滯地盯着眼前的鏡子。
鏡中的他,中等偏瘦的身材,膚色近乎病態的白,臉上一副不符合臉型比例的黑框眼鏡,再加上一頭未經搭理的長發,顯得格外落魄,看起來和癮君子沒有差別。
徐朗攏了攏頭髮,換洗一通坐在了窗口,點上一根香煙,思緒又拉回到了那個夢。
那其實不是夢,而是他9歲時的一段經歷,刻骨銘心到18年後仍然在午夜夢回時折磨着他。
當年他昏迷之後,醒來卻發現在醫院之中,身邊坐着他的姑母。
姑母看他醒了,上來就教訓他:“小小年紀就胡鬧,放了學不回家,在外面惹事。”
當時徐朗雖然嚇壞了卻沒有嚇傻,他不明白他不是一直在家嗎?
哭鬧撒潑了一番,姑母才告訴他,徐朗的父母早就死了,他從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姑母家裏,昨天放學后就沒找到他,最後被人送到醫院才聯繫到姑母這裏。
徐朗對於這套說辭,當然不信。當他爭辯昨晚發生的事情時,姑母眼中卻流露一絲厭煩,指責他是古怪東西看多了,世上怎麼會有那種東西。
不信邪的徐朗後來幾經驗證,發現別墅根本不是他印象中的家,甚至他曾經試圖在別墅草坪挖出小時候埋的玩具,卻一無所獲;他的父母也早在幾年前死於車禍,是姑母家收養了他。
徐浪一點點長大,姑母一家對徐朗也越感怪異,彷彿自從那次住院之後他就換了個人,變得沉默寡言,執拗偏激,在姑母看來,徐朗儼然成了個問題少年,三觀不正。要不是徐朗父親死前留下一大筆財產,她根本就不想管這個孩子。
徐朗的變化,源自震驚、迷茫、疑惑......隱隱還有一些恐懼。
現實的一切和記憶中產生了極大的反差,他從9歲開始就一直尋找驗證記憶中到底哪裏出了差錯。
9年虛幻的親情,那隻震撼人心的惡靈,還有那個害死他母親的中年男子,一切都像個龐大的迷宮,而徐朗就像一個執着於尋找出口的迷失者,不能自拔。
長大了的徐朗仍然放不下,他沒有朋友、沒有親人,他什麼都不信任,他只堅信自己的記憶是對的,他要找出父母被害的真相,要證明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那種恐怖的存在。
於是他選擇做一名私家偵探,不調查婚外情也不幫人找貓找狗,而是專門調查超自然事件。
但27歲的他,從業已經快三年了,調查了大大小小不少案件,結果所有案件最後都能用科學來解釋,超自然現象彷彿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煙,燃盡了,徐朗的思緒被拉回到現實。
天已經蒙蒙放亮,正當徐朗準備去泡杯咖啡,研究下手頭案件的時候,他的手機在昏暗的房間裏放出了刺眼的光芒。
徐朗拿起手機,看到內容的一瞬間,整個人猶如觸電了一般,呆立在了窗前。
未知號碼,發來了一條短訊:“時間到了,徐朗。給你一個找到惡靈的機會,你來嗎?”
。